话落那瞬，姜卿卿的心口狠狠刺痛。
一股腥甜跟着涌上喉间，她忙转身掩住唇，咳得像是心胆俱裂。
等摊开手时，只见那白帕上血迹斑斑！
可姜卿卿看着那鲜血，苍白的面色却弯起抹却笑：“阿渊，看来明天不能去赏梅了。”
裴临渊看着那血，拧起眉，转头吩咐驱车的车夫：“送长公主回府休息，再去传太医来。”
他没再说赏梅的事，也没再提及孟延南。
姜卿卿心底松了口气，但握着帕子的手却缓缓收紧。
裴临渊三番两次提起旁人，无非是想与江染眠长相厮守。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想成全。
而是不能。
当年先帝册立裴临渊为摄政王之后，便传唤姜卿卿到养心殿，与她再三叮嘱。
“裴家虽世代忠臣，但到底还是外姓，不可毫无防备之心。”
“卿卿，明慎尚且年幼，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护住他与他的皇位……”
可谁又能知，她夹在唯一血亲胞弟和心爱之人中间，两难抉择的痛苦？
回到府邸。
姜卿卿半坐在床榻上，原本清明的双眸此刻黯淡无神。
太医给她诊过脉后神色犹豫，言语吞吐不清：“长公主殿下，您体内的毒素已渗入骨髓，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闻言，姜卿卿的面色却没泛起半点波澜。
“本宫知道了。”
从替裴临渊喝下那杯毒酒起，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即使自己贵为公主，可终究只是一介女子。
为了护住弟弟姜明慎的皇位，她最终还是做了最不愿做之事，以救命之恩相求，嫁给了裴临渊。
兜兜转转三年，她心有愧，却不悔。
这日之后，姜卿卿一病不起。
缠绵病榻之际，她没等到裴临渊来看自己，却等到了他与江染眠同去梅园的消息。
得知这件事时，姜卿卿正披着斗篷站在院中望雪。
她伸手接住片雪花，扯出抹苦涩的笑：“白雪红梅……那景色应是极美的吧。”
刚说完，她的身后就倏地响起了裴临渊低沉的声音。
“长公主若是想看，随时可派人去唤孟延南。”
姜卿卿身形一滞，手臂缓缓垂落身侧。
那雪在掌心化成冷水，像是流进了骨髓。
她转头望向裴临渊，字字缓慢：“身为摄政王妃，与其他男子单独相处会惹来流言蜚语。”
“不会”裴临渊抬步走近，眉眼深邃，“本王在一日，长公主便可做一切想做的事，不必忧虑。”
如此情意绵绵的一句话，却不含丝毫爱意，只余讽刺。
姜卿卿喉咙发涩，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你这几日总是想将我推给旁人，难道在你眼中……我从不曾是你的妻吗？”
“长公主。”裴临渊眸色微暗，这一声像是在强调她的身份。
他语气尚且缓和，却难掩其中疏离：“夫妻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这些我都不曾给过长公主，也给不了，但别人可以。”
“我不在乎。”姜卿卿骤然攥紧了手指。
她从未求过要与他琴瑟和鸣，只想伴他左右直至命尽。
难道连这点希冀……都不能如愿吗？
静默间，耳边只剩下雪落的簌簌声。
裴临渊看着姜卿卿因轻咳而泛红的眼眶，心底似乎刺痛一瞬。
但他并没在意，嗓音寡淡薄凉：“长公主不在乎，但臣在乎。”
“望长公主另寻良人。”
第三章
姜卿卿从未见过裴临渊如此冷寂的目光。
她狠狠战栗了下，只觉心脏好似被一把尖刀绞得血肉模糊。
“另寻良人？”姜卿卿强压住喉间撕裂般的疼，声音却仍止不住轻颤，“阿渊，你是……要与我和离吗？”
裴临渊没半刻犹豫：“是。”
冰天雪地的寒意瞬间吞没了姜卿卿，冷得她脊梁都在发疼。
但这痛，却不及心底万分之一！
曾经受尽万千宠爱，被先帝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如今不仅饱经风霜、疾病缠身，竟还要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多可笑。
姜卿卿别开眼，死死掐住手心才忍下泪意。
她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同意。”
裴临渊眉宇微拧了瞬。
他看着姜卿卿，深邃双眸里的情绪如汹涌潮水般起伏不断。
但最后只是解下大氅，将它披在了姜卿卿肩上。
“雪大，我送长公主回去歇息。”
这话语如此关切体贴，可裴临渊那寡淡冷然的语气分明丝毫未变！
姜卿卿心头一闷，险些脱口而出：“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爱意？”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只余一声——
“好。”
走回东院的路上，漫天飘雪。
姜卿卿望着那雪花落在裴临渊的发顶，倏地忆起那句诗。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刻的她与他……便也算如此了。
卧房门外。
裴临渊停住脚步：“长公主早点休息，臣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姜卿卿下意识出声唤住他：“阿渊！”
裴临渊回头看来。
四目相对，她嗓音莫名沙哑：“你曾许诺我的那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新帝继位那日，姜卿卿替裴临渊喝下了一杯毒酒。
命虽保住，却落下病根。
他在她病榻前许诺：“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护长公主一日无忧。”
如此，已三年。
然而此刻，裴临渊却沉默了。
寂静肆意蔓延着，终是吞噬了姜卿卿眸底的那抹希冀的光。
许久，她垂下眼睫，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持时。
男人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作数。”
闻言，姜卿卿倏然抬眸，却只望见了裴临渊离开的背影。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贴身婢女雪儿走上前：“长公主，自您嫁进王府，王爷便鲜少过来，今日为何不将他留下？”
姜卿卿咽下喉间的苦涩：“心不在这，强留下人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样做，只会让裴临渊更厌恶自己罢了……
之后，京城连着下了几日的雪。
东院的炭炉也一直燃着，屋内暖的透不过气来。
可姜卿卿还是觉得冷，一双手脚，就像是暖不起来一样。
忽然，门被推开。
婢女雪儿端着药走进来，见姜卿卿喝下才开口：“公主，刚刚宫里传来消息，王爷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
姜卿卿端着药的手一顿：“什么？”
“是……”雪儿有些犹豫，“江将军的赐婚圣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