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瓷碗在地上摔成碎片。
姜卿卿眼睫狠颤，心脏瞬间像被只大手攥紧。
“可知……赐婚的是谁吗？”
雪儿摇头：“不知。”
姜卿卿双唇抿紧。
似有利刃刮下喉咙里血肉，她声音嘶哑：“你先下去吧。”
雪儿见她脸色泛白，有些担忧，但还是应声退下。
屋内寂静，只剩炭炉中跳跃的火苗。
不知过去多久，姜卿卿觉胸口越发闷堵，便起身走出了卧房。
雪未停，呼啸的冷风如刀子般割痛脸颊。
姜卿卿拢紧身上大氅，心底却像结了冰。
旁人或许不明裴临渊对江染眠的痴情，可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心爱之人嫁于其他男子。
所以裴临渊替江染眠求的赐婚对象……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儿，姜卿卿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迎面走来一道挺拔身影。
看清来人面容，姜卿卿顿时停住了脚步。
“阿渊……”
瞧见她，裴临渊眉心微微皱起：“如此冷的天，长公主怎么出来了？”
姜卿卿却没回答。
她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耳边再次不久前响起雪儿的话。
鬼使神差的，她轻声问：“你可曾后悔娶我？”
裴临渊愣了下：“长公主此话何意？”
姜卿卿咽下苦涩：“男子向来三妻四妾，但你娶了我却终生不可纳妾……”
“长公主多虑了。”裴临渊语气寡淡平静，“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没有娶您也不会纳妾。”
话落，便越过姜卿卿，朝内院走去。
姜卿卿怔在原地，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全身。
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是与她！
她缓缓转头，凝望着雪中裴临渊逐渐远去的背影，手脚冰凉……
忽然，身后响起阵脚步声。
雪儿停在姜卿卿面前：“公主，江染眠将军求见，此刻人已在客堂候着。”
闻言，姜卿卿浑身一震。
江染眠！
她……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
各种猜测在心里涌动，姜卿卿边想着，边朝客堂走去。
但刚到门外，又倏然停住。
她紧盯着眼前的门，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推开。
只见堂中一女子背对自己而立。
她身披玄黑狐裘，露出的褶裙下摆几枝白梅点缀。
“染眠……”姜卿卿轻声唤着。
闻声，江染眠转头看来，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些遍，才开口：“卿卿，这些年……你受苦了。”
刹那间，姜卿卿心上仿佛被重重一锤，又疼又麻！
自先帝崩逝后，这些年来她不知遭受过多少苦难与委屈。
可裴临渊和弟弟都不能为她依靠，除了隐忍，她再无他法。
姜卿卿从未想过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坚强。
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会是本该最恨她的江染眠！
姜卿卿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染眠，对不起……”
江染眠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抱住：“你我之间……永远不必道歉。”
堂中寒冷，姜卿卿四肢百骸却从未如此温暖过。
好久，两人缓缓松开彼此，但手仍握在一起。
许久未见的疏离在拥抱中消解，两人不禁说起了曾经，再到现在。
江染眠看着姜卿卿，迟疑了很久问：“你……可是喜欢阿渊？”
话落，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此时门外，闻讯赶来的裴临渊也顿住了欲推门的手。
然后，便听屋内传出姜卿卿淡淡的声音。
“不。”
第五章
堂外风雪肆虐，姜卿卿清冷的嗓音还是缓缓飘进耳中。
“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护住阿慎的皇位而已。”
裴临渊心头倏然一闷，却不知是为何。
他盯着客堂，目光深邃且凌厉，像是要穿过那扇门。
须臾，却利落转身离开。
而此刻，客堂内一片静谧。
姜卿卿说出那句违心话时，神色始终平静如水。
但她却一直垂着眸，不敢直视江染眠的眼睛，生怕被她看穿。
沉默蔓延了许久。
忽听江染眠语气轻柔：“你在说谎。”
姜卿卿猛地抬起眸，脸上满是错愕。
江染眠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卿卿，你我从小相识，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当年得知你与他成婚时，我虽有些难过，却也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可没想到阿渊他……”
话音戛然而止，听着这些，姜卿卿鼻间却是一阵发酸。
江染眠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不过还好，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着你。”
“很快便是新岁，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陛下也应允了。”
话落，姜卿卿怔了瞬。
自姜明慎登基以来，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
虽有禁卫军护送，但到底是独自一人。
如今，有江染眠相伴……
姜卿卿心底一暖：“好。”
之后半月，她和裴临渊都再未见过。
直至元旦这日。
姜卿卿梳洗妥当，便起身朝府外走去。
刚到庭院，便远远望见站在门前的江染眠。
她唇角弯起笑，脚步也加快了些：“染眠！”
然而，姜卿卿刚跨过府门，就看到江染眠身旁站着的男人。
裴临渊！
他为何会在？
姜卿卿看着男人身上的玄黑常服，以及腰间的剑，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时，江染眠抬步走上前，眼底情绪复杂：“卿卿，阿渊他……会与我一同护送你。”
护送自己？
若不是这三年间裴临渊都未曾与自己同出过京城，姜卿卿定会相信此话。
但此刻她心里清楚，他为的不过是想和江染眠多相处罢了！
刹那间，姜卿卿一颗心针扎般刺痛。
可终究只能咬牙忍下。
她强扯出抹笑对江染眠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坐进了马车——
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主动同裴临渊说话。
而裴临渊望着那垂下的马车帘子，皱了下眉，便跃上马背。
“启程。”
……
灵觉寺离京城并不远。
姜卿卿听着马车外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想起那日江染眠说：“希望你与裴临渊能够幸福。”
但其实如果可以，自己更希望她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哪怕那个人是裴临渊！
只可惜事已至此，他们都回不去了。
姜卿卿眼神微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她掀开车帘，就见江染眠走过来：“前方山路被堵住了，阿渊说带人去看看。”
姜卿卿点了点头，走下马车：“那……”
话刚出口，只听身后突然传来裴临渊焦急凌厉的声音。
“小心！”
两人皆是一怔，茫然回眸，便见数不清的箭矢携着冷光，破空刺来！
江染眠迅速拔出剑，护在姜卿卿身前。
但飞来的箭雨太过密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一支箭妘直直射来，姜卿卿躲闪不及，下意识看向正跑来的裴临渊。
“裴临渊……”
她轻唤了一声，却眼见着他从自己身边掠过，直直奔向江染眠！
一瞬，如坠冰窟。
同时，箭矢直直刺进姜卿卿心口，霎时，鲜血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