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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满腹的狐疑，侧头看向阿福叔。
直到阿福叔被看的有所察觉，转头与他对视，付玉衡才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可是伤到了哪里？”
付玉衡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还不如让她哭出来！她这样憋着，就不怕……被吓傻了？”
“别浑说！小朝儿若是想哭的话，刚才便已经哭了！她还小，怕是真的被吓到了，看来，得好好的养上几日才能缓过来了。”
阿福叔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旋即，他似是忽然间又想起来了什么，接着开口继续说道。
“一会儿回去了，别浑说，再吓到你娘就不好了。”
“嗯。”
付玉衡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
“爹，他们会再派人来吗？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柳氏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左等右等的，也不见这三个人回来。
她扣上饭菜，坐到院子里，一边漫不经心的筛豆子，一边时不时的向院门口的方向张望一眼。
远远的看到，那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时候。

柳氏欢喜的放下手中的簸箕，拍了拍手上的豆皮渣，起身迎了出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饭菜都要凉了！快，掸一掸身上的尘，洗手进屋吃饭吧！”
柳氏迈步上前，说话间，便从阿福叔的怀中，将付小朝抱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一眼就瞥见了阿福叔胸前的血迹。
“当家的，你这身上……哪来的血渍呀？！”
“哦，刚才路过一户屠夫家，小朝儿好奇，没见过杀猪的，就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这不，我也是躲闪不及，被崩了一身的血点子，也不知道好洗不好洗。”
“原来是这样儿呀！那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我这就给你泡着。”
“哎，衣服脏了都是小事儿，就是小朝儿，好似是被杀猪的给吓到了。你瞅瞅，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呦，是呀，瞧这小脸儿煞白的！你也是，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竟然还带着俩孩子去看杀猪的，你可让我说你点什么才好！”
柳氏埋怨了阿福叔两句后，看着他把外衫脱了下来，这才把付小朝又交到了他的怀中。
“你先带俩孩子进屋吃饭，我这就去给小朝儿煎一副宁神茶。看这样子，是吓得不轻，可得喝了宁神茶好好的睡上一觉才行。”
柳氏的饭菜准备的倒是丰盛，可是，这一家四口却都没什么胃口。
入夜，这四口人连晚饭都没吃，就熄灯休息了。
看似四个人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可实际上，真正睡着的，也就只有柳氏一个人而已。
付小朝呼吸匀称，却极为轻缓。
她却是被吓得不清，尤其是阿福叔面色阴历，手气落下便抹断那个蒙面人脖颈的那一幕，简直就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付小朝身为医者，对于鲜血淋漓的场面，也算是见怪不怪。

第75章 未能释怀
事实上，很多病情、很多病灶，都比血肉模糊看上去要可怕的多！
可是，那不一样！
再可怕的病情和病灶，无论怎么动刀，也总是奔着救人而去。
可阿福叔却是在杀人！
而且，还是活生生的抹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那喷射出的鲜血，和蒙面人脸上迅速呈现出的死态，让付小朝无论何时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浑身颤栗，心有余悸！
虽然，付小朝并不是白莲花、圣母婊。
虽然，付小朝心知肚明，当时情况危急。
阿福叔要是不杀那些蒙面人的话，那些蒙面人回头也会把他们都杀掉。
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深受道德与法律的双重约束，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让付小朝久久不能释怀。
但她也没有忘了，是阿福叔奋力拼杀，才保住了她的小命。
也是付玉衡，不顾生死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想起付玉衡，付小朝缓缓从炕上坐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付小朝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付玉衡的右手好像不大得劲儿的似的。
可是，彼时，她心里面被堵的一点缝儿都没有，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便也没有顾得上。
现下还不算太晚，也不知道付玉衡睡了没？
想着想着，付小朝已经挪到了炕沿儿。
阿福叔也没有睡着，感觉到付小朝起身后，他并没有急着出声谢谢询问。
他怕再吓到付小朝，但也揣着心思，想要看一看，付小朝到底要做什么？
付小朝气推门走出了正屋，蹑手蹑脚的径直去了不起付玉衡的屋子。
站在门口，付小朝似是有些犹豫，她抬了两遍手，才下定决心轻轻的敲了敲。
“玉衡哥哥，你睡了吗？”
付玉衡确实还没有睡。
只不过，他想到了付小朝可能会睡不着，但却没想到，付小朝会深更半夜的来找他。
“还没，夜里风冷，你怎么来了？”
付玉衡起身打开门，依然垂着右胳膊，一动不敢动。
付小朝瞥了一眼他的胳膊，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胳膊伤了？”
“没事儿，就是撞了一下，睡一觉，明儿个就好了。”
“瞎说！看你这样子，怕是连动都动不了了吧？”
“不至于！今夜格外冷，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少操点心，快点回去睡觉吧。”
“那你还让我在这站着？我要是受了风寒，婶娘和阿福叔都不会放过你的！”
付玉衡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他拗不过付小朝，只能闪身站到一旁，让付小朝迈着小短腿进到了屋子里。
“你坐，让我检查一下。”
付小朝这命令的语气，十足像个小大人。
事已至此，付玉衡也不挣扎了，照着付小朝的话，乖乖的坐在了小杌凳上。
付小朝手法娴熟的检查了一下付玉衡右臂的伤势。
软组织错位、挫伤，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玉衡哥哥，我先帮你正骨，再帮你推拿祛瘀。会有一点疼，你忍着点儿。”
“没事，你动手吧。”
付玉衡语气淡漠，面无表情。

第76章 好奇
付小朝也搞不清楚，付玉衡这是在装酷，还是真的不在意。
“好，那我就来了！”
可是，就在付小朝的手，刚刚抓住付玉衡的一瞬间，他就像是忽然间变卦了一般，急着唤住了付小朝。
“等一下！”
“怎么了？怕疼？没事儿，一下就好！我手活儿很利索的！你只要咬紧牙关，就不会叫出声来！”
“小丫头片子，你瞧不起谁呢？”
“那你不是怕疼，喊住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上回给秦县丞的女儿接骨的时候，用了一个什么……歪门邪术来着？”
“什么歪门邪术，那叫祝由术！那可是医书古籍中铭文记载的，孤陋寡闻！”
“好，祝由术！就是这个，你也给我试一下！”
“呵，你不是不怕疼吗？那作什么要用祝由术分散心神，缓解疼痛？”
“我对你这祝由术甚为好奇，就想试一下，中了你的祝由术后，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好吧，那你得照我说的做。切忌，心生逆反者无效！”
事实上，付小朝这样说，完全是因为她的道行还不够。
若是有药物辅助的话倒还好。
可是，这样硬来，且付付玉衡还是个重生之人，心智定与一般人不同。
付小朝实在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与上一次一样，付小朝清澈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付玉衡。
“玉衡哥哥，你看着我，听我数……”
付玉衡的眼神很深邃，看的付小朝隐隐约约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好在，付玉衡并没有心生逆反，也未对付小朝多加提防。
付小朝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只一个晃神的工夫，付小朝便已经将付玉衡错位的骨节给接了回去。
待付玉衡抽回神来，只觉得脑海中，似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而且，他的右手臂也已经活动自如，只是隐隐的还有些酸痛感。
“玉衡哥哥，你试着活动一下，看看可还有不适？”
“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正骨又不是什么难事，很简单的，我一教，你就会。”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祝由术！你是怎么做到，只看着我数了三个数，我就瞬间失神了的？”
“这个嘛……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一两句的，我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改天吧，你若有兴趣，我慢慢教给你。”
“好！”
“玉衡哥哥，你等我一下。”
付小朝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付玉衡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腕。
“你要去哪？”
“我去给你拿跌打酒，你这肩膀虽然已经接上晚.晚.吖了，可还是得将淤血和挫伤的患处揉开，要不然的话，以后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你受得！”
“明儿个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不行，明天淤血凝结，挫伤加重，再揉就得下力气了，很疼的！左不过，我也睡不着，一会儿就好。”
“成吧，那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拿跌打酒。”
付玉衡起身，一转头的工夫，便将跌打酒取了回来。

第77章 人性之恶
付小朝将跌打酒倒在掌心，一面熟练的揉搓着，一面看着付玉衡开口提醒道。
“我会用些力气呦，玉衡哥哥，你可得忍住了！”
“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怕疼又怕痒的！不过，你莫不如再对我施展一次祝由术。”
“怎么，你还上瘾了不成？”
“省心又省事，一举两得！”
付小朝揉搓着两只小手，冲着付玉衡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紧着又低下了头，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
“我……力有不逮，片刻尚可，时间过长不行。”
“原来，是你个小丫头片子医术不精呀！”
“你说我旁的我都忍了，可你说我医术不精，那我就忍不了了！这祝由术讲究的本就是君使臣药，缺一不可！我不用佐药，便可以达到牵人神智的目的，已经是很厉害了！要是容我使出手段来，便是要你光天化日绕着付家村裸跑一圈，也不是不行！”
付小朝输人不输阵，不蒸馒头还得争口气呢。
她牙尖嘴利，生生挤兑的付玉衡狠狠地睨了她一眼。
付玉衡抬手，在付小朝的眉心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小脑袋瓜，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哎呦！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
付玉衡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今儿个午后，他说付小朝是会下金蛋的小母鸡时，也说只是打个比方。
好呀，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的是睚眦必报！
“好，没见过你这么记仇的小丫头！”
“你应该就没见过几个小丫头吧？”
付玉衡被付小朝给挤兑的，彻底不说话了。
付小朝心满意足，给付玉衡推按肩头的动作，也放柔了几分。
“玉衡哥哥，今儿个，谢谢你！要不是你舍命相救的话，我早就……”
“别胡说！没事了，都过去了！你……还怕吗？”
“嗯，还是有一点怕。”
“不怕，有我和爹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玉衡哥哥，你最好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倒是嘴甜！以后，你少记我两笔账，我就烧高香了！”
“我哪有！玉衡哥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爹不是说了吗，他们就是嫉妒你医术高明，抢了他们的饭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当然容不下你了！”
“就为这个，便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小朝儿，你还小，还不懂人心之险恶，尤胜这世上一切剧毒之物！
“说的，就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你不过也就只比我大了三岁而已！难不成，你就知道，这人心有多险恶？”
“我……呵，我也不知道！”
付玉衡思绪飘远，记忆中，那熊熊大火正一点一点将他彻底吞噬！
他见识过人性之恶！
但直到现在，也还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诱发了那些人心中的恶念？
又是怎样禽兽不如的恶念，才能让那些人从谦谦君子，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第78章 猜测
那一夜，他惨死的那一夜……
顾侯府满门被屠戮殆尽，而后，又被付之一炬。
在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府邸之中，所有惊惧，似是都显得不值一提！
只有那双充斥着血丝，睚眦俱裂、一言难尽的眼眸，似刀刻斧凿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付玉衡猛然失神，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他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眸。
正是他的父亲，阿福叔！
这怎么可能？！
他的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军侯，手握重兵，功勋彪炳！
战场上，顾侯爷驰骋疆场，威震八方。
朝野上，顾侯爷亦是正气凛然，说一不二。
放眼整个皇都，便是皇亲贵胄见到了顾侯爷，也得礼敬三分。
可是，阿福叔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半分智慧。
与那个让外夷番邦闻之色变的顾侯爷，简直有天瓤之别。
今日之前，付玉衡确是一直如此以为。
但今日那熟悉的眼神，瞬间就唤醒了他心中最沉痛、最残酷的回忆。
那个眼神，付玉衡永世不忘！
可阿福叔这个村夫，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还是说……
他的父亲顾侯爷，也重生了？
而且，刚好重生成了他这具肉身的父亲，与他再次做了父子？
付玉衡绝对不会怀疑他自己的记忆，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可是，那个眼神，就好似纠缠的巨蟒一般，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欲喘不上气来。
思及至此，付玉衡不由自主的感觉呼吸困难，紧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付小朝看到付玉衡的反应就，还以为是她下手重了，弄疼了付玉衡。
“我轻点儿！我轻点儿！”
“嗯？没事儿了，小丫头片子，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哦，那我回去睡了。玉衡哥哥，你也早点休息。这几日，你就别用右手做太剧烈的动作了。”
“好，小小年纪的，怎么如此啰嗦！”
“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后半句话，付小朝故意压低了声音，含含糊糊的顾自嘀咕了一句。
付玉衡心不在焉的看着，付小朝小心翼翼的收拾好跌打酒。
心里面想的却是，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试探阿福叔一下。
付玉衡不相信巧合！
便是他的猜测再不可置信，他也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福叔躲在门外，听到付小朝与付玉衡说的话以后，赶忙快一步回到了炕上，躺下来继续装睡。
夜半，屋外忽然响起几声夜莺轻啼。
阿福叔猛的睁开眼睛，左顾右盼的看了看。
在确定柳氏与付小朝确实已经睡熟了以后，他快速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裳，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来到屋后，阿福叔刚站定脚，一个黑影便从暗处闪身跃出，屈膝行礼。
“属下参见主上。”
“结果如何？”
“属下无能，尚未查到是何人派来的杀手。”

第79章 相同的心性
“确实无能！不过几个宵小之徒，竟然查了半日也未有结果，本侯要你们有何用？”
“属下该死，愿领责罚！只不过，属下并非推卸责任，但那三个杀手，正是因为籍籍无名，才无迹可查。他们所用的提刀与燕子铛，以及武功路数，都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本侯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本侯只要知道结果！”
“是，属下这就加紧时间追查。三日之后，若还是未能有结果的话，属下愿提头来见！”
“三日？”
“一日！”
“嗯，那三个杀手并非是雇佣来的，而是签了死契的家奴。远的不说，临近州郡，家中能够豢养打手，又能锻造兵器、暗器的，应该屈指可数！
“属下明白。”
“还有，调动人手，加强防卫，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闪失！切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
“是，属下遵命！”
“去吧！”
暗影纵身离开后，一阵夜风迎面袭来。
阿福叔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外裳。
今日这件事，确实蹊跷。
杀手很明显的冲着付小朝而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原因呢？
若说是因为同行的嫉恨，便要买凶杀人的话，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荒谬。
如此糟烂的借口，骗一骗付小朝那样的小孩子，便也罢了，阿福叔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
那么，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竟然要置一个孩子于死地？
阿福叔能够想到的唯一原因，左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可是，付小朝的医术，到底威胁到了谁，竟至招惹杀身之祸？
这样一个“小神医”，留着总比杀了要有用的多吧？
阿福叔淡淡的摇了摇头，好在，这件事并非冲着他而来。
事情，也并未到迫在眉睫之时。
随着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阿福叔正欲转身回屋，目光却不经意的瞥见了付玉衡的屋子。
一时之间，阿福叔的心里面，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
从前，阿福叔只觉得付玉衡这孩子清冷寡言，孤傲木讷。
可是，今日他才发现，付玉衡竟也能处变不惊你、临危不乱。
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少年，无论是心性、武功，无一不与这乡野村间格格不入。
对，尤其是付玉衡的武功！
他的武功路数、招式力道，简直就像是阿福叔手把手亲自传授的！
从前，阿福叔只教授过他唯一的儿子，顾昱珩。
而付玉衡今日护着付小朝时所使出的武功，与当初他教授给顾昱珩的如出一辙。
可是，那孩子早就被一刀贯穿胸膛，毙命于他的眼前！
之后的那场大伙，更是将整个顾侯府付之一炬！
连那孩子的尸身，都被烧成了一抔飞灰！
而且，他儿子与付玉衡，不论是年龄还是模样，都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有这性子，倒是出奇的相似。
怎会如此？
阿福叔是死里逃生，所以，他自然理解不了死而复生。
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苍天怜悯。

第80章 锋芒太过
顾侯府上上下下近百余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就连他唯一的儿子，也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真的是老天爷开眼施恩，才将付玉衡送到了他的身边，以弥补他曾经的亏欠与遗憾。
这孩子，与珩儿真的很像！
阿福叔忽的感觉到，心口窝一阵剧烈的刺痛骤然袭来！
他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心神后，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翌日，付小朝因为晚睡，而没有按时醒来。
待她睡眼惺忪的从炕上做起来的时候，柳树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饭。
“起来的正是时候，快，洗把脸先吃饭。”
“小朝儿，这几日你便不要去药铺坐诊了，在家与婶娘好好的养养精神。待你彻底好利索了，再去也不迟。我一会儿送衡儿去学堂的时候，顺路与找掌柜的知会一声。”
阿福叔一边说，一边嘱咐了一句。
付小朝拿着奶香花卷，怔怔地看着阿福叔。
“可是，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给他们诊脉医病呢，我若不去，赵掌柜的应付的来吗？”
“你还惦记着他，他自有本事应付。还有吉婶的儿子和那个柳公子，病情已经稳定了，只需按着你开的方子，好生调养便是。什么也没有我家小朝儿要紧！”
“好。”
付小朝也不争辩，只乖顺的点头应了下来。
她知道，阿福叔这样安排，一定是为了她好。
她能做的，就是不给阿福叔添麻烦。
再说，付小朝只要一想到，外面有个人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要她的性命！
她就真的不想，也不敢迈出这院门一步。
或许，真的是她锋芒太露，才致使招惹了杀身之祸。
趁着这一次的教训，她也该好好的收敛锋芒，韬光养晦才是。
如若不然，她怕是还没有弄清楚阿福叔、柳氏和付玉衡的真正来头，就已经小命不保了！
医者仁心是不假，可她要是连命都没了，谁去医治那些百姓？
用过了早饭，阿福叔送付玉衡去学堂。
柳氏把小朝儿又哄睡了之后，便开始收拾忙活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付玉衡犹豫了一下。
“爹，昨儿个那些人是冲着小朝儿来的，难保他们一次不成，会再派人来。要不，您还是留下来保护小朝儿和娘亲吧。我没事儿，快马加鞭的跑去县城，用不上半个时辰，就到学堂了。”
“好小子，有心了！那些人不会再来了，就算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走吧，正好回来的时候，买些小朝儿喜欢的蜜饯馃子，给她解解馋、压压惊。”
“死路一条？爹，您在咱们院子周围设了陷阱？”
付玉衡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阿福叔的言外之意。
他担心的是，那些陷阱别没抓到杀手，反倒让付小朝与柳氏不小心踩中可就糟糕了！
“相信爹，他们娘俩很安全！你也别操心太过，好好念你的书。”
“嗯。”
付玉衡还是想不明白，阿福叔到底为何这般笃定。
付小朝和婶娘两个人在家，一定会安然无恙？

第81章 初次试探
但是，付玉衡忽然想起昨晚的猜测，忍不住侧过头去，偷偷的瞥了阿福叔一眼。
“爹，您好久没有带我上山打猎了！”
“嗯。”
“您还记得吗，前年您射了一只香獐子，取出的麝香，卖到县城换了好多银子。要是现在，也可以给小朝儿入药用。”
“嗯。”
“嗯？”
阿福叔似是不想多说从前的事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可是，付玉衡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当他听到阿福叔应声的一瞬间，整个人难掩愕然，猛的顿住脚步，怔怔地抬头看向阿福叔。
阿福叔这才反应过来，付玉衡刚才说的那番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用意。
想来，定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让这小子起了疑心。
付玉衡心里有数，这小子是在试探他呢！
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误，阿福叔赶忙找补着说道。
“现下怕是不成了，这冰天雪地的，别说是香獐子了，便是野兔野鸡，也难得见到一只。等到来年开春，香獐子发情的时候，爹领你上山，咱们遇一头逮一头！”
阿福叔并不是真的阿福叔那，他是曾经的一品军侯，顾征！
所以，他也没有阿福叔原本的记忆。
他只以为，阿福叔是个猎户，对于猎物的作息活动，应该了如指掌。
可他不知道的是，付玉衡想试探的重点不在于香獐子，而在于时间！
阿福叔给付玉衡打香獐子回来的那一次，不是前年，而是去年！
那枚麝香换回的银子不是小数目，阿福叔便是耕一年的地，也赚不回那么多的银子。
所以，关于那一次的事情，阿福叔是绝对不会记差的！
更何况，在付玉衡原主的记忆之中，他们一家三口的的确确是欢喜了很久！
那么……阿福叔为何会记差了呢？
不对，他不是记差了！
付玉衡看得出来，他更像是不记得了！
为何会如此？
付玉衡难掩慌乱的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向前走去。
阿福叔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付玉衡的神情变化。
“你小子别整日里想着上山打猎，好好的读书，若是能够考个功名回来，那才真真是咱们家祖坟冒了青烟！”
“嗯，儿子明白。”
“你瞧瞧人家小朝儿，多有出息！你这个做兄长的，也别光顾着戏耍玩闹，耽误了课业。”
“那小丫头片子走运，得仙人入梦点化，我却得勤学苦读。”
“还委屈你了？！多少贫苦人家的孩子，想读书都没得银子！”
“孩儿谨遵教诲。”
付玉衡下意识的回话，让阿福叔不禁有些恍惚。
从前，他的儿子顾昱珩，也总是如此彬彬有礼的回话。
接下来的路，这父子二人走的都心不在焉，各有各的心思。
赵掌柜的乍听闻付小朝病了，需要休养几日，不禁犯了为难。
可是，当着阿福叔的面，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哭笑着让付小朝多休息几日。
什么时候养好了身子，再来坐诊也不迟。
当日，济世堂就差点被等待医治的百姓给拆了！

第82章 斗米恩，升米仇
彼时，赵掌柜的才真的看清楚，什么叫“斗米恩，升米仇”！
这些时日，付小朝虽然对那些前来求医的有钱人痛下狠手，毫不留情。
可是，对待贫苦的百姓，她却是慷慨解囊。
付小朝年纪虽小，但却能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她赠医施药，免费诊治，从不计较，更不居功。
至少，赵掌柜从未听过一字半句，这个小神医将她做过的好事、救过的人挂在嘴边夸耀。
然而，即便如此，付小朝只是因病缺席一日，那些患病的百姓，便叫嚣着要死要活的！
看他们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患了重病，真的要活不下去了的样子。
阿福叔接付玉衡下学的时候，路过济世堂，也看到了药铺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的情形。
甚至，就连那些百姓口不择言时蹦出的恶毒之言，他也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阿福叔太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可是，付玉衡却是受不得这些。
他跳着脚的，作势就要冲上前去，与那些无理取闹的百姓争辩。
好在，阿福叔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付玉衡。
“你要做什么去？”
“爹，你没听到那些刁民如何说小朝儿的吗？他们可真真是狼心狗肺！”
“人心就是如此，你与他们争辩，只会坐实他们的非议！你便是再不服气，难道，还能对一群病人动手不成？”
“可是，就由得他们这么诋毁小朝儿？”
“放心吧，赵掌柜的自会应对。处理的好了，小朝儿就还是他的活招牌、摇钱树！处理的不好，那咱们换一家药铺坐诊便是。实在不成，咱们自己开间医馆，到时候，也不必再寄人篱下！”
“嗯，父亲说的是。幸好，那个小丫头片子没有看到，这群狼心狗肺的人是怎么诋毁她的！要不然，还不得气哭她！”
“未见的吧。”
“爹，这话怎么说？”
“傻小子，那丫头比你心宽！”
“哼，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她要是真的心宽，何至于把柳公子给医的断子绝孙了？”
付玉衡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她那是知善恶，辨是非，嫉恶如仇，像咱们家人！”
“爹，你再说，就要给那个小丫头片子捧上天了！”
“呵，你个臭小子，她是小神医，本就在天上，还用得着我去捧？！”
付玉衡何尝不知，付小朝绝非凡人。
谁家未及垂髫之年的小丫头，医术便能如此精湛？
付小朝睡了一上午，总算是解了乏。
直到阿福叔与付玉衡回来的时候，她还赖在炕上不肯起来。
柳氏宠着她，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坐在一旁，哄着她玩儿。
用过了午饭，付小朝怎么都睡不着了，她一时玩心大起，就缠着付玉衡带她去骑马。
彼时，付玉衡正坐在院子里，细细的削着他的短箭。
“玉衡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削完呀！”
付小朝坐在小杌凳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百无聊赖的歪头看向付玉衡。
“早的呢！”

第83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那你就非得今儿个都削完吗？你又不急着用，削那么多做什么？”
“有备无患！”
“玉衡哥哥，你都不累的吗？你看看那地上，都削了那么多，就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陪你骑马，比削箭累！”
付玉衡面无表情，头也未抬的回了付小朝一句。
付小朝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出去，就骑马在院子里转一圈……几圈，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行吗？”
“不行！”
“哼，求人不如求己！你不陪我骑马，我自己来！不就是骑马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付小朝气呼呼的从小杌凳上跳了下去，扭着小屁股就向马厩走了过去。
那匹小马驹极为温顺，倒是不至于直接尥蹶子把付小朝踢飞。
但是，就付小朝那三寸钉的身高，和两条信息小短腿，要是没人抱着话，只怕是马镫子都够不着。
是以，付玉衡也不急，只缓缓转过头去，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付小朝走进马厩，踮着脚尖，好不容易才够到缰绳，解开后，将马给牵了出来。
她顾着肉嘟嘟的小脸，抬起小短腿试了一下。
只一下，她就发现根本够不着！
付小朝也不气馁，当着付玉衡的面，不蒸馒头还得争口气呢！
怎么着，也不能让这个叛逆期的小屁孩捡了笑话去！
想到这里，付小朝叉着腰身，快速环顾一周。
紧接着，她抱起刚才坐过的那个小杌凳，走回到小马驹旁，踩在小杌凳上，又抬起腿试了一下。
这回好了，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够够到了马镫了。
于是，付小朝努力的踮起脚尖，费尽力气的非要去够那个马镫。
小马驹倒是挺配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付小朝使劲浑身解数。
可是，小杌凳却不干了。
许是付小朝太过用力，最后，她用歪了力气，一脚将小杌凳给踢开。
随着小杌凳呲溜一下子滑开，付小朝惊叫一声，重重的摔了下去！
就在付小朝以为，她即将摔个狗吃屎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快的扑了过来，稳稳的垫在了她的身下。
“啊！”
“小丫头片子，你鬼叫个什么！”
付小朝收住叫声，惊慌失措的低头看去，就看到付玉衡正龇牙咧嘴的垫在她身下。
“小丫头片子，你还看，还不快点起来！”
付小朝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手忙脚乱的从付玉衡的身上爬了起来。
“玉衡哥哥，你没事儿吧？”
“你说呢？！”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看上去人不大，可是，怎么这么重！以后，可得看着你少吃一点！”
“这是怎么了？从马上摔下来了？”
阿福叔与柳氏听到付小朝的惊叫声，赶忙快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看到面前这种情形，柳氏赶忙跑上前，蹲下身拉过付小朝，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
在确定付小朝安然无恙后，柳氏这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第84章 二次试探
付玉衡揉着摔疼的屁股，闷声抱怨了一句。
“娘，摔着的人是我！”
“哦，呵呵，那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以后，您少给这丫头吃一点就行！”
付小朝委屈巴巴的扁着嘴，看的柳氏心都化了。
她赶忙将小朝儿护在怀中，警告的睨了付玉衡一眼。
“胡说什么呢！小朝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这样，以后才能长得亭亭玉立！”
“还亭亭玉立呢，再这么吃下去，她早晚变成一个手短脚短的胖丫头！到时候，可要苦了我的小马驹！”
“你这浑小子，净瞎说！当家的，你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浑小子，让他口没遮拦的！小朝儿，婶娘带你进屋吃好吃的，不理他！”
“嗯。”
小朝儿牵着柳氏的手，进屋之前，还不忘回头冲着付玉衡，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梢。
付玉衡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臭丫头，一肚子的鬼心眼儿。
下回，可不能再惯着她了！
就得让她吃点苦头，要不然，她不长记性！
付玉衡将小马驹牵回马厩拴好，又坐了回去继续削竹箭。
阿福叔坐到付玉衡身旁，拿起一根竹箭，随意的看了看。
“还挺锋利的！只不过，你削这么多竹箭做什么？这竹箭无镞，根本不能用来搭弓射箭，就算勉强射箭的话，也射不远。”
“不是为了射箭，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阿福叔了然的点了一下头。
他大抵猜到了，付玉衡说的以防万一，防的应该就是刺杀付小朝的那些人。
合着，这小子是想要制作机关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阿福叔愈发觉得，付玉衡像他死去的儿子顾昱珩。
而与此同时，付玉衡也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他咽了一口口水，放缓语气，来口说到。
“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好的箭矢，也不过是杨木鸦羽，铜制的箭簇。可说到底，还是乌木雁羽，铁制的箭镞更具力道。放射而出之时，会伴有破空之声，猎猎生风！”
付玉衡此言一出，阿福叔陡然震惊在当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付玉衡，沉厉的眼眸，竟不自觉的有些泛红。
“你……还知道这些？”
“这些，不都是爹您教给我的吗？”
“我？”
适才，付玉衡说的那番话，确是他当年说给他儿子顾昱珩听的。
阿福叔几乎可以断定，原主这个山野村夫，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些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努力稳住心神，缓缓开口说道。
“那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这种乌木雁羽，铁制的箭镞，名唤双钩轻羽箭，乃是军中专用！这种箭矢，由皇家军械局打造，仅供皇帝十二卫。包括左右龙虎卫、左右鹰扬卫、左右豹韬卫、左右羽林卫、左右威卫、左右武卫！”
说到最后，阿福叔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的有些哽咽。
付玉衡终于确定了阿福叔的身份，哭着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父亲！是您……真的是您！我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