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雨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容，有些失神。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要守护家庭，只要不离婚就好了。
可刚刚程书彦问孩子的话才让她明白，离不离婚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只要程书彦想，她就只能答应。
在这段婚姻关系里，程书彦才是天。
既是如此，那就守住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一周转瞬即逝，程书彦没有回来，之前缴的病房钱也已经用光了。
苏馨雨再三确认女儿无恙后，收拾好东西，带她离开了卫生院。
“妈妈，我们去哪儿呀？”莹莹在她背上揉着刚睡醒的双眼。
苏馨雨颠颠她，眸中含笑：“回家。”
“可莹莹记得家在那边……”女儿小小的手指朝反方向指了下，十分疑惑。
莹莹说的家是程书彦给她们租的房子。
与其说那是家，倒不如说是程书彦给她们的安置处。
程书彦在军区家属院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分配房，平时他都是住在那，但从来没有要带她和女儿进去住的意思。
甚至上一世，她还是离婚后才知道有这么个房子。
苏馨雨垂了垂眼眸：“那是你爸爸的，今天带你回妈妈的家。”
她身上没钱，硬是背着女儿走了五里路，才看见前方熟悉的村口。
苏家村。
自从嫁给程书彦，跟他去了新午村，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爷爷看见她回来，肯定会吓一跳吧！
苏馨雨想着，脚步也越发的快。
走到快接近家的路上时，有人认出了她：“馨雨丫头？”
苏馨雨也一眼认出了对方：“宋大婶！您还认得我？”
哪知道脸上的笑还没扬起，对方狠狠朝她吐了口唾沫，厌恶道：“我当然认得出！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全村也只找得出你这一个！”
“可怜你爷爷，养你这么大，到头来自己死在茅草屋里三天才被发现！”
仿若有道惊天巨雷打在她的脑内，苏馨雨生生僵在原地。
爷爷死了？怎么可能！
上辈子离婚后她无处可去，只有爷爷接纳她，爷孙两相依为命了好几年……
苏馨雨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宋婶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宋婶子好似听见笑话般，叉腰怒骂，“派去的人可说是亲口告诉你男人的！村上特意等了你三天才入土！你个没良心的不来送终就算了，现在还怪我乱说？！”
唰地一下！苏馨雨脸上刹那血色全无！
程书彦知道，却从没跟她提过！
苏馨雨的心没有哪刻比此时更冷，也不得不接受爷爷离世的事实。
“宋婶，我爷爷他……葬在哪了？”
宋婶子见她像是真不知，又带着娃娃，心软的指了指山头：“就埋在后山西南那儿。”
“谢谢！”
忙不迭道谢完，苏馨雨抱起女儿就朝后山去。
山地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找了很久，才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爷爷的墓碑。
一块木板，上面用炭灰写着爷爷的名字。
似乎被雨打过，字迹都开始模糊。
苏馨雨鼻头狠狠一酸，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爷爷，不孝孙女回来了。”
身边的莹莹见状也学着磕，沾得满脸都是土。
苏馨雨将她脸擦干净，哽声介绍：“爷爷，这是莹宝，我跟你提起过的……”
准确来说是上辈子提的。
上辈子爷爷没来得及和莹莹见一面，她原本想这辈子可以好好见面的，没想到还是没能见上。
这一晚，苏馨雨在后山陪了爷爷很久。
直到莹莹熬不住，睡了过去，她怕女儿再着凉，才擦掉眼泪下山。
爷爷的家就在山脚下。
泥胚房屋内结满了蜘蛛网，保温壶和搪瓷杯都许久不曾有人动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见这一幕，苏馨雨的泪水就又一次忍不住无声滑落。
她强忍着泪，麻利将卧室收拾出来，哄着被吵醒的孩子睡下。
翌日，公鸡鸣晨。
苏馨雨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外面灰蒙蒙一片，显然是天刚亮。
还能再睡一会儿。
她想着翻个身正打断继续睡，却在余光看见屋门时，陡然清醒！
苏馨雨清楚记得睡觉前大门是合上，这会儿竟大开着，前厅隐约传来些动静。
有人进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女儿，悄悄起身捡起一根柴火棍捏在手里，小心翼翼朝门口走去。
屋内隐约见到一处高大身影，苏馨雨心提到了嗓子眼，闭上眼扬起棍子就打了下去。
却落了个空。
紧接着，就听一声不悦的喊声：“苏馨雨！”
苏馨雨一怔，睁开眼，就看到程书彦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庞。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腿软的摔坐在地。
多亏程书彦眼疾手快，将人扶到板凳上坐好。
程书彦看她这副胆小的模样，沉声发问：“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孩子来这种地方？”
苏馨雨一滞，抬头看着男人眼里的不悦：“我爷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书彦闻言诧异：“什么？”
看他装傻的样子，苏馨雨却不敢信。
宋婶子说传信那人是亲口告诉程书彦的，还能有假？！
她垂下眼眸，攥紧双手：“程书彦，我们离婚吧。”
苏馨雨转身从柜里翻出纸，递给程书彦。
“我不会写字，离婚报道你来写吧。我不要钱，也不要房子，只要莹莹！”
这辈子，她只要和女儿好好生活就够了。
见她来真的，程书彦眸色一沉，大手拍在桌上：“你当离婚是儿戏吗？”
“是你先问莹莹要爸爸还是要妈妈的，我现在让你如愿还不行吗？”
苏馨雨忘不了卫生院那天他问女儿的那句话，如一盆冷水，直直浇灭了她想挽回婚姻的心。
僵持之际。
里屋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莹莹小小的身影跑出来，手在身上不停抓着。
“妈妈！莹莹身上痒！有虫虫咬！”
一听到女儿的哭腔，苏馨雨顾不上离婚，当即奔向女儿。
却比不过程书彦腿长脚快，两三步就将女儿抱起在怀里：“哪儿有虫虫？爸爸看看！”
他边问着，边检查，却在挽起莹莹的衣袖后，面色骇然！
只见女儿娇柔白嫩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掀开衣服一看，背上身上全都是！
苏馨雨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怎么会这样？”
而程书彦的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眸光似冷箭射向苏馨雨：“就你这样还敢管我要女儿？！”
“带上莹莹的诊疗本，跟我去卫生院！”
撂下这句话，男人抱着女儿大踏步朝外走去。
来不及想太多，苏馨雨立马拿上诊疗本跟上去。
到了卫生院。
“没什么大事，过敏，”医生说完，顿了下又问，“是不是突然换了环境睡觉？”
苏馨雨红着眼睛忙应声：“是的，之前都是睡床垫，昨晚睡了凉炕……”
“那就是了，你家孩子皮肤娇嫩，一下换了环境免不得适应不了！”医生确认下来，不免又笑了下，“我说你也是的，怎么让孩子放着好好的席梦思不睡，带着去睡棕垫床？”
医生一句玩笑话，却让苏馨雨霎时无地自容。
是啊，她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守护女儿，到头来连给女儿维持现状的能力都没有。
程书彦在这时出声，替她解了围。
“以后不会了，谢谢医生。”
检查完，医生给开了几支药膏。
一路从卫生院出来，苏馨雨都安静得有些过分。
程书彦抱着孩子，下颌线始终紧绷，迈着大步走得飞快。
全然不顾身后苏馨雨的脚步是否跟得上。
不知走了多久。
程书彦远远丢下苏馨雨一大截。
来到驻守严格的家属院门口。
“程营长！”守卫兵朝他严肃敬礼。
程书彦回之颔首礼后，直接抱着孩子往里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苏馨雨娇小气喘吁吁的身影才渐渐出现在入口处。
她下意识跟着就要进去，被门口的守卫兵拦下。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随便乱闯？”守卫兵厉声呵斥。
苏馨雨眼色焦急，眼看着程书彦已经消失在家属院的某处，她只好解释：“我叫苏馨雨，是你们程营长的妻子！他刚刚抱着我们女儿进去的！”
一听这话，守卫兵眼色狐疑打量起她，表示要打电话确认。
苏馨雨连连点头。
座机接通需要好一段时间。
随着嘟嘟几声过后，那头传来程书彦接起电话的声音。
守卫兵忙道：“程营长，门口有位叫苏馨雨的女同志说是您妻子，能放行吗？”
对面沉默几秒，苏馨雨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半晌，她听见程书彦熟悉的嗓音。
“未登记在册的人，不必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