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是一生的事业。如果你想要江渺走得远一些,就不要过度放纵她。让她一个人自己前进磨砺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哪句碰到了他的逆鳞,他摔上了门,一脚踹在最近的化妆桌脚上。
桌子落地发出巨响声,镜子和化妆品哗啦啦碎了一地。
阎祈回身看我,眼角因戾怒而发红,他说:
「倪蝉,我也曾让你一个人前行。结果呢,你差点死了。」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心?」
12
和阎祈在一起三年,他对我发过两次火。
第一次,我在一个古装剧演女三,拍骑马戏的时候摔下了马,还被拖行了几米,好在伤得不重,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就好了。但当时阎祈发了好大的火,我住院住了多久,剧组就停工了多久。
我说他小题大做。
他唇角挂着冷笑,在病床边给我削着苹果,「他们看你没背景欺负你呢,摔了人还粉饰太平,等你伤好了,我让导演制片一个个上门来给你赔礼道歉。」
他说:「用替身不行吗?说你是我女朋友不行吗?我阎祈这么拿不出手吗?」
我一一摇头,阎祈压着眉眼,终究妥协道:「那下次别拍这种戏了,倪蝉,我是会害怕的。」
当时很少有人知道我和阎祈在恋爱。
我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大学也没上过,在横店跑了好几年龙套替身,阎祈本来和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一直努力拍戏、磨砺演技,期待有朝一日,真能拿下影后的奖项。
然后在致谢环节,大大方方地和世界炫耀,他是我的男孩。
后来,我真遇见了这个机会。
李导新电影的女一号,角色形象和我极其符合,顶尖的制作班底。成功拿到这个角色后,我先增重二十斤,后来因为拍摄顺序调整又减肥,空出一年的档期来给这部电影。
都已经开拍一个月了,结果在一场高空戏里又出现了意外。
因为道具组的失误,威亚老化,我高空坠落,下面刚好有根钢筋,还好我躲了一下,不然就该当场就没命了。但钢筋穿透肩头,我当场昏厥,这次远比上次严重。
那时候阎祈在澳洲处理事务,一待好几个月。
这次我没告诉阎祈。
只要这部戏顺利拍完,我一定会拿到奖项,能够有底气和他站在一起。
只需要一部戏的时间,接下来的路都会好走很多。
但阎祈知道了。
就在我快要出院的时候,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生出新肉。他风尘仆仆、面色森冷,沉默地翻看完我的病历单,唇抿得像一条线。
在看见当初伤口的照片时,才呼吸一窒,把照片攥成一团。
阎祈浑身都冒着寒气,就那样看着我:「如果我没提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他目眦欲裂、失望透顶,他说:
「倪蝉,你说你爱我。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从没感受过你的爱意?」
阎祈摔门而走,我一直追到门外,在人来人往的长廊摔了一跤,他也没回头。
阎祈和我分了手。李导那部电影因我受伤搁置,两年后剧组重启,女主角却换成了阎祈的新女友,江渺。
其实那天我也有问题想问他。?ᒑ
阎祈,你说你爱我。
可你只是爱我。
你不会在乎我在玉白山顶的祈福红牌上写了什么字,你不会问我为什么这么想要拿奖,你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不攀扶你的人脉。
你的人生多丰富啊。
我是你人生海海中一艘沉没的船而已。
13
化妆室里的异响引来了别人的注意,第一个赶到的人竟然是路介。
路介攒眉,看向一地的碎片,走到我的身前,刚好是一个隔绝我和阎祈的保护性动作。
他偏首看向阎祈,清瘦的下颌绷紧,冷下眉眼:「发什么神经。」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远远的还听见有人叫江渺的名字。
阎祈的反问终究没等到回应。
他站直身,眼神在我和路介身上兜转了一下,嗤笑一声,推开人群就大步走了。
化妆室门口的人还围着,看着里头一片狼藉。
路介站起身,把化妆室的门合上了,干脆地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喧嚣声消失。
他从边上找出棉签和消毒纸巾,蹲下来给我的手上药的时候,我才发现,刚刚飞溅的碎片,在我手上划出了一线血痕。
我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反勾住我的指尖。
路介仰起头看我,鼻尖有一粒小痣,他说:
「我出戏了。倪蝉。」
当时在那部我们合作的电影里,路介饰演的男主角,深爱着女主。?ļ
爱到发疯的那种。
刚好我演的就是女主角。
很多演员在长期拍摄过程中,会混淆自己和角色之间的间隙,过度入戏。所以在那天我杀青了的时候,路介送行我,在海边向我表白的时候。
我想,他只是太入戏了,将对女主的爱意延伸到我身上来了。
他独来独往,近似孤僻,我也并非热闹的人,拍摄这么久也没混熟,要真有共同点,也就是都喜欢演戏了。
我是那样拒绝他的:
「路介,你只是没出戏。」
但现在,在这个混乱的化妆室中。
他半蹲在我面前,抬起眼看我,阳光落进近乎清冷的瞳孔里。
路介平静地说:
「我已经出戏了。」
「但清醒的时候,我仍然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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