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栖落安慰地拍了拍她,“我已经被打得皮实了,你虽大我几岁可身板还不如我。”她说着,轻轻握住白萤温暖的手,这一次,她不会让白萤早早地就离开自己。
走到床边坐下,眼前这张稚嫩的小脸红得厉害,她心头疼得紧。娘亲死的时候,殷衡才刚刚出生。
原本所有人都说娘亲是产后体虚才会离世,但两年前,一个神秘人忽然出现,带着她挖出了娘亲的骸骨,确定了娘亲是死于慢性中毒。
那个神秘人告诉她娘亲是让人毒死的,然后就离开了,之后十年都再没出现过。但十年之间,她查出了毒和柳千惠有关,就算直到柳千惠被她逼得葬身火海,依旧没有正面承认过,但她知道,就是那个女人害死娘亲的。
“姐姐……咳咳……”
床上传出虚弱的声音,是殷衡醒了。殷栖落握住他发烫的手,轻声安慰着,“衡儿不会有事的,姐姐给你找了大夫,很快就来了。”
前世因为发热的时间过长,虽然治好了病症,却落下了经常咳嗽的毛病。她做了侧妃之后,想办法将衡儿带进了睿王府,找了很多法子医治,甚至她自己都开始钻研医书,好多年后才治好。
也是因为殷衡这次病后体弱,她对他宽纵溺爱,才养成了他后来顽固不化,不服管教的性子,以至于最后闯下大祸。
“姐姐,我刚刚梦到娘亲了,娘亲很漂亮是不是?”咳嗽平缓,殷衡虚弱稚嫩的嗓音慢慢问道。
殷栖落温柔地笑着,“娘亲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学识渊博,善良豁达,就像天上的明月,和尘俗隔着遥远朦胧的距离。”
“那……娘亲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嫁给那个男人?”
殷栖落愣住,是啊,娘亲在她心中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怎么会嫁给殷奎山那样的男人做妾?
忽然想起曾经那个神秘人对着娘亲的骸骨说过的一句话,万般皆是你所求,现在可后悔了?
娘亲到底经历过什么?自她有记忆直到她娘亲死前,殷奎山都对娘亲很好,也对她疼爱。但她懂事之后,便知道娘亲对殷奎山的客气并不是爱意。
到后来,娘亲死前的一个月,殷奎山忽然就对西小院冷淡下来。
娘亲曾经所求,她真的得到了吗?
之后几日,殷衡的病养得差不多了,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姐姐,这几日怎么吃得这么好?”
点心小菜肉饼,对西小院来说,曾经是触不可及的奢侈。
六岁的孩童过惯了残羹剩饭的日子,大大的眼睛里既有珍惜又有害怕,就像是怕这是一场梦忽然就破了。
殷栖落心疼地摸了摸软乎乎的小脑袋,“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稚嫩的脸蛋懵懵懂懂,嘴里塞满了肉饼。
等到殷衡吃完饭去院子里放风筝,白萤才边把晒干的汤药残渣收进黑匣子,边小声说道,“琴婆子死了,说是伤口感染发热不治。”
第3章 她伤了‘断袖’宣王
殷栖落将银针递给白萤,“她欺辱我们多年,只瞎一只眼睛太便宜她。”所以,她在石尖上蹭了假山根儿自然发酵过的鸟粪,又碾在一颗有些毒性的草上,势必要了琴婆子的命。
白萤心中惊疑了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今日熬药的丫鬟起了疑心,应该不会再让奴婢帮忙倒药渣了。”
殷栖落看了眼黑匣子,里面还有那日向郎中要来的方子,“这些足够了,他们有恃无恐地在衡儿的药中动这种手脚,可惜我已经不是十岁的时候了。”
在殷衡的药里下慢性毒,对治疗风寒无碍,不查验根本发现不了。而这种毒,正是两年前在母亲骸骨上发现的毒。原本这种慢性毒于身体无碍,但遇到一种奇毒便能激发出来,就连发作之后不剖尸都查验不出。
“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做?”白萤握紧发颤的拳头,在虎狼环伺的相府,只有愤怒是不够的。
“殷奎山。”
殷栖落冰冷的启唇。
自从娘亲死后,她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明知她和殷衡在府中度日艰难,却从未言语过半分。
但殷奎山身上有一点可以利用——那就是没什么比利益更能打动他。
之所以让他们姐弟平安长大,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画仙赞誉过她的一句话曾记入史册,秋水为神玉为骨,绝一代之丽。
容貌初显不过十余岁,殷奎山要她做相府棋子,殷衡则是要挟她乖乖听话的筹码。选秀,就是他早早为她这颗棋子想好的落子之处。
上一次她选择睿王挣出棋局,不过回廊一瞥,便让他娶她入府做侧妃。
可她一生困于后宅,也不曾对睿王生出真心,相伴数年,她与他只有夫妻之名。
即便他最后一年脾气越发暴躁,阴晴难测,也依旧宠着她,由着她。直到后来自缢,再护不住她。
说到底,是她对睿王有亏欠。
这一世,她不会再去利用他,也不会再拿自己做赌注,做人妾室。
当下除了即将到来的选秀,还会发生另一件大事。
太子青楼杀吏部侍郎之子。
吏部侍郎之子本就是纨绔,喝多了酒,在雅间里大放言词说太子资质平庸,德不配位。隔壁同样醉酒的太子正因为朝中越来越多人倒向二皇子而郁闷难舒,一怒之下冲过去斩了此人。
殷栖落也是在入睿王府之后才知道事情的详细始末。
陛下九子,五子成年。太子嫡出,封太子两年,名师做太傅,却依旧毫无建树,德行暴躁。反而二皇子能征善战,朝中声望越发高涨,甚至私下有议论,二皇子更像陛下。二皇子被册封宣王后,拥护太子和宣王的,暗地里已然划分了阵营。
被太子撞上有人敢妄议自己,自是忍不了。
巧的是,那一日宣王也在青楼。原本能压下去的事,被宣王大加利用,引发了废太子风波,最后还是向来中立的殷奎山站出来,强力保下了太子。也因此,皇后许诺了相府太子妃之位。
殷栖落眸光闪动,或许,她可以利用这次事件。
曾经相府和太子府联姻之后,再加上皇后的亲兄安定侯,势力固若金汤,斗了七年,才让四皇子睿王登上太子之位。
这一次,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破坏这场联姻。
三日后,殷栖落在高处将信射在了翊王的马车上。
“太子殿下‘红婉楼’遇险,速拦宣王。”
翊王秦沧月,陛下第五子。眼下在皇帝几子中并不凸显,可以用毫无建树来形容。能被册封,也是因封宣王,顺势将那时已成年的四皇子秦沧冥封睿王,秦沧月封翊王。
而恰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翊王,喜好风花雪月的翊王,在最后夺嫡中胜了。
她赌错了人。
这一世,就算知道那人手腕深沉,捉摸不透,她也要选他。
白萤被殷栖落的箭术惊到,直到脱下黑袍匆匆混入人群,都有种魂不归位的感觉。
“小姐,咱们穿这身男装进青楼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
殷栖落坦然,“认出来又如何,他们更认银子。”
等到顺利地上了青楼,她靠窗雅间,等着秦沧月的马车。三日来利用城中小乞丐搜来的情报,秦沧月每日都会经过刚刚她射箭的那条街。
一壶茶的功夫,秦沧月下了马车。似有洞察,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眼,视线差点撞上她的,幸好她躲得及时,只有胸口砰砰作响提醒她刚刚的惊险。
对秦沧月,她骨子里的觉得可怕。前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看清此人。
又过了一壶茶的功夫,外面依旧风平浪静。
殷栖落坐不住,准备出去看看,留白萤等自己。
她只知道是这一日傍晚,却不知道具体是何时,何处。
正往前走着,迎面一壮汉,满身酒气,她捂鼻闪躲开,撞在一扇门上。刚要直起身子离开,门忽然从里面开了,一只手猛地把她拽了进去。
酒气袭来,她感觉到那只手生拉硬拽要将她拽进怀里往床上带。
“怎么去了这么久,本王都等着急了……”
难闻的气息扑在脖颈上,殷栖落重重一脚踩下,对方痛呼一声松开了她。
当她惊恐万分地转身,看到的是一张令她无比意外的脸。
二皇子,宣王秦沧海。
宣王看到她的脸也是一愣,显然认错了人。但随即,目光里透露出兴致来。
“你这小倌的容貌当为头牌,没想到老鸨还藏着你这么貌美的不肯给本殿下享用。”
殷栖落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宣王他是……断袖?
常年征战的宣王身形高大健硕,眼看着对方靠近自己,她撒腿想跑。
这却被宣王当做了情调。
“殿下认错人了!”
被一把扛在肩上,殷栖落吓得声音变了调,摔到床上的时候腰都要断了,她急得一脚踹在扑上来的宣王下面。
宣王当即面色紫青,猛地一巴掌扇下来!
“给脸不要脸!”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殷栖落头脑发胀,死死咬着嘴唇。她手心里握着换装下来的银钗,反手就是一下,钗上血滴落在她歪到一边的脸颊上。
她惊恐,只知道要自保。
“找死!”
转头看到宣王手掌被划出一道口子,盯着她的阴鸷表情似是要将她如同一只蚂蚁一样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