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来到一个大型货运中心站。
周围来来往往的全是满身汗臭味的男人。
我一个女娃娃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色气流连。
「看什么看,自家的婆娘死绝了吗?」
李危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没人的地方拉。
对于是否收留我,他也不明确表态。
他兀自站在那里,点燃了开工第一支烟。
来的路上我酝酿了好多话,我硬着头皮开口:
「如果你不要我,我养父母还是会把我卖给那个老头。」
我局促站在他面前,绞着手指。
他抖落一串串烟灰,好笑地望过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万一我是变态......」
「你不会的。」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我打断了。
李危愣了一会,足足盯我看了一分钟。
直到有一个叫小刘的人前来喊他:
「危哥,货都载箱了,就等你发话。」
李危应了声,就要跟他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吩咐小刘:
「把她带到我休息室去,然后给她买点吃的。」
小刘年纪比李危小,憨里憨气的,他挠了挠头:
「买什么吃的?」
「你姐不是有女儿吗?小孩子喜欢吃的都给她买点,什么娃哈哈......」
我刚说我不是小孩,也不爱喝娃哈哈,他蓦地转身叮嘱我:
「别乱跑,就在这里给我待着。」
他的意思是愿意,我擦着眼泪,满心欢喜连连说好。
4
李危一忙,就是一整天。
夕阳划破天际的时候,我才听见他回来的声音。
休息室外面一群男人谈笑风生。
「危哥,这批货要是顺利通过海关,打通欧洲市场,可不是要发了?」
李危笑骂。
「就你这点出息,还早着呢。」
他们的笑声在看到坐在李危的老板椅上喝着旺仔牛奶的我后戛然而止。
「这是谁家的奶娃娃?长得那么水灵。」
一个浑身腱子肉的男人色迷迷地走过来,想要摸我的脸。
还没触碰到我,就被李危一脚踹翻在地。
「我的人,敢碰,我剁了你。」
随后他走过来,问我饿不饿。
「你的人?」
腱子男揉着酸痛的屁股,仰天长啸。
「危哥,你有女人,居然瞒着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不厚道啊啊啊。」
避开那群壮汉,李危把我往门口带,拽里拽气。
「我就算是当爹了,你也管不着。」
李危护犊子的样子,引来众人的哄笑。
「呦呦呦......危哥开窍,喜欢女人了。」
「都给我闭嘴。」
李危磨着后槽牙,呼声警告:
「再敢嘴碎,这个月的工资甭想要了。」
提到钱,一个个整齐划一地在嘴边做了拉拉链的动作。
滑稽的举动让我偷偷捂嘴笑了一下,李危一个眼神杀过来:
「你也想死吗?」
「死在哪里?」
不怕死的人开口,眼神在我和李危身上打转,意有所指。
我脸烧成了猴屁股,动都不敢动。
5
货运中心站外面是一条大马路,偶尔有轰隆隆的白色大卡驶过。
扬起一阵灰白尘土。
李危在外侧,脚就跟镶了风火轮似的,走得飞快。
「你能不能走慢点?」
我在后面低声请求,他才回头看我。
「怎么了?」
「脚疼。」
我脚下的鞋子还是养母不要的,不合脚就算了,还磨脚后跟。
「娇气。」
他嘴上很嫌弃,却大走过来,让我骑上他的背。
我心头惴惴的,盯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宽大后背。
「快点。」
在他的催促下,我小步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挨了上去。
相贴那一刻,他身子一怔,半天无所动作。
我问他怎么了,他黑着脸叫我话不要那么多,不然就把我丢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沟沟里。
我害怕被丢掉,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他把我带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转头出去说买东西。
「买什么?」
我站在门内问。
「你说买什么。」
李危嘴角噙着笑,不怀好意地扫视我一圈。
「在家准备好,乖乖等我。」
再不谙世事,对于男人匪里匪气的眼神,女人天生就有敏锐的直觉。
我悠悠地低下头,脸红彤彤地说了句好。
6
他就是在逗我。
折回去是因为他的下属打电话来说有一批货出了点问题,得临时加急处理。
我等啊等,等到凌晨三点。
李危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一身汗味的他,钻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他穿着一条大裤衩,擦着湿润的头发,大马金刀往床上一坐。
我缩在他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怯生生地探出脑袋,喊了一句:
「老公。」
如遭五雷轰顶。
李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惊恐的目光下,他才意识到家里多了一个人。
瞥见我含羞带怯的眼神,他惊觉自己半身裸体,上手捂了捂,发现捂不住。
干脆把手里的毛巾往我脸上一盖。
「小孩子,看什么看。」
我慢慢把毛巾扒拉下来,有些委屈:
「不是叫我在家乖乖等你吗?」
李危快速套好衣服,摸出一根烟点燃,满脸无奈:
「没叫你这么等。」
他不知道自己顺口的一句戏弄话,我竟当了真。
最后,他转移话题问我:
「今年几岁,读过书没有?」
我今年周岁满十八,刚中考完。
刚被养父母收养的时候,他们没照顾好我,让我生了一场大病,因此上学也比同龄人晚了三年。
一周前,我在考场痛经着考完了最后一科。
养父母断定我考不上,自家宝贝儿子的彩礼又急。
所以......
「才十八,我艹。」
听见我的年龄,李危爆了一句粗口。
7
我以为他是在怪我,没想到他下一句就是:
「我特么不是人,这跟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有什么分别?」
「老......」
我想安慰他,可话刚说出口,李危不善的眼神剜过来。
我一愕,立时改了口:
「哥哥,这不怪你。」
我从小寄人篱下,为了活命,我懂得察言观色看人脸色行事。
也懂得适当把语气放软,潜移默化之下,别人对我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可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李危虎躯一震,接二连三的粗口爆出。
我真的摸不透他了。
夜深人静,夏日闷热晚风呼呼地往屋里灌。
我拍了拍床板:
「哥哥,你工作一天也累了,过来睡吧。」
我坐起来,慢慢悠悠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
「你干什么!」
李危倏地站起来,脸色很黑。
「睡觉啊。」
睡觉不都得脱衣服。
「给我穿上。」
李危大步走过来,命令道。
「热。」
我抬起头,仰视他。
「热也给我穿上。」
他抓起我外套,粗糙的指腹轻擦我裸露的肩膀。
冰冷的触感,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你别碰瓷啊。」
瞅见我的反应,李危高举双手自证清白。
我盯着他看,他也眼灼灼地盯着我。
最后揉着眉心往沙发一躺,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