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来了位大客户。
老板叫我去会议室送茶水。
还未进门，就听到一个令我窒息的声音。
「谢谢陈总美意，我目前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忘不掉。
深沉温和，底调却透着一股冷意。
此人名叫观晏。
两年前，他就是用这个嗓音，同我说了第一句话——
「你很缺钱？」
我端着茶水，在门口僵住不前。
「观总，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您别不好意思，这里都是自己人，您喜欢什么样的美女，我都可以给您介绍。」
「不用。」
「哈哈，看来传闻是真的，观总有个忘不掉的前任。」
观晏沉默。
陈总继续搭话：「模特洛宁是吧？听说您为她一掷千金，捧她出道。」
观晏当年就很喜欢洛宁，就像我很喜欢他。
现在居然分手了？
我从玻璃缝里偷看。
观晏没什么变化，模样仍旧出众，只是眼底有些黯然。
戳中伤心事了。
看来，他忘不掉洛宁。
我正偷听起劲，同事突然从后面叫我：「孟樱然，你咋不进去？」
同事是公司出了名的大嗓门。
她喊出我名字的瞬间，
观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02
门开了。
我手端茶水，对着领导的方向。
观晏坐在里面，刚好看不到我。
领导说：「孟樱然，你怎么这么慢？茶水给小吴，你去整理我办公室。」
我松了口气，跑得飞快。
下楼后，收到同事小吴的微信。
「樱樱，你跟今天的客户认识吗？」
「不认识，怎么了？」
「我不是留在会议室嘛，就听到他在问你。」
「……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叫孟英男，老板说不是，你叫樱然。樱樱，你改过名？」
「没有。」
我撒谎了。
以前，我的确叫孟英男。
观晏喜欢叫我「英英」。
与他分手后，我顺便改掉了那个重男轻女的名字。
樱然，英男，乍一听很像。
观晏听错，也不奇怪。
我心有戚戚，城市那么大，怎么就撞见他了？
我非常清楚。
观晏刚才那么激动，是要——报仇雪恨。
因为一年前，离开他那天。
我把他扒了个干净，五花大绑。
观晏还以为我要玩点新花样。
在他最期待最上头的时候。
我跑了。
03
我不光跑了，还说了七个字。
「小小的，也很可爱。」
观晏当时脸都绿了。
也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脱身的。
我捆得很紧，他手机也不在跟前，没法向人求助。
观晏只能在愤怒中等待保姆上门、发现他的窘状。
等他想找我报仇的时候。
就会发现，我彻底消失了。
同事又发来微信。
「你真不认识他？」
「财经杂志上见过，算吗？」
「哈哈，我刚才跟人打赌，说你不可能认识观晏这个阶层，我赌赢了。」
我笑了笑，没再回复。
我和观晏的孽缘要回溯到三年前。
我二十岁。
我家里很穷，爸爸嫌弃我是个女孩，早早就抛弃妻女。
妈妈拉扯我长大，是我唯一的家人。
大三那年，妈妈病重，我们实在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
能借的都借了个遍，还是不够。
我决定退学，打工替妈妈治病。
去递交退学申请的那天，观晏出现了。
他的保时捷横在我面前，车窗摇下，丹凤眼轻轻一瞥。
「你很缺钱？」
接受别人的资助，这事我以前挺不齿的。
但那时候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想救妈妈。
也想继续上学。
于是，我上了观晏的车。
其实我也有私心。
观晏的长相，完全狙击在我的审美点上。
而且他很绅士。
刚开始约会时，他基本不碰我。
一个大帅哥摆在面前，能看不能吃，时间久了，反倒是我比较急。
某一晚，气氛烘托到位。
我主动解开大衣纽扣，露出穿在里面的薄透小蕾丝。
观晏愣了两秒。
然后这厮，帮我把大衣纽扣扣回去了！
扣！回！去！了！
明明黑暗中，我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
他是不是不行啊？
从那之后，我不再主动。
直到后来，一切水到渠成。
我才切身体会到，说观晏不行，真是太冒犯了。
如今回想。
和观晏相处的过程，根本不像金主与金丝雀。
反倒像普通恋人。
相识相知，最后才相恋，没有跳过任何一个步骤。
正因如此，我才产生一种错觉——
以为自己能和观晏长长久久的错觉。
04
喜欢上金主，是个大忌讳。
我不光喜欢观晏，还喜欢得要死。
我天真地以为，他在万千贫困少女中选择了我，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甚至一度笃定，自己就是观晏的正牌女友。
直到，我发现洛宁的存在。
她是观晏的另一只「雀」。
很漂亮，身材也好。
跟她相比，我普到尘埃里。
观晏很喜欢她。
我陪着他的时候，他也在跟洛宁聊微信。
观晏很专注，表情也很生动。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有点魂不守舍。
都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我好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可我一凑近，他就收起手机，恢复一脸正色与冷淡。
「别闹。」
冷冰冰的两个字，就是他对我的态度。
跟对洛宁，截然不同。
观晏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常常大半个月见不到人影。
可我知道，他就在本市，哪也没去。
只可能去陪洛宁了。
后来我还听到他打电话。
「不惜一切代价，让洛宁拿资源，让她红。」
他为洛宁，真是下血本。
我不理解。
既然喜欢她，那为何还要圈住我不放？
对我、对洛宁，都不公平。
一怒之下，我羞辱了观晏，一走了之。
现如今，一年过去了。
我跟观晏，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挺好的。
手机震了一下。
表姑发来微信。
「下班没？好好打扮一下，今晚的相亲可别迟到啊。」
05
前不久，开婚介所的表姑硬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妈说，你就去看看吧。
我给表姑发了一张高 P 到亲妈不识的照片过去。
表姑：「英英现在变这样了？」
「对啊，美死了吧？」
这样对方见到我本人，就会很失望，然后结束相亲。
我可真聪明。
今天还特意没洗头。
到饭店门口，表姑看到我直皱眉：「你咋穿成这样就来了？」
「这样不好么，多朴素啊。」
「那好歹化个妆……」
「不用，他如果接受不了我的素颜，那还有啥可谈的。」
表姑说：「你别后悔，今天这位男士非常优秀！要不是家人逼着他来相亲，你平时根本碰不到这么优秀的人。」
嗯嗯嗯，行行行。
我没敢告诉表姑。
她发来的男方资料我根本没看。
无所谓，爱谁谁。
餐厅很高档，隐私性也很强，每张桌子都用珠帘挡着。
表姑带着我找到桌号。
我掀帘进去。
刚说了声「你好」，就对上一双我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丹凤眸。
我第一反应就是跑。
但来不及了。
观晏已经抬起头，一错不错地看向我。
06
相亲相到了前金主。
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气氛凝滞半晌。
表姑察觉不对：「你们认识？」
「不认识！」我抢在观晏之前回答。
观晏静静坐着，没反驳。
表姑：「观总，这就是我侄女，正经大学毕业的，今年二十三岁。」
观晏：「挺漂亮的。」
有了这句夸奖，表姑喜上眉梢，越说越夸张。
「她没谈过恋爱，之前一直不开窍，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
「哦……」观晏意味深长。
这些谎话不是我编的。
职业红娘嘛，主打一个瞎说。
表姑走后。
观晏才眯眼看我：「没谈过恋爱？当我死了？」
我：「……」
「男人的手没摸过？」
我：「……」
此时此刻，我只能装傻充愣。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
观晏不怒反笑。
「不记得正好，今晚上我那儿回忆一下，保证你立刻想起。」
我恍然大悟：「已经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小的——」
「孟英男！」
观晏怕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
我嘻嘻一笑：「小小的心胸，记仇记到现在。还有，我现在叫孟樱然。」
「好的，孟樱然，」观晏长叹一口气，认命似的，「一年不见，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自给自足。」
「阿姨呢？」
「我妈身体比以前好点。」
「那我就放心了。」
我咬着鸡翅，歪头看他。
「观晏，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
「报什么仇？我是来相亲的。」
「别开玩笑了，你这条件，用不着相亲就有大把姑娘想嫁你。」
「但没有那个我喜欢的。」
观晏看着我，沉静的丹凤眼中，似乎藏着委屈情绪。
一瞬间，我还以为他在说我。
但很快，我想到了，是洛宁。
他和洛宁分道扬镳了。
真惨。
「你呢？」观晏反问我，「你为什么来相亲？」
「我表姑的婚介所，我不得来捧个场？再说了，我妈身体不好，她怕自己走得早，催着我结婚，我被她催烦了，就来了。」
「理解。」观晏点点头，「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什么？」
「你和我结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