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屹应该没有怀疑。
“你明天什么时候到？”我问他。
凌屹反问我：“你希望什么时候？”
我疼得弯下腰，整个人趴在了桌上，费了老大劲才打出四个字：“越早越好。”
凌屹的答复很简单：“好。”
我们俩的对话到此结束。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手臂环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
我的临时工位不与任何人挨着。他们忙着看代码，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的异样。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担心是甲方有人过来，我一个激灵，强撑着坐起来。
然而一转头，看到的却是凌屹黑沉的脸。
他穿着与上次相同的“出差套装”，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以及令人发毛的低气压。
我几乎是从喉咙管里挤出的声音：“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话刚说出口，我就被自己的有气无力给吓了一大跳。
凌屹一步步走近，凛冽的气息如同尖刀，一下下扎进我的身体。
他瞪着我，明明是凶狠的眼神，我却从中读出了潜藏着的担忧与恐惧。
“我要是不来，你今天恐怕得疼死在这里。”
072 这么凶
他这话委实有些夸张。
我疼惨了是没错，但怎么也没到疼“死”的地步。
“你……”我张了张嘴，正准备反驳，可胃部骤然的抽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重新咽了下去。
凌屹当即将他的行李箱放倒，从里头翻出一个眼熟的盒子——正是我经常吃的胃药。
我艰难地撑着桌面直起身子，就着他从茶水间倒过来的温水把药服下。
药效的释放并不是即时，我无力地缩在椅子上，被迫接受凌屹无声的谴责。
但这并不是最煎熬的——
凌屹来的时候，办公区的其他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便也连带着注意到了我。这会儿所有人都围在我跟前，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我的身体状况，商量着要把我送到医院去。
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顶着被他们吵得发晕的脑袋，攸出一口气：“我吃了药，没事。你们赶紧去工作。”
故障还没排除，甲方催得又紧，谁都不能松一口气。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只除了凌屹。
我又赶他：“你也去。”
凌屹却岿然不动。
“不着急。”他拿起我的手机，看一眼外卖进度，“等你有力气揍我了，我再开电脑。”
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无法无天的实习生，也没见过比他更会惹人生气的人。
奈何我的确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揍他。
“你给我等着！”撂下句狠话，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他会感受到危险，因此而收敛一些，却没想到他盯着我，倏地笑出了声。
凌屹眼里的寒冰转瞬消融，明媚的笑容看得我有些许的失神。
“沈总监张牙舞爪威胁人的样子，真可爱。”他磁沉的嗓音里揉着浓浓的笑意，仔细去听，似乎还有种宠溺的意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红着脸飞快地转开头，干巴巴地反驳：“可爱个屁！你给我闭嘴！”
凌屹笑得越发开心，但可能是怕把我给气死，他识相地离我远了些，还自觉地打开了电脑。
我终于得了空休息。
可没了凌屹不住地挑衅，我反倒感觉有一丝丝的空虚，以及落寞。
悄咪咪地往他那边看一眼，电脑屏幕上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界面——这是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吃下去的胃药逐渐起效，我也有了精神，继续去润色自己未完成的报告。
宁静被再次打破，是外卖到的时候。
小哥被保安拦在楼下，不得已打了我的电话。
看着在电脑前忙碌的同事们，我暗暗叹了口气，按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胃部，慢慢从座位上站起。
然而我刚发出点声响，凌屹就看了过来。
他的眉心蹙起，语气不善：“去哪？”
我就像是个逃学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学生，僵住身体战战兢兢地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手机：“去、去拿外卖。”——说话时还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凌屹眉头拧得更紧：“拿外卖不会叫人？你一个病号，逞什么能？”
或许是刚经受了胃痛折磨，情绪本就比平日里脆弱，眼下又被他凶巴巴一顿训，我委屈得眼泪都快要出来：“那不是看你们都在工作嘛！你这么凶做什么！”
073 救场
凌屹的神情有一瞬的呆滞。
紧接着，他慌张地抬了抬手，想要拉我，又顾忌着周围的其他人，在空气中晃了晃，最终只能重新放下去。
“对不起，我不凶你了。”他无措地嚅了嚅嘴唇，紧张地盯住我，语气难得的透出些许卑微：“你别哭嘛。”
“谁哭了！”被他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我急忙转过了身去，嘴硬地反驳。可脸上陡然升起的热度怎么也无法消退，因丢人而产生的羞愧更是堵结在胸口。
“对不起，是我看错了。”凌屹从善如流地改口，在我反应之前，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回到椅子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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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写完的报告发到了赵嘉奇的邮箱，连带着抄送给了陈副科长等几位甲方的负责人。
发送成功的页面刚刚显示，静谧的办公区再次传来嘈杂的声响：“卧槽，好了？！”
“你那边也好了？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呢！”
“我也好了！怎么回事这是？我什么也没动啊！”
“我也没动！”
“我也……”
“该不会是服务器抽风吧？一会儿宕机一会儿自己又好了？”
“不应该啊……”
……
听着那几个程序员议论纷纷，我有种猜想：“可能是凌屹弄好的，一会儿他上来你们问问他。”
但大家都不太相信：“凌屹？他不是个实习生吗？这么强？”
“他上个星期才接触这个项目啊，而且，他今天过来还不到一个小时……”
诸如此类的质疑直到凌屹拿完外卖上楼才完全停止。
面对众人的询问，他面不改色地承认：“是我。”
一点儿也没有自己立了大功的自觉。
一时间“卧槽”声四起，其间伴随着数声“牛逼”——这或许就是理科男最直观最有诚意的彩虹屁。
外卖被摆在了桌上，此刻却没人有心思吃饭。
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测试、确定功能完全修复以后，所有人才长舒一口气，拉着自己的椅子过来围坐到了一起。
我则立刻给赵嘉奇打电话。
可奇怪的是，打了好几遍都没有接通。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找陈副科长，告诉他：“故障已经处理好了，平台恢复正常了。”
陈副科长应了声“好”，声音里能听出醉意，“那个报告还是要写的，你别忘了啊！”他还不忘叮嘱我。
因为他眼下的状态并不十分清醒，我没有和他多说，挂断电话后在钉钉项目群里发了故障解决的通知。
还不等我放下手机，一碗米饭就被塞进了我手里。
“少吃点，慢慢吃。”凌屹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皱着眉头埋怨：“怎么不多点几个不辣的菜？”
“这家不辣的菜都不好吃。”我解释说，毕竟得照顾大众的口味，“我吃这一个菜就够了。”
况且我点菜的时候，胃病发作得还不严重。
凌屹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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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政府大楼的时候，已临近12点。
马路上看不见人，就连车都没几辆。
蹭了同事的车回到酒店。在前台，我问凌屹：“你要开大床房还是标准间？”
凌屹却一把搂住我，亲昵地贴上来：“不用麻烦了，我和你睡一间就好。”
074 心神不宁
长期驻场的同事都在C市租了房，因此我并不担心与凌屹的“奸情”会被他们撞破。
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前台小妹妹时不时偷偷看过来的眼神，总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于是我推了推他，低声提醒：“注意影响。”
凌屹却不以为意，甚至低下头，挑衅地在我脸上“叭唧”亲了一口。
“电视剧里的尺度可比我们大多了，你怎么没让他们注意影响？”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落在里头。如果表情不是那么欠揍，我想我大概会容忍他，而不是重重地给他一胳膊肘。
凌屹“唔”地闷哼一声，不仅没有识相地退开，反而如同一只大狗，黏人地趴在我的肩头，与我贴得更紧了些。
“打是亲，骂是爱。”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笑意，“你可真爱我。”
我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前台小妹妹大约也是臊得慌，用最快的速度给他录完了身份信息，把身份证递回来的时候，一张脸通红，头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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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订的是一间大床房。
凌屹洗完澡出来，很自然地占据了床上的一半空间。
“还没弄完？”他问我。
“嗯。”我和老马带着项目组在复盘这一次的故障，“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故障原因与处理办法凌屹早就通过邮件发送给了我和老马。整个项目他参与得少，因此复盘我们没有叫他。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
他在我家门口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还没休息好就又赶了飞机过来。
我实在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我不困。”凌屹靠床头半坐着，被子只拉到腰间，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明晃晃地展露在人眼前。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倒是不担心他会着凉，只是——
每每瞥到他性感的肌肉线条，我总会控制不住地多看几眼，以至于没能跟上群里复盘的进度。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我终于忍受不了，向凌屹提出要求。
凌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我脸上。他挑了挑眉，似诧异，似不解：“嗯？”
我板起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你今天吹了冷风，得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哦。”凌屹放下手机，像是真的信了我的鬼话。他掀开被子下床，蹲在自己打开的行李箱前，“我带了你买的板蓝根。”
一大包板蓝根被他从一堆衣服里翻了出来。
“我现在冲一袋。”
他拎着烧水壶去浴室接了一壶水，又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撕开一小袋板蓝根倒进去。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他都赤｜裸着上身。
并且压根没有要穿衣服的打算。
凌屹在我的身边来回穿梭，带着热气，以及酒店沐浴露的薄荷柠檬香。
搅得我心神不宁。
喝完一杯板蓝根，凌屹才结束了忙碌。
听不见他的声响，我立刻回过神，急忙往上翻不知道滚动了多少页的聊天记录。
然而下一秒，我握着鼠标的手被人按住。
紧接着，一具滚烫的躯体贴住我的后背，将我紧紧地环抱在了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