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总体没出什么大问题，我想了想，起身走到赵嘉奇的工位，敲了敲挡板，问：“能下班了么？”
赵嘉奇像是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把握在手里的手机倒扣在桌上。
而在那之前，我不小心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通知，备注的分明是——“亲爱的老婆”。
我佯作没看到地别开眼，接着先前的话往下说：“大家都累了，在这儿耗着干活也没效率，不如早点放他们回去休息。”
赵嘉奇沉吟片刻，点头：“好。”
得了他的准许，我立马在群里宣布：“下班！想休息的可以回去休息！想吃宵夜的咱们烧烤走起！我请客，随便点！”
手机当即震个不停：
“蔓姐威武！”
“还是我蔓姐好！”
“我愿意一辈子待在AT跟随蔓姐！”
……
一连串的彩虹屁夸得我心情大好，因昨晚的乌龙事件以及赵嘉奇的拉偏架而持续了一整天的不快也得以烟消云散。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赵嘉奇突然问。
我这才想起来，他还在我旁边。
“没什么。”我压下嘴角，迅速把脸板回原样，公事公办地和他打了声招呼：“那赵科长，我们运维组就全部下班了。”
“大家一起下班吧。”赵嘉奇“唰”地一下站起来，提高了音量，对所有的人说，“手头没做完的工作留到明天再来处理。”
原本安静得只有鼠标键盘敲击声响的空间里顿时多了几声压抑的欢呼，以及收拾东西而产生的接二连三的动静。
赵嘉奇也关了自己的电脑，拎起包、拿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听说你换了家酒店？离这里近吗？用不用我送你回去？”他看着我，眼里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一如从前的每一次他惹我生气后一样。
然而时过境迁，我早已不吃他这一套。
“挺近的。而且，我还和同事约了吃夜宵，就不麻烦赵科长您了——免得又被您未婚妻的其他闺蜜误会。”
014没你漂亮
这个时间点，政府大楼内部几乎全都空了，因此我们黑压压的一群人从电梯里出来，格外的引人注目。
门口值班的保安大叔听见声音，转了个身朝向我们。
他扯着嗓子用夹杂着C市方言的普通话问：“你们是大数据局的吗？”
一个同事同样扯着嗓子回答他：“是的！”
大叔立即看向他身后——那里站了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小妹，大数据局的下班了，你看看有你老公不？”
大叔此话一出，便引起了一阵骚动——
“卧槽，这是你们谁的老婆？”
“老婆个屁！你特么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运维组全特么都是单身狗！”
“也是哦！那就是开发那边的家属咯？”
“开发组跟咱们一样好不好！要有对象，领导能把你外派过来长期驻场？”
“那大数据局的还有谁？那些公务员不都走了？”
我忽的心念一动，下意识地往那女人的方向看去。
她披散着一头齐肩的黑色长直发，剪成一字型的刘海恰好盖住额头，露出一张小巧的鹅蛋脸。
而她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正在看我。
冰冷的眼神与她秀气文弱的外表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然而仅一瞬间，她就挽了个腼腆的笑容出来。
“是沈蔓吗？”她主动开口。
其他人的目光很快就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蔓姐，你朋友啊？”
“她是谁老婆啊？”
我没理会同事们的提问。出于礼貌，我冲那女人点了点头：“我是。”
又问出心中的猜测：“你是赵科长的妻子？”
那女人也点了点头。
她指着自己，简单介绍：“林蕊。”
而后扬起手里拎着的保温袋，说明来意：“嘉奇加班太晚，我过来给他送点吃的。”
她的嗓音又轻又细，或许是身上那件奶茶色风衣的加持，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温温柔柔——与姜倩的形容恰好能对上号。
“不是吧阿sir！这特么也能吃狗粮！”
“赵科长老婆真贤惠！还漂亮！”
“慕了慕了！赵科长真是好福气！”
“什么时候我老婆也能给我送宵夜呀！”
“等你能娶到这种极品老婆再做梦吧！”
……
周围或羡慕或嫉妒的议论不绝于耳。
而每一句对林蕊的夸奖，都是往我心尖上插的刀。
自卑心理作祟，我的喉头不住发紧，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脸上平静的表情也得很是用力才能够勉强维持。
“他应该很快就下来了。”我说，“我们约了去宵夜，就先走了。”
“好。”林蕊笑着挥了挥手，“改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种客套话我也经常说，自然不会当真。
“好。”我顺口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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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政府大楼，同事们对林蕊的讨论仍没有停止：
“赵科长是怎么做到把这么漂亮的老婆一个人扔家里，拉着咱们一群大男人每天疯狂加班的啊？”
“赵科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哎你们说，赵科长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卧槽！那我们不是危险了！”
“滚啊！神经病！”
……
我的脑子被他们吵得嗡嗡作响，便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头。
忽然身侧一道阴影投下。
我一怔，还没转头，就听见凌屹瓮声瓮气地说：“那女的没你漂亮。”
015小奶狗
凌屹两只手插着裤兜，斜挎的电脑包被他松松垮垮地背在背后。
为了迁就我的身高，他微弯着腰，脸上却意外地挂着不爽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的“不爽”究竟从何而来，但因为他这一番颇有些幼稚的“拉踩”，我心中积累的郁结在眨眼间一扫而空。
“有进步了小凌，知道拍领导马屁了。”我笑着打趣他。
凌屹别过了脸，声音愈发沉闷：“不是拍马屁。”
“哦？”我挑起眉。
凌屹抿了抿唇，沉默着随我走了两步。
我以为不会再有下文，谁知道他又说：“那女的哪方面都不如你，赵嘉奇看不上你是他眼瞎，你别难受了。”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真挚，以至于被他戳中痛处的尴尬都无法盖过因他的安慰而生出的浓烈感动。
咽下喉间的哽咽，我从鼻腔嗤出一声轻笑：“那是自然。”
凌屹闻声转头，我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研判的视线。
几秒钟后，他扯着唇，黑沉沉的眼底有了些微的笑意。
“嗯。”他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尾音轻快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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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维组一群大男人，凑在一块儿撸串难免要喝酒。
因为明天依旧是工作日，大家很有节制地只要了一箱啤的。
而在分酒的时候，所有人格外有默契地绕过了我，甚至对我的主动索要都无动于衷。
“马哥特意交代过了，不能给蔓姐您喝酒。”老马的“首席大弟子”田光警惕地把剩下的几瓶啤酒都藏在了自己身后，赔着笑脸给我解释，“他说您酒量不好，容易上头。”
我统共没跟老马一起喝过几次酒，而这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酒局里，我只喝醉过一次——也就是和凌屹酒后乱性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往凌屹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不想他也在看我，那玩味的表情——
我连忙垂下眼，彻底死了要喝酒的心。
点的烤串很快就送上来。
服务员手里端着托盘，手里还抓着一把，问：“不辣的放哪儿？”
有人诧异：“怎么还点了不辣的？”
凌屹起身指着我：“放我们领导跟前。”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服务员进来，拿着一个玻璃壶，里头装着乳白色的液体。
“你们要的热牛奶。”
凌屹接过，为我倒满一杯以后，把壶放到了我手边。
“先暖暖胃。”他说，“我还点了海鲜粥。烧烤香辛料多，你少吃点。”
他话中的关心以及不自觉透出的亲昵让我红了脸，也引起了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哎哟哟！小凌可真体贴！”
“小凌长得帅，心还细，蔓姐，你不考虑一下？”
“现在不都流行什么‘姐弟恋’、‘小鲜肉’、‘小奶狗’吗？蔓姐别害羞，大胆上！咱们兄弟都是你坚实的后盾，一路为你保驾护航！”
我一个个地瞪过去，冷笑着威胁：“你们现在胆子大了，敢拿领导开涮了。我估摸着，今年的年终绩效，咱们中心可能要有好多个三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