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大长公主一声断喝,止住了薛佑宁的话。
“你竟是疯魔了,这般胡诌的话也说得出口。”
薛芸已经与睿王定亲,这样的胡话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可即便这样,大家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屋中央的薛芸,打量、探究、怀疑、鄙视,如一把把利刃,要将她戳穿。
一旁的兰草全身绷紧,几乎快晕厥过去。
她再愚钝,在看到自家小姐那一身的伤痕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万一被大家知道,小姐就是那个婢女,惟有死路一条……
叶氏虽心疼女儿,却也知道薛佑宁方才的话太失分寸,连忙拉着她跪下给大长公主请罪。
“母亲息怒,宁儿一时失言,实乃无心之举,还请母亲勿怪。”
薛佑宁也被大长公主这声厉叱惊得回过神来,眼泪涮的一下就滚下来了。
“祖母,宁儿知错了……不过是恰巧看到大姐姐昨日晌午在厢房出现……怕万一、万一……”
薛佑宁看似在认错,实则言语间还是在抹黑薛芸。
说到底,她就是不甘心一个小小庶女,竟能嫁给睿王那样一个光风霁月之人。而自己,明明是上京第一贵女,竟只能配与晋灼那样不知羞耻的莽夫,老天实在不公!
听了薛佑宁的话,大长公主朝薛芸看过来,眉头几不可察的蹙起,双眸里隐然浮现杀气!
若真的如薛佑宁所说,与灼王私通的人是薛芸,那么,她非但不能嫁给睿王,还会得罪皇家,给镇国公府引来塌天大祸!
这样的祸女,惟有杀之,才能保全大局……
几乎一瞬间,一向杀伐果断的大长公主心中就有了主意。
那怕隔着距离,薛芸也清晰察觉到大长公主眼神里的杀气,她太清楚她这个出身皇家的祖母手段有多厉害,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
她回头看着薛佑宁,淡定道:“若按妹妹的说法,妹妹昨日也在厢房出现过,是否也要被误会成与灼王私通?”
“你……”薛佑宁没想到自己会被薛芸倒打一耙,一时间竟驳不出话来,气得满脸通红。
薛芸朝大长公主恭敬一福,道:“昨日祖母大寿,孙女亲抄了《吉祥经》去小祠堂焚烧为祖母祈福,因此才借路东厢。”
薛芸神情坦然。
大长公主紧盯着她,见她一脸从容,不见半分心虚慌乱,顿时松下神情,转而对薛佑宁责难起来。
“你堂堂大家闺秀,毫无根据的事张口就来,殊不知胡言乱语会给府里惹来多大的祸事,平日真是太纵容你了。”
“方才的话,若有谁敢传出去半句,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大长公主虽气恼薛佑宁口不择言,但到底舍不得处罚她,只严令大家不许将方才的话传出去,尔后挥手不耐的让大家退下。
叶氏连忙领着大家退出来。
众人一走,屋内安静下来,大长公主盯着走在人群最后面的身影,眸光渐冷。
金嬷嬷走上前去,轻问:“公主在看什么?”
看着背影消失在回廊折弯处,大长公主收回目光。
“你不觉得,二丫头最近有些反常?”
金嬷嬷有些不明白:“公主说的是?”
大长公主闭了闭眸子,“她一向呆蠢,遇事说不出半句话来。可方才却三言两语就问住了宁丫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金嬷嬷将泡好的参茶放进她手里:“这是好事,以前还担心她拴不住睿王,守不住睿王妃的位置,如今看来,倒不必担心了。”
大长公主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亲自去祠堂问清楚,她昨日晌午可是去过?都干过什么?”
金嬷嬷一怔:“公主不相信二姑娘?”
抿下一口参茶,大长公主冷然道:“不过一个贱婢生的贱种,品性能好到那里去?况且她捉住睿王与沈鸢私通,能隐忍不发,单凭这份心机,不得不防!”
回到青槐阁,兰草双脚还在打颤!
薛芸也似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背被冷汗打湿,一片冰凉。
从昨日到现在,兰草经过了太多惊吓,早已绷不住,一进屋,不觉一把哭了出来,抱着薛芸伤心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兰草知道睿王对不住自家小姐,可小姐也不该这样轻贱自己,将自己的清白身给了灼王……
而如今全府上下都在找被灼王临幸过的女人,万一被大家发现小姐就是那个婢女,小姐只有死路一条……
薛芸知道兰草在担心什么,她按下心头的慌乱安慰她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主意。”
兰草抬头看着她,担心道:“那小姐……还要嫁给睿王吗?”
兰草抬头间,薛芸这才看清她眼底的乌青,知道这个纯善的丫头,昨晚定是为了她的事,愁得一晚没睡。
顿时,早已冰冷死寂的心田不觉泛起一丝温度。
上一世,她被薛家抛弃,被晋睿残害,也只兰草与兰英陪在她身边,最后为了保护她,两人惨送性命……
过往的伤痛再次涌上心头,薛芸握紧兰草发凉的小手,苦涩道:“与睿王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但昨日你也见到了,他并非托付终生的良人。”
“惟今,我只能想办法让他主动提出退亲。”
兰草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眼泪流得更凶。
小姐自幼命苦,一出生就被镇国公府丢弃在痷堂里。
后来,睿王出面,带着小姐离开痷堂重回镇国公府。
她以为他是真心爱慕小姐,谁诚想,他不过是利用小姐拉拢镇国公府,还毫无廉耻的勾搭上了表小姐,更是准备在目的达成后抛弃小姐……
兰草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小姐,那灼王……瞧着也并非良善之人,奴婢怕他会辜负你……”
昨日她跟在薛芸身边,亲见那灼王对小姐的冷漠,言语间更无一丝怜惜尊敬。
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岂敢奢望他对小姐负起责任?
再说,他是睿王亲弟弟,认下小姐,就等同与睿王撕破脸皮,让全天下人笑话他不顾伦常,贪恋长嫂,他绝不会为小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可小姐已失了身子,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想起前世种种,薛芸心里一片冰凉,道:“我从未想过让灼王对我负责。且此生,我绝不嫁入皇家!”
兰草越发看不明白了:“那小姐为何还要……”
薛芸面容凝重:“我与睿王博弈,手中岂能无子?灼王不过是我手中棋子罢……”
要摆脱像前世般惨遭活埋的悲惨命运,她只有早早舍了这具清白身子。
可整个大晋的人都知道,她即将嫁给晋睿,没人敢碰沾她,惟独晋灼。
晋灼此人,比之晋睿,更狠辣无情,也更可怕——薛芸目的既已达成,自是不想与他再做牵扯。
可万万没想到,厢房一事这么快被发现,也没想到薛家会在攀上睿王后,还要附上灼王,一心要将她找出来讨好灼王……
回想起祖母方才眉眼间的杀气,薛芸心口发凉。
单凭薛佑宁一句话,祖母便对她起了杀心。
虽然后面听了她的解释,祖母似乎相信了她。可凭她对祖母的了解,她并不会真的相信她,所以方才才没有处罚薛佑宁。
也就是说,婢女之事一日不了结,她都会被祖母怀疑。
而且以祖母的性子,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