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宴席还没散,但长街热闹得很,来来往往,摊贩前挤满了人,唱叫声不绝于耳。
容祁将提着的宫灯交给了下人,一路带着她出了皇宫。
“宫宴不是还没散吗,为何长街竟有这么多人?”
晏青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开口问道。
“每年都是这个日子最热闹,连新年都比不过。”
毕竟这日子里贵女公子们也常出来,还有皇家的公主皇子们游湖,百姓们也常来绿虞河。
容祁温声说罢,才恍若不经意一般,又问。
“之前你在相府……乞巧节不出来吗?”
“没有。”
晏青扶淡声摇头。
她一向不喜欢太热闹喧嚣的地方,习惯了一个人,节年的时候也经常待在相府。
成为左相第一年的乞巧节,她被皇帝外派去江南,并没注意这个对她来说并不算特别的日子。
第二年,陆行倒是看着日子去找了她,说离国寺不远的地方有个钟楼,久负盛名,索性那日休沐,不如和他一起去转转。
她当时倒是应下了,可惜那日没到晚间就下了雨,她在刑部奉命理一桩案子,回去的时候着凉染了风寒,连宫宴都没去就传了府医。
所以细细想来,这竟是她来大昭京城之后,第一次在乞巧节出门。
“王爷这话问的,倒像是常年乞巧节都来长街一样。”
她敛了神色,温声一笑。
“前年宫宴罢,惠安来绿虞河游湖,往王府递了请帖,跟着来过一趟。”
容祁言简意赅地解释。
惠安是先帝的大公主,前年八月的时候出嫁和亲。
“去年宫中有事,倒不曾出来。”
容祁说着,浅淡的眸子里晃过几分回忆。
去年乞巧节宴席,京城有雨,他晚间从皇宫撑伞回来,在长街转角处,眼前晃过一道青色的背影。
是那时候的青相。
长街的雨下的不大,她并未撑伞,从容地走在细雨里,夏日的风将她身上的衣衫吹的摆起,身形瘦削又纤细,背影却坚韧挺直。
他撑伞的步子蓦然止住,回头问了一句。
“刑部的案子结了?”
“回王爷,今日午间结的,折子已经由青相递上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大臣连忙回话。
一场困了刑部半月之久的案子,交到她手里,前后不过三天就结了。
他心头忽然浮起几分冲动,对这个从来低调内敛,但深受皇帝宠信的奸佞大臣生出几分好奇。
“送把伞过去……”
他话说到一半,抬头看去,长街外已然不见了人。
话音就此止住,他没再提,撑着伞走回王府。
和她背道而去。
容祁回过神,虚虚地握着手,看着熙熙攘攘人群里,一直走在他身侧的娇小身形。
“去年乞巧节长街,我见过你。”
晏青扶止住步子,眸中划过几分错愕。
容祁见她这样怔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失笑道,“有这么惊讶?”
“没什么印象了。”
晏青扶低头想了许久,与容祁那两年所有的相遇,除了朝堂之上,就是最后南境水患的前一夜,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青相府和八王府在皇宫的两道街里,许是巧合,许是注定,她从未在长街偶遇过容祁。
“记不清便罢了,不过偶然一面。”
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晏青扶也没强求,两人顺着路到了钟楼。
钟楼比长街更热闹些,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和贵女,来求姻缘者最多。
这钟楼很高,站在最上面能俯瞰整个长街和皇宫,旁边自有木梯让众人走上去。
钟楼旁长着一棵千年古树,枝繁叶茂,钟楼的最上面刚好离古树最高的枝头最近,从低到高,上面挂满了红色符牌。
是灵验池最为灵验的许愿符牌,传闻挂的越高,许下的愿就最容易实现。
所以来到这的公子贵女们,大多是要走上钟楼最高的桥,去把符牌挂上午,期得一个好姻缘。
夜间的钟楼,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灯笼,映衬着古香古色的钟楼和灵验池,瞧着好看极了。
“上去看看吗?”
容祁看着她问。
“又不求符牌,上去做什么?”
晏青扶摇摇头。
“不是求符牌,钟楼也算京城里最高的地方,既然来了,不想看看京城的山河和皇城吗?”
容祁温雅的声音落在耳侧,晏青扶忽然心念一动。
是了,好歹钟楼从上而下看得到整个皇城,景致自然非其他地方可比。
“但此时若再上去,只怕得走小半个时辰……”
上去了只为俯瞰一眼景致,倒有些不划算。
晏青扶正想着,忽然腰间一紧,她被人揽进怀里,一时没防备,她下巴磕在容祁胸膛,下一瞬被他抱着,运起轻功往上而去。
“我都跟着一起来了,若再让你走着上去,这轻功要来何用?”
耳畔的夜风飞驰而过,连参天古树上的符牌一一晃过眼前,她不自觉抓紧了容祁的手。
两人飞身起来的刹那,她似乎都能听得见底下人群的惊呼。
“是王爷?”
“瞧着像八王爷。”
“八王爷怀里似乎抱着人呢。”
“好像是颜府小姐。”
“颜府小姐?那不是未来的八王妃?”
一句句顺着夜风吹到耳边,晏青扶耳侧蓦然一红,竟觉得有些别扭。
她下意识地看了容祁一眼,只看得到对方垂下的眼中,一抹温意和笑一闪而过。
这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晏青扶抿了抿唇,将自己的头压的更低,错开他的视线。
没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就到了钟楼最上面,稳稳落在这同心桥的桥边。
此时桥上人还不多,他们站的地方隐蔽,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她稍稍喘了口气,就被容祁从身后抓住了手。
几乎是一个半抱在怀里的动作,容祁攥着她的手,朝东边指着。
他下巴搁在晏青扶的肩膀,连喘息声都在耳边听的清楚。
他从喉间溢出几分笑,恍若看不见她耳垂边泛起的淡粉,放轻了声音问她。
“看见了吗?是八王府。”
是日后,他和他怀里的这个人,一同住着,甚至相携要走过半生的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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