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
该如何辩解?
岳少泽也不知道。
“够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声素衣的安姝婵步步端庄地快步走上前,她冷着脸说:“冷雨沫巾帼不让须眉,平定战乱有功,陛下已决定封为郡主,日后定要入皇陵!”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冷母面色一喜:“此事当真?”
安姝婵冷冷看过来:“自然是真,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圣旨下发那一刻,雨沫不再是冷家人,而是陛下的女儿!”
“所有功名与冷家无关!”
冷母脸色倏然一黑,她厉声道:“不行!这不行!雨沫是我的女儿!”
安姝婵没管她发疯,转头看向岳少泽:“你也别想碰她一分一毫!”
岳少泽沉默地看着她。
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儒的女儿居然还有这种骨气。
为了闺蜜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何女子能做到的。
看来冷雨沫和安姝婵都是同类人,不然也不会如此相像。
一想到冷雨沫,岳少泽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她的优点,而是对冷雨沫欺骗自己耿耿于怀。
岳少泽垂下头说:“之前是我错了。”
安姝婵身子一顿,随即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她永远都听不到了。”
第13章
这日后,圣旨降下。
“冷雨沫替兄从军,功高于过,平定战乱有功,追封为平阳郡主,按皇家公主之礼葬于皇陵!”
这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郡主,虽然是追封,但待遇一点不比公主差。
长达三里的随葬品浩浩荡荡。
百姓们站在道路两边,为这位女英雄送行。
“如此铮铮烈骨的女子,就这么英年早逝,当真可惜了。”
众人惋惜,但这些人忘了,当初冷雨沫入军营的传闻传开的时候,这些人是如何诋毁他的。
要不是皇帝追加册封,这些人还不是另一个嘴脸。
安姝婵跟在送葬的队伍中,听到这些话,脸上挂着讽刺的表情。
岳家。
岳少泽穿上铠甲,准备上马,他特地回来换上戎装,就是为冷雨沫送行。
宁姒儿追了出来,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娇滴滴地说:“夫君,我等你回来。”
话落,岳少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他拉紧缰绳,说:“姒儿,回来之后,我有事和你说。”
“好。”宁姒儿高兴地说。
只要岳少泽的心还在自己身上,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岳少泽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上马,转身离开。9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大部分都是廷阳的军人们,他们跟在黑棺后,一步步坚挺地往前走着,气势昂昂。
唢呐响彻天地,悲壮中又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
皇陵。
冷雨沫的黑棺慢慢沉入地下,泥土覆盖住棺面,将她彻底与地上隔绝。
岳少泽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上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前面。
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不是冷雨沫死了,岳少泽相信自己还会继续那么对待她,他的执念将自己扭曲,给冷雨沫带来无法预料的痛苦。
可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世上也没有如果。
“岳少泽。”
突然,安姝婵找了过来,她此刻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眼角微红看来哭过很久。
“安小姐。”岳少泽回头。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岳少泽虽然困惑,但是心中一沉,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远处的树林里,安姝婵从衣兜里拿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这是雨沫这几年寄给我的信件,你看完之后再还给我就行。”
安姝婵做完这些便离开了。
只留下岳少泽站在树林里,借着树叶缝隙透露而出的光线,仔细阅读起来。
“姝婵,近日安好?边关太平,无事发生。近日雨沫见岳郎,心生欢喜。”
“……岳郎未认雨沫。”
……
前面都冷雨沫简单诉说军营里的事情,岳少泽看过之后才知道她有多辛苦。
虽然是军师,有自己的营帐,但还是要注意不和其他军人一起脱衣洗漱,每月初潮来临时才是最煎熬的。
ᴸᵛᶻᴴᴼᵁ军营条件苛刻,料理身子都做不到。
“……虽如此,但雨沫不可忘兄长之荣光。”
岳少泽细细看着,每一个字都不愿意放过,直到……
“姝婵,岳郎已知我女儿身。”
后面的信件只剩下四封,每一个封写的极其简短,只报喜不报忧。
那时候,冷雨沫已经深陷泥泞中,她寄一封信都极其困难,哪里还会说太多。
岳少泽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
最后一封信。
“姝婵,我仍心悦岳郎。”
第14章
岳少泽双手攒紧,信封抓皱,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开了手。
看完之后,他才知道,汉灵庙那天是冷雨沫,根本不是宁姒儿!
也就是他对宁姒儿并没有任何愧疚,而且宁姒儿还撒谎骗了他。
岳少泽最厌恶的就是撒谎的人!
如今真相揭露,一切过往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黑黑白白,到底怪得了谁?
就算捅穿肾脏无法站起身的时候,岳少泽都没有落过泪。
现在,眼角却溢出泪珠,缓缓淌下。
半响,他深沉的眼眸中藏着无法言喻的疯狂:“冷雨沫,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低吼声回荡在树林,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日落西山,时间如匆匆流水。
岳少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
皇陵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几个神官守着墓地。
岳少泽走过去,没人阻拦。
他突然跪下了下去,膝盖疼得发麻,但依旧面不改色。
“抱歉,是我错了,一切都是错的……”
一声声悔恨从口中脱出,无尽的歉意里隐藏的是极致的疯狂。0
如果不是他天性理智,恐怕早就疯了。
这两年,岳少泽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冷雨沫,只是无法接受突然将性命相托的兄弟转换成女人。
谎言。
岳少泽最痛恨的东西。
他垂泪道:“我还以为你和她一样,每次都用谎言蒙骗我,对不起,对不起……”
十六年前。
岳少泽不过是个三岁孩童,他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
他的家庭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和平。
父亲花心,听说在边疆就有六七个小妾,京城更是有十二个。
他就好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母亲出生大家闺秀,做不得那些下三滥的讨好手段,并不得父亲喜爱。
没过几年,父亲就多了七八个孩子,岳少泽也有了七八个弟弟妹妹。
每天,母亲都愁眉苦脸的坐在窗边,等着永远不会进入她院子的父亲。
“娘,你不开心吗?”岳少泽抬起小脸,询问。
母亲低头看他,嘴角扯起勉强的笑容:“有小泽陪着娘亲,娘就很开心了。”
岳少泽不懂,明明娘都快哭出来了。
父亲还知道要做表面功夫,偶尔和母亲见见面,询问下情况。
每次母亲都说“没事”“我现在生活很好”“后院相处很好”“不需要什么东西,你顾好自己”。
岳少泽长大一点,母亲心中抑郁,身子不如从前,他见不得母亲委屈:“娘,你要是有心里话就说出来,不然爹根本不明白!”
母亲摇摇头说:“这样就好,只要我不争不抢,将军府就不会出事,就不会给你爹带来麻烦。”
很好,没事。
这些都是母亲的谎言。
直到母亲死亡,岳少泽才明白谎言并不能带来幸福,也不会驱走麻烦。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
十几个姨娘聚在一起,笑道:“主母身子不好,突然发病也很正常。”
“是啊,院里不是天天煎药吗?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呢!”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漫不经心地对他说:“放心,我不会再立正妻。”
面对这些的嘴脸,岳少泽显得格外冷静。
深夜,他托那时还是皇子的庆皇连夜请来太医。
女太医检查完母亲的遗体,神色沉重地将他带到了角落。
“岳少爷,夫人中毒极深,时间悠久,不是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