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骨折的地方完全无法动弹,老房子没空调,我胳膊长了痱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左手做事终究不是很灵活,我甚至没办法给自己扎一个辫子。
于果儿将治疗的费用给我转了过来,依旧每天发着朋友圈。
「师兄说,要多吃猪蹄,皮肤才能快点恢复好。」
「呜呜呜,太感动了,师兄专门给我海淘了祛疤神器,这下不怕留疤啦!」
「师兄带我出来玩啦,虽然我还是很怕晒太阳会色沉,但是师兄说,多晒太阳可以得好运,厄运退退退!」
在我一个人艰难地洗澡,做饭,穿衣,照顾自己时,透过朋友圈,我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另一个人。
也许是为了证明他真的很忙,他甚至没有给我发一个微信。
后来,我在于果儿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封信。
那是一封手写信。
「师兄说他以前给女朋友写过信,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他终于答应给我写信啦,嘻嘻,这个年头,请问谁还收到过手写信?不服来战!」
配的照片,是一封满页纸的信。
这封信的字迹,我无比地熟悉,也曾无比地珍惜。
我曾以为,这是只属于我和严洵的浪漫和秘密。
没想到,连这个,他都给了她。
我愣愣地看着屏幕,眼角酸意上涌,这么多天,终于涌出了止都止不住的泪。
10
我将严洵拉黑了,也不再看于果儿的朋友圈,只是在微信上问她,除了医疗费,其他赔偿怎么算。
我知道,她一定会觉得我在讹她,进而去找严洵帮忙。
没过多久,她果然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你是沉愿?」
紧接着,就是一个视频申请。
于是,我把她也拉黑了。
我其实并不是想要什么赔偿金。
只是这件荒谬而狗血的事,总归要有个终结。
在家又待了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高中同学的电话。
「天哪,你跑哪里去了?严洵找你快找疯了!」她在电话那头问,「他说你受伤了?满世界地找你,你到底在哪儿啊?」
11
我在电话这头沉默了。
上一次严洵满世界地找我,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是我们大二的时候,一起去海边的那次。xᏓ
我俩因为一点小事吵了架,我一生气,就只带着手机出了门。
我们去的是一个未完全开发的海边小镇,我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迷了路。
手机好巧不巧没了电,天色越来越暗,我一个人走在不知是哪里的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正在这时,隔壁路上,走过来了一大群人。
原来是当地的人,在办一个祭祀活动。
我本来就是个胆子小的人,登时吓得站在原地,两腿发抖,可视线却穿过重重人群,看到了他。
他也在人群中,满脸都是焦急,额头的汗水在灯光和火光下格外明显。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瞬间。
我们在人群中对视,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那么耀眼的火光,可我却只能看到他。
他逆着人流,冲到我面前,双眼通红,一把紧紧抱住我。
那一刻,他的身子都在抖。
「吓死我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我的发,「愿愿,找不到你,我真的吓死了。」
背我回旅店的路上,他边走边和我说,刚才的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还要我保证,以后不论再怎么生气,都不能玩失踪,不能让他找不到。
「我再也不乱跑了,以后就算我们走散,我也一定在原地等你。」我趴在他背上,声音嗡嗡的。
「一言为定。」他将我放下,月色下,孩子气地要和我拉钩。
从那之后,我确实一直都在原地,再也没有乱跑过。
而先走散的人,却变成了他。
12
我没有告诉同学我在哪里,只说我很好,让他们都不必担心。
但是三天后,我还是见到了严洵。
家门口,姑姑站在他的身侧,看到我,神色有些不自在。
「你呀,也这么大了,有什么事吵架了不能好好说的?小严找你都找到我那里去了,还好我还记得这房子怎么走,要不你躲这穷乡僻壤的,你说他怎么找得到?」
我没吭声,她大约觉得没趣,没待多一会儿就走了。
就剩我和严洵,沉默地站在门口。
「愿愿……」两周不见,他似乎颓废了许多,眼中的光不见了,甚至连下巴的胡茬,都没有剃干净。
他走上前,一把紧紧抱住我。
「对不起愿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严洵,」我默了下,轻声张口,「你是替于果儿,来和我谈赔偿金的吗?」
他身子一滞。
「我右臂动不了,实习也去不了了,你知道的吧,这个实习,还挺重要的。」
这个实习机会,是我之前努力争取来的,八月开始,若是表现好,很大概率毕业后就可以留在那个本地知名的集团工作。
可如今,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机会了。
「你说,你觉得你的师妹,应该赔我多少钱?」我轻声道,「误工费是不是总该有啊?这应该不算讹她吧,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在讹人,要替她出头……」
「愿愿,」他一下子抱紧了我,声音中透着可见的痛苦,「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他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明明给他打过两通电话的。
第一通,是我刚刚被撞,交警来定责的时候,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受了伤,很害怕。
我想打电话让他来帮忙,他却一直没有接。
第二通,我告诉了他我骨折的事,他却说我在骗他玩。
「愿愿,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暑假的实习我已经推了,老师那边我也请假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他的声音都在抖。
我轻轻地推开他,说话的语气淡得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严洵,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很多事情,自己一定是做不了的。」
「比如出了事故后,自己去看医生,拍片子,打吊带,打针,处理伤口,又比如只有左手可以动,该怎么穿衣,吃饭,甚至给自己扎头发。」
「愿愿……」他眼角发红,神色痛苦地看着我。
「可是我错了,你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顿了顿,「那时,我还以为这三个月,不靠你,我肯定生活不了。」?|
我笑了笑,指了指抓在自己头上的发夹,「可是不过两周,我就单手可以做那么多事情了,你看,连抓发夹这种事,我都想出了解决办法。」
「愿愿……」他上前一步。
我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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