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工程有问题,大楼的主体应该是钢筋柱和混凝土实心,质检发现是空心的,而且钢筋是从废品厂低价回收,进货渠道与生产标号不合格,导致承重墙塌方,砸死了三个人。”岑杳语气激动,“市里拨款了1亿,而建楼成本只花费一千万,分明是广和集团偷工减料!东窗事发后却没有彻查集团,没有道歉声明,更没有一个高管被判刑。”
“谁彻查啊?”邱先生是商场的老江湖了,觉得这姑娘的想法天真可笑,没遭过社会毒打似的,“那是护城楼,不是普通的大楼,广和集团没有强大的背景,轮得到他们建造吗?我记得事故那天下大雨,瓢泼大雨啊,市区已经开闸泄洪了,广和集团给出的说法是雨水泡腐了承重墙,不是建筑材料不行。”
邱太太一脸狐疑,“小岑啊,这场意外一发生,广和集团及时压下了消息,你从哪里得知的?”
岑杳握着汤匙,铝制手柄反射出光芒,刺得她眼眶酸涩。
在塌方中身亡的三个人,有一个是她父亲岑晋平。
连真实姓名都没公布,只化名“H男”,草草对媒体交代,画上了句号。
岑杳尝试过所有的投诉途径,可是看了材料便被驳回了,原因是无法证明“H男”是岑晋平本人。
包括六十万抚恤金的汇款备注,改成了“人道主义赔偿”,不承认是工伤。
岑晋平的死亡,不明不白的石沉大海了。
第76章你怎么不记我对你的好?
“陆先生,广和集团改名万和集团,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啊,对中海有没有影响?”
陆岩屿从容不迫笑,“没什么影响。”
邱先生心态不是很乐观,“你不要轻敌了,冯志奎不是简单角色,六年前他全身而退,六年后又重出江湖,他不仅老谋深算,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很大概率冯志奎只是集团的挂名法人,实际掌权人在幕后。”
男人们谈事,邱太太却一心担忧盯着岑杳,“小岑,你是脚疼吧?”
陆岩屿闻言望了她一眼,她面色惨白,魂不守舍的。
岑杳缓了片刻,“是有一点疼,我失礼了。”
邱先生见状,起身告辞,“陆先生,我们再约,我去冀省找你也可以,我一向清闲的,迁就你的时间。”
陆岩屿也站起,“不送你们了。”
邱先生夫妇离开后,岑杳收拾着桌上的餐盘,陆岩屿缄默半晌,忽然开口,“邱太太猜你有了。”
她捏着茶杯,“有身孕吗。”
男人平静凝视她。
充满试探。
“没吃药?”
岑杳重新坐好,“你不是不让我吃吗。”
陆岩屿这一个多月几乎没戴过套,即使她现在没怀上,凭他的频繁次数,早晚也怀上。
“我挂水了,手术又打了麻醉剂,有孩子也保不住。”
他泼掉杯里凉透的茶底,“月事来了吗。”
“来了。”
“准吗。”
“不太准,二十天前来过,早晨又有一些。”
陆岩屿眼中的探究明显松动了,不那么凌厉复杂了,他掌心摁在她小腹,“不准正常吗。”
岑杳从落座一直碍于邱先生夫妇,没敢看他,她这时仔仔细细看着陆岩屿,“假设我怀孕呢。”
男人抚摸她略苍白的面颊,“你问过了。”
两月前,辛欣送她去医院检查,当天晚上她的确问过了。
陆岩屿没有正面回应,但岑杳也清楚,他没打算断,所以留有余地,总不能亲口说出太冷血的话,寒了她的心,在一块也食之无味了。
稍微聪明点的女人,会自动不再触碰那根红线。
他的身份,他的家族,注定不是她这样的女人有资格生下孩子的。
陆岩屿从墙角的花架上拿起一支丝绒盒,拨开锁片,赫然是一支鸡骨白的玉簪子。
之前演《霸王别姬》的虞姬,是从冀省博物馆借来的古装行头,其中有鹅骨白的簪子,玉石发黄,成色不如这一支澄净,标注的价格都有160万。
这支鸡骨白,恐怕报价不止260万了。
岑杳摩挲着簪尾镌刻的玉兰花图案,是她最喜欢的花,“中海的工资这么高?你买了公寓,还有钱买玉簪子。”
男人姿势随意,慵懒靠着木架,“没多少工资。”
“月薪百万总有吧。”
“年薪差不多。”
她不信,“年薪百万,你哪有钱买东西。”
“既然养女人,没钱当然想辙了。”
“你想什么辙了?”
陆岩屿爱逗她,岑杳对他有职业有滤镜,他讲什么,她很容易当真。他第一次去后台见她,不是单独见,有她,女二,女群演,站成一排。化妆间的灯光非常柔和,她面孔细窄奶气,带点婴儿肥,像一颗荔枝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包场,难以置信又手足无措。
入了达官显贵的眼,是拒绝不了的。
林敏是省剧院的首任台柱子,大红大紫几年了,又有陆延章光明正大的捧她,欣赏她,被大人物相中了,照样逃不掉。
岑杳那会儿刚评上大花旦,话剧圈的“金梅花奖”“金鹿奖”,提名过她的《上海滩》,可她没有金主支持,与“剧后”失之交臂,连入围的宣传片都排在最后。
历来,只有“剧后”才配当台柱子,同行有得是不服气她的,更有得是对她动手动脚占便宜的,胡大发一度扬言,不搞到岑杳,他不姓胡。这种无恶不作的大流氓,兴许哪天上头了,真犯下大事儿,吓得岑杳整夜睡不好觉,在枕头底下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