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子都结案了,你们没——”
陆岩屿叼着烟蒂,利落一脚,正中黄勇肋骨,喷射的血沫子溅在鼻陆,他指腹一抹,“长记性了吗。”
黄勇哪招架得住这顿打,疼得死来活去,嘴也怂了,“我只是抱了她,她一闹,我就跑了,我没得逞,真没得逞!”
男人扼住他脖子,“抱了几次。”
“就一次...”
力道渐渐发狠,憋得黄勇张大嘴,“两次!她暑假在家,我趁着她妈上夜班骚扰她,也偷窥过她洗澡,她性子烈,差点捅了我!”
疾风扑面,水泥板断裂的脆响在静谧的荒郊炸开,黄勇只觉得头顶一震,当场昏厥。
陆岩屿弃了板子,走出仓库。
保镖迎上,“陆先生,放人吗?”
他面容阴恻恻,气场也强悍,没开腔。
程洵心领神会吩咐保镖,“送医院,清理干净现场。”
又打电话通知岑杳。
“你们打了黄勇?”
“黄勇以您的名义向陆氏集团勒索了一百万。”程洵如实相告,“另外,陆先生得知黄勇曾经对您的罪行,出手教训了他一通。”
岑杳堵在晚高峰的十字街口,前方长长的车队望不到头,“他呢。”
“陆先生应该会去局里。”
她握紧方向盘,没出声。
程洵回车上,沿着公路掉头,“估计是残废了。”
陆岩屿手臂倚车门,看窗外。
“陆董和夫人若是知晓您为女人打架...您与岑小姐恐怕要遭殃,不如先下手为强。”
男人镇定自若,“去一趟局里。”
晚上九点,岑杳站在监护病房的外面,透过窗口,黄勇躺在床上,昏迷的状态,她没料到伤势会这样重。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是下了狠手。
她进屋,“妈。”
趴在床边的女人起初没听清,岑杳又喊了一遍,女人呆滞扭头,泪眼朦胧。
分明刚四十出头,却沧杳得像个老太婆。
岑晋平在世时,赚得不少,体贴顾家,她日子很滋润,没吃过苦,但岑杳知道,她不爱岑晋平。
爱,婚姻和感动,是三码事。
岑杳放下一枚信封,“这里有五万块钱,你自己补补营养。”
女人直起腰,“是你雇人打了你黄叔。”
岑杳控制住脾气,“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医生诊断他脑震荡,腿骨断裂。”女人咄咄逼人,“你爸死了六年,你非要我守活寡孤独终老吗?”
话音未落,岑杳挨了一巴掌。
她颤抖捂住脸。
女人指着她,“你黄叔是我后半生的依靠,把我们搅散了你才满意吗!”
“他惹了不该人的人!敲诈是犯法。”岑杳也爆发了,“我爸尸骨未寒,你卖了房嫁他,我只能住在学校,假期回到你们的家,他什么德行你了解吗?”
“慧文——”黄勇及时苏醒过来,抓住岑母的手,“找陆家索要赔偿...假如他们不给,让岑杳当证人告陆岩屿,我要告到他们身败名裂!”
“告他们?你做梦。”岑杳冷笑,“你是自作自受。”
“反了...”黄勇瞪大眼咳嗽,“慧文啊,她不是我亲生的,她是岑晋平的女儿,跟我不是一条心啊!”
“你千万别动气。”岑母哭着摁下急救铃,“我全听你的。”
岑杳太失望了,不再心软,“妈,他榨干你的那天,就是你后悔的一天。”甩下这句,她摔门离去。
......
次日,岑杳到区局,门口停了两辆车。
陆家的车一律是A0的车牌号,非常显眼。
岑杳叩了叩车窗,降下后,是一个陌生男人,保镖的打扮。
“程秘书呢?”
保镖说,“前面。”
她绕到第一辆,程洵在驾驶位吃早餐,岑杳敲玻璃,“什么情况了。”
他把最后一口面包塞嘴里,推门下车,“陆家出面了。”
岑杳心脏一咯噔,这次的麻烦是因她而起。
程洵安慰她,“陆先生既然敢做,一定有办法应对,而且不是什么光彩事,陆董不会声张。”
很快,两名警员送陆岩屿出门,其中一名同他握手,“后续的调解赔偿,陆先生还是要随时配合,您举报黄勇敲诈,我们也会核实。”
“没问题。”
他侧过身,视线正好对上岑杳。
在里面待了一宿,眉宇几分疲态,下颌的胡茬乌青浓密,男人味更重了。
岑杳倏地打个喷嚏,鼻头红,耳尖也红,睫毛上挂着碎碎的冰晶,眨动间,格外水汪汪。
陆岩屿下台阶,夺过程洵手中的大衣,“来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
他走近,将大衣给她,“怎么不在车里等。”
岑杳继续喷嚏,“程秘书说你马上出来,就一直等着。”
第二辆车的保镖这时下来,径直到跟前,“三公子,董事长让您立刻回老宅。”又瞟了岑杳一眼,“岑小姐一起。”
陆岩屿把岑杳扯到身后,表情生硬,“和她没关系。”
“您认为瞒得了陆董吗?”保镖作出请的手势,“三公子不要为难我。”
陆家祖宅位于西区的壹山庄园,号称传世名宅,只开盘17栋,其中两栋属于陆家,一栋在陆延章名下,一栋在长子陆璟名下。
当地有“东富西贵”的说法,有钱的住东区,有权的住西区,南北区是普通民居。
在西区,最体面的就是壹山庄园了。
市价25万一平米。
中午11点,车抵达院门。
陆岩屿没立刻下去,有条不紊在后座抽了一根烟。
保镖没催促,熄了火等候。
岑杳讨厌烟味,职业习惯,饮食也清淡,上了台,嗓子不能哑。
话剧这行,内斗激烈,尤其是A角、台柱子、演压轴的,同行耍手段并不少见,崔曼丽设局害她很多次了。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陆岩屿是例外,岑杳喜欢他唇齿间的烟味,也喜欢亲密时他手指放进她口中,吮吸到的厚重,沉郁,清苦。
在她口腔刮起一阵鬼迷心窍的飓风。
“不进去吗?”
烟气浓,熏得陆岩屿眯眼,“进。”
他从车窗抛出烟头,走向庭院。
岑杳也下车跟着。
中式客厅内摆了一副金丝楠木的沙发,茶几也是小叶紫檀,价值不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陆延章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唐装,气度不怒自威。
寿宴那日,距离远,岑杳只瞧个大概轮廓,今天仔细看,他完全不像六十岁的模样,皱纹少,丝毫不松弛,不愧是黎珍口中的美男子,陆家这一脉的男人都英俊。
“长本事了。”陆延章在茶壶里添了一勺清泉水,“把她带过来。”
保镖正要动手拉岑杳,陆岩屿一拳撞开,活动了几下手腕,“陆氏和张氏竞争的那块地皮,是我亲自谈妥的,帮您赢了老情敌。”他揽住岑杳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坐在旁边,“您现在什么意思。”
“我没问罪你,你倒问罪起我了。”陆延章气极反笑,“陆家没你还不行了?”
“没我行。”陆岩屿气定神闲卷着衬衣袖,“那您岑必找我。”
“混账你对谁撒火!”
烟灰缸飞驰而来,他敏捷一躲,砸在后面的红木屏风,一地的玻璃碴。
保镖急忙打圆场,“陆董心疼三公子,特意出面保释,不然您哪能这么顺利出来。”
陆岩屿不吃这套,“不是保释我,是保释陆家的颜面。”
“托你的福,陆家早没颜面了。”陆延章冷哼,端起茶杯,慢悠悠品茶。
喝完茶,他打量岑杳,“你挺能惹麻烦。”
她紧张绷直背,闷声不语。
“最近低调些,不要逞能。”陆延章再次开口,“你大哥要回国了,多少眼睛盯着陆家,稍有差错,影响你大哥的名誉。”
陆岩屿脱下外套给保姆,“这话您应该警告二哥。”
“老二比你像样。”陆延章横了他一眼,“起码没闹到公司去。”
岑杳并拢腿,难耐蹭了蹭屁股,又扯陆岩屿的衣角,“洗手间在哪。”
他偏头,入户玄关镶嵌了一座观景式鱼池,上面是鎏金的公用水池台,“那里可以洗手。”
她面红耳赤,“我想方便...”
陆岩屿看着她,欲笑不笑,起身带她上楼,到卫生间门口,他推开门,“我就在外面。”
岑杳不适宜陌生环境,也知道陆家的人待她不友好,她速战速决,洗手的时候,门外静悄悄的。
“你还在吗?”
没回音。
她飞快提上裤子,拧门锁,“陆岩屿?”
仍旧无人应答。
岑杳探出头张望,一道影子从墙角掠过,男人立在她面前,衣领慵慵垮垮地敞着,皮带扎得紧,腰身又窄又挺拔。
他下巴胡茬的颜色比上午更深了,味道也愈加浑厚。
岑杳一抖,后仰,“你故意的。”
陆岩屿眼眸漾着一丝笑,稍纵即逝,“完事了?”
她松口气,“嗯。”
“你怕什么。”
岑杳抬眼,“没怕。”
他这方面有修养,不调侃女人,只陈述事实,“忘了告诉你,这个卫生间的隔音不好。”
他听到了里面的流泻声。
岑杳脸臊红,“你站那么近干什么。”
“你不是怕我离开吗。”他手插兜,个子高出她许多,“我怎么站远。”
陆岩屿说完,迈步走在前面,岑杳亦步亦趋尾随,经过客卧,打扫卫生的佣人截住他,“您夜里留宿吗?”
“留。”
保姆越过他,看岑杳,“是预备两间卧房吗?”
他余光也瞥身后,应了一声,进卧室换衣服。
陆延章这会儿不在客厅了,保姆也没招待她,主人不邀请,岑杳不敢乱逛,在一、二楼的转角老实等陆岩屿,却遇见了陆迟徽和助理上楼。
他一边解领带,一边交代公事。
空气中弥漫一股幽沉的,成熟风韵的男香。
说不上来是木质调,还是花香调,亦或二者交融。
岑杳站定,“陆先生。”
男人也注视她,语气温和,“你来了。”
仿佛很熟悉的口吻。
她拘谨笑,“是陆董派车接我来的。”
陆迟徽将领带搭在腕间,“和老三一起回来的?”
岑杳抿唇,答不是,不答也不是。
好在他没多问,并肩走过的一刻,男人忽然叫住她,“岑小姐,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她下意识摸口袋,钥匙手机都在。
陆迟徽提醒,“你的耳环掉在医院走廊了。”
复诊当天确实丢了一只耳环,不过她没印象在哪丢的,“原来你捡到了。”
助理去车上取回耳环,先递给了陆迟徽,岑杳伸出手,男人极为绅士,没有触碰到她,只捏着耳环悬在她手上方,轻轻松开,冰冰凉凉坠入她掌心。
“谢谢陆先生。”
陆迟徽颔首,“不谢。”
他在尽头转弯,似有若无的男香也随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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