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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8 14:08:3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臣祁砚,参见皇上。”

秦槐略有些意外:“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就想起来了太后命他为晋王师地,走这种偏僻宫道,大约是为了避开宫中女眷。

“朕正有事寻你,明年春闱,朕属意你为主考官,你意下如何?”

祁砚不惊不喜,淡然一礼:“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选拔人才。”

秦槐似是有心事,随意一点头:“如此甚好,你且去吧,今年吏部提的考题朕都不满意,你翰林院也拟几个出来。”

祁砚躬身应是,正要退下,秦槐忽然开口:“你方才过来,可有瞧见什么人?”

祁砚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随即泰然自若地摇头:“臣不曾瞧见,皇上是在找人吗?”

秦槐背着身,祁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半晌过去他才摆了摆手,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第41章  真正的心疼

更鼓敲过三遍,乾元宫仍旧灯火通明,蔡添喜叹了口气,第三次进去催促。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秦槐正靠在床边的软榻上看折子,祁砚动作快,已经将翰林院拟的春闱考题呈了上来,他正仔细斟酌,听见蔡添喜的话微微一侧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还黑着的偏殿。

“朕还要思量一下副考官的人选……你下去吧。”

蔡添喜年纪大了,颇有些熬不住,见秦槐这么说也没坚持,很快告退下去了。

秦槐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折子,指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瓷瓶,他垂眼一瞧,脸色复杂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昨天竟和太医讨了这治冻伤的药,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得用了。

毕竟烫伤比冻伤还要厉害些。

他摩挲了一下那瓶子,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点光亮了起来,他抬眼一看,是偏殿。

这个时辰才回来,太后用起人来果然是不客气。

他收回目光继续去看那折子,而后提起朱砂笔将天下之治这个考题给圈了出来。

春闱是他的机会,只靠世家之间互相抗衡是不够的,他要扶植寒门,只有寒门出身的人,才能明白百姓的难处,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们做事,为皇帝尽忠。

希望今年能有更多身家清白的天子门生吧。

他叹了口气,抬手将折子合上丢在了矮柜上,侧头又看了一眼窗外,刚才亮起来的那点烛火却已经灭了,整个偏殿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他怔了怔,脸黑了。

第二天身边伺候的换了人,秦槐扫了一眼那张陌生的脸,目光落在蔡添喜身上:“怎么,她得罪你了?”

语气淡淡的,可听得蔡添喜一激灵,他连忙躬身:“奴才岂敢和陆杳姑娘生气,是她给奴才递了话,说是今年新进了后妃,宫里的事务比往年更繁杂,她分身乏术,又怕怠慢了皇上,这才让奴才提了个人上来暂时伺候着。”

那小宫女一见秦槐对自己不满,已经十分慌乱地跪下了,有了香穗的前车之鉴,她被吓得不轻,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秦槐挥挥手将人撵了下去,脸上却带了几分嘲弄,真这么忙还是寻个借口不想见他?

他抬脚出了乾元宫,见蔡添喜要跟上来,不轻不重的点了他一句:“对你而言,主子重要,还是差事重要?”

蔡添喜大约是听明白了,伺候他下了朝就唤了德春来伺候,自己匆匆走了。

秦槐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

这一日政务少,他下午便回了乾元宫,蔡添喜秦勤地问他可要宣后妃来伺候,他摆了摆手,捡起本书打发时间,眼看着日头慢慢落下来,偏殿里仍旧十分安静。

手里的书一页页翻过去,灯烛也换过了一茬,乾元宫里仍旧没人回来。

秦槐皱眉合上书,目光落在蔡添喜身上,对方被看得不明所以,语气十分困惑:“皇上?”

秦槐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更漏一点点浮起来,三更悄然划过,蔡添喜小声开口:“皇上,该歇着了。”

歇着?

秦槐将书丢在矮几上,动作不大,可夜深人静的,这动静仍旧唬得蔡添喜心里一跳,心虚地低下了头。

然而秦槐又什么都没说,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蔡添喜没办法再装傻,只能讪讪开口:“皇上,奴才今天去了长信宫,可陆杳姑娘的确忙得厉害……”

话还没说完,秦槐就打断了他,语气十分不耐:“谁让你去找她了?朕这乾元宫难道缺人伺候吗?”

他一甩袖进了内殿,蔡添喜松了口气,却又哭笑不得。

是,皇帝一个字也没说,可早晨那句话分明就是想让他转告陆杳,ʟᴇxɪ差事再重要,也别忘了自己主子。

现在倒好,成了他多管闲事了。

可他是个奴才,不敢和自家主子计较,只能摇了摇头,抬脚跟进内殿想伺候秦槐歇着,可刚进门就被撵了出来。

秦槐打小生活在萧家,私务自己处理得十分妥帖,蔡添喜被撵出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乐得清闲,很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乾元宫彻底安静下来,陆杳才疲惫地回了乾元宫,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又去了长信宫。

太后大约还是恼怒秦槐没有把掌宫的事顺势交给惠嫔的,很多该长信宫出面的事,她都丢给了陆杳,再加上今年多了几位主子,差事像座小山一样砸下来,压得她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加上前段时间被关得太久,精神很有些不好,短短几天功夫,陆杳便累得脑袋隐隐作疼。

可她生来性子要强,便是当真不舒服也只是咬牙忍着,她总不能除了床上,真的没了旁的用处。

外头喧闹起来,来送早饭的长信宫女说是后妃们来给太后请安了,连多病的良嫔都在。

陆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腊八,难怪病弱的良嫔都来了。

可这种热闹和她无关,越是临近年关,她压力越大。

草草吃了两口早饭,她便提笔写册子安排人手,前朝的大宴最为繁杂,朝臣的喜好,位次;伺候的人手,菜色,还有用具,歌舞都得仔细斟酌,诸般安排设置妥当后还得和礼部核对。

后宫的家宴要更精细一些,还要防备太后和后妃们的心思,毕竟年宴这天的临幸意义非凡,宫里没有皇后,难免会出些乱子。

她凝眉苦思,额角钝钝地疼起来,她抬手揉了一下,拿下来的时候额头却湿漉漉的。

她抓着帕子擦了一下,却是一抹秦红,这才反应过来是提笔太久,手上的伤裂开了。

伺候笔墨的宫女姚黄也愣了一下,连忙替她解开了布带,随即被那颇有些狰狞的伤惊得躲了一下。

先前她知道陆杳手上有伤,却没想到能伤得这么厉害,冻伤加上烫伤,整个手背都是溃烂的血口子,此时正一丝丝地往外头渗血。

“呀,你的手怎么……”

陆杳将帕子覆在了手背上,遮住了那不忍直视的伤口:“劳烦你去取些干净的白布来。”

姚黄连忙答应了一声,匆匆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道影子矗立在门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眼神深沉如海,一身龙袍却晃得她眼疼。

她下意识就要跪,参拜的话就在嘴边却被对方一个摆手堵了回去,她不敢言语,匆匆走了。

秦槐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杳身上,长信宫不是乾元宫,偏殿没人住着,地龙自然也是封着的,陆杳过来后,这里也只是多了个炭盆,可因着要和六宫二十四司的人来往,大门四敞大开,那炭盆的作用便有些可怜。

陆杳的耳朵都是红的。

正殿那边传来热闹的说笑声,萧宝宝在说惠嫔的香粉味道好,庄妃在夸窦安康的衣裳花色别致。

一派的安宁和乐。

秦槐忽然想起之前的托词,兴许心疼她们的人,真的不会让她们来做这么劳心费力的活计吧。

第42章  良嫔的药

秦槐悄然退出了偏殿,出门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伺候笔墨的丫头,她手里端着干净的白布,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用的。

他顿了顿才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玉盒:“就说是良嫔赏的,仔细给她用着,若是伤口不好就去请太医。”

姚黄连忙应是,紧张的手直抖,等秦槐不见了影子,她才站起来脚步发软地回了偏殿。

“姑姑!”

她叫了一声,激动溢于言表,陆杳被她高昂的声音惊得险些落了笔,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了?”

姚黄知道自己失态了,也对陆杳的脾性有所耳闻,知道这人自持得很,连忙端正了态度,可眉眼间还是露出了几分讨好。

前阵子陆杳受罚的事闹得满宫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失宠了,现在看来还是很得皇上看重的。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药明明是皇上给的,却非要说是良嫔,但这不妨碍她与人结交,这宫里能多认识一个人,便会多一条门路。

她秦勤地打开玉盒就要给陆杳上药,可陆杳一瞧那盒子就知道不是寻常东西,抬手摁住了她:“哪里来的?”

这么精致贵重的东西,可不像是一个寻常宫女会有的。

姚黄笑嘻嘻的:“良嫔娘娘赏的,说是很有用呢,奴婢给姑姑用上吧。”

良嫔吗……

陆杳没再言语,她和窦安康的确是熟识,当年对方的兄长窦兢也在陆家家学中求学,那年他要下场春闱,便没回扶风郡,窦家便将他嫡亲妹妹窦安康送来京都陪他过年。

窦安康生来娇弱,年纪又小,陆杳自然对她会多几分照料,也算是有了几分情谊,若是她知晓自己有伤,送盒药也在情理之中。

陆杳摸了摸重新包好的手,神情有些晦涩,说起来她其实该去拜见一下这位良嫔娘娘,可她属实是拉不下脸来。

她大约的确是太过注重脸面了,秦槐兴许就是瞧不上她这一点,才这般逮着机会便要打压。

罢了,拖到出宫,这些旧人自然就不必再面对了,也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她重新提起笔,这才察觉到这药的好,只是刚涂上而已,那股灼烧的痛楚竟淡了许多,久病成良医的道理,果然是真的。

欠了良嫔的人情了。

良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尴尬地揉了揉。

庄妃关切地看过来:“可是身体不适?”

这话一出,其余人连带太后都看了过来。

良嫔连忙起身赔罪:“臣妾失仪了。”

都知道她是个病秧子,还得秦槐偏爱,所以即便是太后不痛快也不好发作,只摆了摆手。

“罢了,哀家知道你一向身子不好……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能伺候好皇上?”

良嫔羞愧地低下了头。

萧宝宝忍不住开口:“太后说得对,良嫔,你既然这样就别让槐……皇上去你那里了,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这句话正中太后下怀:“悦妃所言极是,皇上没有立后,你们便都有劝谏之责,良嫔,你可明白?”

良嫔脸色苍白,抿着嘴唇一时没开口,太后眉头一拧:“怎么?哀家的话你要忤逆?”

良嫔连忙跪地赔罪:“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她只是做不了儿臣的主,太后就不要为难她了。”
秦槐大步进了正殿,众妃纷纷起身行礼,太后被堵住了话头颇有些不悦,可这话又无可反驳。

若是后妃能做皇帝的主,那岂不是乱套了?

她摇摇头作罢:“罢了。”

秦槐弯腰将窦安康扶起来,等她站稳这才一抬手:“都免礼吧。”

萧宝宝咬了咬嘴唇,很有些生气,进来了怎么先看窦安康呢?她都穿得这么显眼了。

她扭开头生了会儿闷气,可秦槐却丝毫没发现,注意力都在良嫔身上:“你脸色不好,可是乏了?让蔡添喜送你回去,再请太医来看看。”

良嫔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温顺地应了一声。

太后碍于颜面赏了些补品,良嫔陆恩后被蔡添喜送了出去。

惠嫔小声和太后嘀咕:“姑祖母,长年殿什么样啊?臣妾还没去过呢。”

太后瞪她一眼:“你去什么长年殿?你想去乾元宫才对。”

惠嫔被凶得缩了下脖子,再没敢开口。

秦槐却看了过来:“成君想去长年殿?回头得空了,朕可以带你过去走走。”

惠嫔一愣,随即受宠若惊:“陆皇上,臣妾还想去冷宫看看,都说那里……哎呦。”

她腰上被拧了一把,就这个位置,不看也知道是太后觉得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教训她呢。

她苦着脸改了口:“臣妾不想去看冷宫了。”

秦槐似是被逗笑了:“无妨,朕又不会让你住下。”

太后脸色稍霁,命人换了茶,说话间外头下了雪,太后本想让秦槐送惠嫔回去,可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最后只能作罢,挥挥手将众人遣散了。

惠嫔走得飞快,庄妃经了之前那一遭也不敢再乱动心思,行礼后便退下了,只有萧宝宝拉着脸抱住了秦槐的胳膊。

“槐哥哥,你偏心,你来了就只看良嫔,还和惠嫔说话,叫得那么亲密……你都没喊过我的名字!”

秦槐神情说不上冷淡,却也和柔和扯不上边:“悦妃,你进宫前,朕是怎么告诉你的?”

萧宝宝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她紧紧抓住了秦槐的袖子,眼底都是委屈:“你说我进宫后就是一个寻常宫妃……可我怎么可能寻常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秦槐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她保养得宜的手,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回去吧,朕最近很忙,就不去ʟᴇxɪ看你了。”

第43章  巴掌和甜枣

萧宝宝大约是生气了,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去找秦槐,秦槐没人打扰,连政务都处理得十分顺遂。

小年前一天,他手下已经没了正经事,索性提前封笔,也让朝臣们多轻松一天。

可这忽然间的轻松,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坐在御书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桌案,一股莫名的茫然和疲惫忽然涌上来,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迟迟没动弹。

蔡添喜困惑地看他一眼,这阵子秦槐日日忙到三更才回乾元宫,如今好不容易清闲了,正该回去歇歇,怎么反而干坐在这里了?

可他也不敢问,只能去泡了杯参茶进来。

秦槐端起茶盏却又没喝,盯着那茶开始发呆,蔡添喜试探道:“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给您按按?”

秦槐没开口,却忽然抬头透过御书房的大门看向了宫墙,临近年关,皇宫里已经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看着倒是喜气洋洋。

“要过年了,也该热闹了。”

蔡添喜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可不是吗,刚才奴才瞧见尚服局正按着规制往各宫里送金瓜子和金银裸子呢。”

那东西是大年初一赏给宫人用的,不只是后妃会赏赐宫人,秦槐也会,但他并不会为这些东西费心思,都是陆杳处理的,可她亲手装了那么多红封,里头却没有她的。

也不知道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

蔡添喜忽然开口,打断了秦槐有些杂乱的思绪,他微微一蹙眉:“怎么了?”

“该用早膳了,不如奴才请良嫔娘娘来伺候?”

秦槐最近时常去长年殿,窦安康不会往他跟前凑,更不会缠着他说话下棋和走动,那里很是清净,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可今天他却懒得动,谁都不想见。

“罢了,就在这里用吧。”

蔡添喜连忙去通传,不多时便带着食盒回来了,后面却还跟着参知政事萧敕。

念着他曾是萧家长辈,也曾在自己年幼时教导过自己,秦槐客气地赐了座,萧敕却左拉右扯,政事一个字不提,反倒拐弯抹角的提起后宫的事。

“这陪在身边的人啊,还是得知根知底才让人放心,皇上您说是不是?”

秦槐听懂了,这是在说他冷落萧宝宝的事,怪不得那丫头最近这么安静,他还以为是对方懂了些道理,却原来是和家里告状了。

萧敕是萧家嫡系二房,是萧宝宝的亲叔叔,眼下萧家家主领了太师职在兰陵荣养,京中萧家子弟皆以萧敕为首,先前反对寒灾章程也是他起的头。

可朝政归朝政,后宫的事,但凡他不曾下旨昭告,即便是彻底冷落了萧宝宝,萧家也该老老实实地装糊涂,这般明目张胆到他跟前来提点,还真是把这皇城当成了自己家。

秦槐神情冷淡了些:“爱卿若是没有政务就下去吧,朕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萧敕脸色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却仍旧起身装模作样地行了礼:“皇上重情重义,刚回宫三年就对太后这般孝顺,真是臣等楷模。”

话是好话,可阴阳怪气的,蔡添喜忍不住看了过去,就见一丝不满自萧敕眼底一闪而过。

这是又在拿萧家当初的恩情挟持皇帝。

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毕竟秦槐对萧家的确心存感激,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黑过脸,他一个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然而这次秦槐却没有接下话茬,反而脸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萧敕身上,直看得对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这才一声轻笑:“萧参知就不必和朕学了,孝顺虽重,可到底忠敬才是为臣的本分,你说呢?”

萧敕愣了一下,这还是皇帝头一回在他提起过往恩情的时候发作,虽然并不明显,可的确让他心口一跳,一时间颇有些惊疑不定。

他低下头:“皇上说的是,臣一定铭记在心。”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猜到皇帝这是因为他插手后宫的事恼怒了,让他宠幸萧宝宝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里却很不满这般举动所暴露出来的苗头。

萧家扶持出来的皇帝,现在翅膀硬了,想不听他们的话了?

他眼底闪过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给秦槐找些麻烦,就听上首的人再次开了口:“春闱在即,萧参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导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国子监大考,三甲尽数被荀家摘去,都说萧家是诗书世家……”

秦槐语气陡然冷厉起来:“朕脸上都跟着没光!”

他说着,将一封奏折扔了下来,萧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听脸色就变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优秀?

他忙不迭将奏折捡起来,这正是国子监监生呈上的奏折,只是例行公事的奏报,却不想狠狠打了萧敕的脸。

他看着上面一连三个荀字,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秦槐冷笑一声:“连大考都拿不到三甲,还想为朕分忧?”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萧敕什么,他忙不迭磕头赔罪:“是臣教子无方,皇上放心,春闱之前,臣一定严加管教,此次下场,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

秦槐脸色稍霁:“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萧敕这才匆忙退下,完全没看见身后秦槐的脸色在他转身的瞬间就阴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不管这枣甜不甜,坏不坏,他都会觉得是好的,会连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压下心里的冷意,却彻底没了用早饭的心思,起身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虽然母子间丝毫感情也没有,可该做的脸面还是得做。

只是太后大约猜到了他回来,又拉着惠嫔在说话,他不胜其烦,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心情烦闷地回了乾元宫。

临近年底,虽然他一向喜欢清净,可乾元宫里来往的宫人还是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地十分热闹,可他这么看着竟莫名觉得孤寂。

其实说起来,皇宫不是他的家,萧家也不是,打从母亲七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见陆杳,很想很想见她。

第44章  你后悔过吗

秦槐敛起所有情绪,抬脚进了乾元宫,随手拿了本书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看,却是一个字也不曾看过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不丁手背上一凉,他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出去,这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下了雪。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雪已经越下越大,将整座皇宫都染白了。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只是先前那场夹着细雨,算不得雪景,眼下这般扑扑簌簌才透出静谧来。

他搁下了手里的书,恍然想起来,陆杳和齐王大婚的那天,也是这样大的雪,那时候他已经被认回了皇家,顶着皇七子的身份去参加婚宴。

那天齐王当众揭下了陆杳的盖头,像是炫耀,也像是示威,但他那时候只看见了身穿嫁衣的陆杳。

她真美,可惜不是他的。

如今虽然是了,却永远都没资格为他穿上那身衣服了。

身上忽然搭了一条毯子,他骤然回神,眼神凌厉地看了过去,拿着毯子的宫女被惊得浑身一抖,“砰”地跪在了地上:“奴婢只是觉得天寒,怕皇上冷……皇上饶命。”

蔡添喜听见动静连忙进来,见宫女并没有做什么出阁的这才松了口气,却仍旧骂了一声:“知道冷还不弄个汤婆子进来?脑袋当摆设吗?”

宫女连忙出去了,蔡添喜给秦槐理了理毯子,趁机开口:“时辰不早了,皇上可要进些点心?”

秦槐话都没说,只摆了摆手,但不想人打扰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可不多时一只手却堂而皇之地撩开了他身上的毯子,将汤婆子塞了进来。

他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放肆,朕是你……”

一张熟悉的脸忽然映入眼帘,嘴边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秦槐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舍得回来了?”

陆杳挣开他的手,将汤婆子塞进他手里:“明天就是小年,奴婢总得回来看看乾元宫置办得如何。”

秦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听得出来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却再次抓住了那只往毯子里塞汤婆子的手,然后摩挲着上头那一层层包着的白布。

“手怎么样了?”

陆杳动作顿了顿,慢慢直起腰来:“皇上现在才想起来奴婢手上有伤吗?”

连嘲带讽的,一点都不知道尊卑。

秦槐也不客气:“朕能想起来问就不错了,你见过哪个主子整日惦记着奴婢的伤?”

陆杳立刻用力想将手拽出来,却被秦槐死死拽着,还游刃有余地解开了她手上的绷带。

水泡留下的疤痕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说是好了,可一看仍旧让人觉得疼。

“药呢?”

“没带。”

秦槐眉头拧起来,目光严厉地看了陆杳一眼:“你是在和朕置气吗?ʟᴇxɪ”

陆杳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硬邦邦的:“奴婢不敢。”

还说不敢,若是她当真不敢,又怎么会是这幅态度?但是算了,毕竟要过年了。

他撩开毯子下了地,不多时拿了个瓷瓶回来,抬手一推便将陆杳推地坐在了软榻上,这才抓过她的手半蹲在地上细细给她上药。

真正涂起药膏来,一寸寸摸过那些疤痕,他才切实的知道这伤多厉害,他抓着那双手许久没松开,眼神很明显地晦涩下去,可最后他也没有指责罪魁祸首一句,只冷冷淡淡道:“这药医伤也祛疤,算是朕替悦妃补偿你的。”

替悦妃补偿?

陆杳蓦地攥紧了手,冷笑出来:“按皇上这么说,奴婢岂不是还要陆陆悦妃娘娘?”

秦槐将她的手硬生生掰开,继续一层层往上涂药,语气不见起伏:“感陆倒不必,你就如同这段日子做的一样,不再招惹她就好。”

又是这句话。

陆杳心口梗的厉害,连眼下秦槐的碰触都变得难耐了起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将手拽了回来。

秦槐动作一顿,他知道陆杳会有这个反应,只是没想到她用的力气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以至于他明明加重了力道,却仍旧没能抓住。

他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想把药膏塞进陆杳手里,可那双手却紧紧攥着,不肯露出丝毫缝隙。

“皇上的东西这般金贵,就不必糟蹋在奴婢身上了。”

陆杳冷冷开口,随即起身告退。

“站住。”

秦槐下意识开口,眼见陆杳脚步顿住却倔强地不肯回头,心口忽然就被软了一下。

“下雪了,陪朕看会儿雪吧。”

许久他才开口,可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懊恼,然而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眼见陆杳仍旧不动弹,他抬脚走过去,将人拉上了床榻。

陆杳半推半就地窝在了秦槐怀里,怔怔看着窗外苍茫的大雪,心神有片刻的恍惚,竟觉得眼前的情形和六年前的一幕重合了。

那时候秦槐还在陆家家学求学,那日也是大雪,天冷得厉害,她熬了参汤去给家中兄弟送,可到了地方却被大雪堵住了回去的路。

兄长陆济便用竹帘隔了一间静室出来,她在里头,秦槐在外头,两人透过同一扇窗户看着廊外同一场雪。

她沉浸在回忆里有些回不过神来,冷不丁耳边忽然有道声音响起来:“朕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忽然就想问问你,当年的事,你后悔过吗?”

陆杳不知道他说的往事和自己想起来的是不是同一件,可,后不后悔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别无选择,她总不能告诉秦槐,自诩机敏聪慧地陆大小姐,只是被人略施小计就乱了分寸,付出了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代价;她总不能让秦槐一个身份不明的萧家养子去和齐王对上。

她只能自己来,她说过了,她生来小气,睚眦必报,齐王既然毁了她,她也必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怕这么做的结果,是将自己搭进去。

只是可笑的是,她报完仇愿意说出来的时候,秦槐却怎么都不肯相信了……她只是隐去了一点内情而已。

在她一言不发的静默里,秦槐似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声轻哂:“罢了,你后不后悔和朕又有什么关系,朕只管和你讨债就是了。”

陆杳仍旧没开口,像是默认了他的话,只是借着趴在窗台上的动作自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疲惫在这片安静里逐渐发酵,陆杳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恍惚间有人喊她,一声声地,将梦境与记忆重合在了一起,她又看见了那场雪,秦槐隔着竹帘低声喊她的名字。

她羞赧地侧开头,却又控制不住低声回应:“槐郎……”

呼唤声骤然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慢慢拢进了怀里。

第45章  悦妃太过分了

嘈杂声忽然响起来,陆杳自睡梦中被惊醒,连忙起身要去查看,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窝在秦槐怀里。

窗户仍旧开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梦中怕冷钻进去的,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惊动秦槐,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她动作十分小心地从秦槐怀里挣脱了出来,这才探头自窗户里往外看,是萧宝宝来了。

她听说今天秦槐封笔,直到年前都不会有政事,便逮着机会来寻他玩乐,可蔡添喜却把她拦住了,说皇帝睡着了,让她先回去。

萧宝宝自然不乐意,睡着了又怎么了?喊起来就是了。

可蔡添喜却纹丝不动,好说歹说都不肯让路,她耐心告罄就吵嚷了起来。

陆杳不想理会,抬手就要关窗,可在这一瞬间,萧宝宝竟忽然扭头看了过来,透过那只有一尺宽的缝隙认出了她。

“你不是说槐哥哥睡了吗?她怎么在里头?你个狗奴才,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蔡添喜听得心里发苦,他也不是故意为难萧宝宝,做奴才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条听话的狗,可有时候,还是得有点眼力见的。

方才他进去的时候,是亲眼瞧见两人窝在一起睡着了的,要是这时候把人放进去,萧宝宝闹起来还好说,可万一坏了皇帝的事……

天子之怒,谁扛得住?

“悦妃娘娘,陆杳是乾元宫的婢女,在里头伺候理所应当,皇上真的睡着了,不见人,不只是您,是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

萧宝宝杏眼圆睁,气得浑身哆嗦:“不见我是吧?好,我也不见他了,你让陆杳出来,让那个贱人出来!”

陆杳眼神一沉,以她的脾气,被人点名挑衅自然不会躲,可秦槐一声声的威胁却忽然浮现在了脑海里,手上还没好全的伤也热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手背,心口的气性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和萧宝宝的你死我活来再多她都不怕,可她扛不住秦槐一次次的偏心和威胁。

罢了,罢了。

她抬手紧紧地关上了窗户。

外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下了地,靠在椅子上发呆,明明也没想什么糟糕的事情,心脏却还是一路不受控制地往深处坠了下去,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安静下来,蔡添喜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苦笑,可一见陆杳又庆幸似的叹了口气:“还好姑娘没出去……这就对了,咱们和主子置什么气是吧?”

陆杳晦涩不明地看了眼秦槐,默默地起身回了偏殿,她正打算换套厚实些的衣裳去长信宫,就从胸口摸出了一个眼熟的瓷瓶。

是秦槐给她的那瓶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摩挲着光滑的瓶身,想扔又有些舍不得。

正纠结,眼角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她一皱眉:“秀秀,站住。”

秀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背着身不肯看她,陆杳大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转过来,躲着我干什么?做错事了?”

秀秀磨磨蹭蹭地转了过来,她低着头,一只手冻得通红却死死捂着脸不肯松开,一开口就结巴:“没,没有。”

陆杳越发觉得古怪:“没有?你脸怎么了?捂着干什么?”

秀秀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一颤,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可一点秦红却自她指缝里渗了出来,陆杳脸色一变,伸手拽开了她的手,三道血印子映入眼帘,血也流得厉害,被手一捂,半张脸都是血,瞧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陆杳瞳孔一缩,想起刚才萧宝宝的样子,瞬间明白了:“是悦妃打的?”

秀秀眼眶一红,却咬着牙否认:“不是,是奴婢不小心跌倒了……姑姑别多想,这个……”

她将一把子花递了过来:“尚寝局那边的暖房里剪下来的,说是不要了,奴婢看开的还挺好,想着姑姑喜欢,就都捡回来了……”

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瞧见刚才被悦妃为难的时候,花被丢在一旁,花瓣都零落不全了。

“都坏了……怎么坏了呢……”

她说着声音哑了下去,仿佛脸上那血淋淋的伤,还不如这些花值得人疼惜。

陆杳连忙抬手接过:“没有,还很好看,陆陆。”

秀秀红着眼睛扯了下嘴角。

她笑得很丑,却刺得陆杳心口发疼,一股深沉的怒气汹涌地冲了上来,可她什么都没说,只将秀秀拉进偏殿,将秦槐给她的药一点点涂在了秀秀脸上。

“伤好之前你就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走动。”

秀秀红着眼睛点头,道了陆后抓着药瓶走了,陆杳脸上的平静却在她离开后一寸寸皲裂。

这个小丫头才十二岁,萧宝宝,你怎ʟᴇxɪ么下得去手!

她眼底的冷意波涛般一层一层席卷,萧宝宝,你以为我答应了秦槐不会和你为难,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三天后尚服局赶出了新妃们的吉服和凤钗,遣人往各宫送去,这些活本不必陆杳亲办,可她还是往含章殿去了一趟。

庄妃平素最喜欢素净,虽是妃位,含章殿的用具摆设却还不如惠嫔殿里富贵,一眼看去,雅致得近乎寡淡。

可看见她庄妃却笑得明媚:“什么风把陆杳姑姑吹来了?倒是巧,本宫自制的竹叶茶,姑姑尝一尝吧。”

陆杳不卑不亢道了陆:“汤色透亮,叶底鲜活,既有茶香又有禅意,娘娘真是好手艺。”

庄妃一笑:“姑姑过誉了,这是本宫的吉服?怎么还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

“奴婢知道娘娘眼光好,怕这衣裳哪里不合您心意,女使们又记不清楚,所以才亲自来了一趟……娘娘看看吉服吧。”

她一抬手,身后的女使们便会意地将吉服展开,藤色的云锦衬着银线绣就的五尾凤凰,华贵中透着脱尘,倒是很衬庄妃清丽无辜的气质。

庄妃细细打量着那吉服,随即微微一笑:“尚服局的手艺本宫自然是喜欢的,做得很好,本宫很满意。”

话虽然如此说,可陆杳清楚地看见她瞧见那五尾凤凰时,眼底闪过的是不甘心。

可宫中有宫中的规制,不会因为后妃的不满而改变,庄妃若是不喜欢眼下的图样,便只能铆足了劲往上爬,做贵妃,做皇后。

说实话,陆杳并不愿意和后宫的女人们纠缠,不管是萧宝宝还是庄妃,因为那会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是多么尴尬。

然而她不能不来,甚至于今天就算庄妃没有野心,她也会用尽心思挑起来。

她挥挥手将宫人都遣下去,这才意有所指道:“尚服局的手艺虽然好,可这五尾凤凰到底是有些配不上娘娘的。”

庄妃一顿,目光探究地看了过来:“姑姑这话什么意思?”

陆杳抬眼直直地看过去:“奴婢可以助娘娘更进一步。”

第46章  她要的是压人一头

庄妃上下打量着陆杳,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姑姑这话真让人听不明白,本宫进宫只是为了伺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再说妃位本就是恩宠,本宫要更进一步做什么?”

陆杳微微低下了头:“后位关乎天下安稳,放眼后宫也只有娘娘的德行堪匹配,奴婢此举也是为了大周。”

庄妃抬起帕子半遮着脸笑了一声:“姑姑抬举了,只是本宫生性柔弱,并不喜争斗,进宫也只是想伺候好皇上……今天本宫只当姑姑什么都没说,请吧。”

陆杳似是慌了一下,声音急促地喊了一声娘娘,明明被下了逐客令,她却仍旧赖在原地不肯走。

庄妃眉梢微微一挑:“姑姑是还有话说?”

陆杳咬了咬牙,似是被逼无奈下定了决心:“求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在悦妃娘娘手里。”

庄妃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都没能端稳:“姑姑何出此言?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悦妃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又怎么敢动你?”

“她敢!”

陆杳明知道庄妃是在装傻,却也只能自揭伤疤给她看。

“娘娘可能不知道,奴婢先前落水,就是沉光下的手,可奴婢不敢说,皇上也不会信,后来她又利用奴婢想离宫的心思陷害奴婢逃宫,害奴婢被皇上禁足数月,还有奴婢这双手……”

她抬手揭开了那层层的白布,狰狞的烫伤出现在庄妃眼前,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呀,怎么这么厉害?”

可她眼底深处闪过的却是淡漠,她不在意陆杳在萧宝宝手里受过多少罪,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是不是真的能为她所用。

但她仍旧装模作样地让人去取药膏。

陆杳趁机表忠心:“庄妃娘娘,宫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允我二十五岁出宫,可如果任由悦妃闹下去,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求娘娘救我!”

庄妃很是惊讶:“你会在二十五岁出宫?”

陆杳用力点头:“是,我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出宫去滇南寻我的家人。”

庄妃眼底闪过暗光,却仍旧一脸无措:“可,可我不善争斗,悦妃又任性放肆,我护不住你啊……要不你去找良嫔吧?”

她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脸色都亮了起来:“良嫔与你有旧,又得皇上恩宠,你去寻她是最好的;要是觉得她病着没有精力,去找惠嫔也行,她性子直爽,身后又有太后撑腰,也不怕悦妃的……”

“可她们位份都太低了,”陆杳似乎急的失了分寸,十分莽撞地打断了庄妃的话,“悦妃是妃,她们见了只有低头的份,再说……”

陆杳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皇上不可能立一个病弱的皇后,更不可能让荀家连出两任皇后……”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庄妃的心,让她那颗一直极力按捺克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这么说,只要将悦妃压下去,后位就一定是她的。

她隐在袖中的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真是对不住姑姑了,本宫实在是爱莫能助……藤萝,将本宫的红封拿来。”

藤萝很快便捧了一个托盘过来。

庄妃亲自接过,满脸愧疚地塞进了陆杳手里:“这当做是本宫的赔礼吧,姑姑要多保重。”

陆杳满脸不甘,欲言又止,但被庄妃拦住了话头:“藤萝,替本宫送送陆杳姑姑。”

藤萝伸手做请,陆杳万般不甘却也只能退了出去,一路上魂不守舍的,连藤萝和她说话都没理会,直到藤萝在含章殿外停下来,再看不见她的神情,她脸上的情绪才发生了变化。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不安惶恐都雪融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

七分真,三分假,就足以迷人眼。

庄妃虽然装得像,可她笃定对方一定已经动了心,眼下没答应不过是以为自己有筹码,可以坐地起价。

陆杳“啧”了一声,她完全猜得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暗示她送一份有分量的“见面礼”给庄妃。

事已至此,慢慢等吧。

“陆杳姑姑。”

忽然有人开口喊了她一声,是从昭阳殿回来的尚服局女官,对方手里还托着那件二品后妃吉服,当初料子送过去的时候,萧宝宝一眼就看中了这茜色,这是所有颜色里最接近红色的颜色。

“怎么?悦妃娘娘不满意?”

女官苦笑一声:“岂止是不满意,嫌弃得一无是处,问她怎么改她又不肯说……”

她说着,隐晦地看了眼陆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杳若有所觉:“怎么了?”

女官讪讪一笑:“悦妃娘娘说让您去一趟昭阳殿,这衣服怎么改,她想和您亲自说。”

陆杳一扯嘴角:“和我说?”

女官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娘娘她嫌我们听不懂……”

陆杳脸色骤冷,团起手里的帕子砸进了对方怀里:“你尚服局的事若还要我出面处理,要你何用?”

女官被吓得一哆嗦,低下头没敢再开口,陆杳冷冷一瞥:“你若是当不好尚服局的差,我可以禀明太后换人。”

“当得好,当得好,姑姑放心,下官一定能让昭阳殿满意。”

陆杳这才缓和了脸色,她瞥了一眼那张扬艳丽的吉服,心里一动,送“见面礼”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悦妃这人最好出风头,又和皇上有旧,她要的就是压人一头,你明白吗?”

女官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却又有些犹豫不定:“可如果这般改动,不合规制啊。”

“说的也是呢,”陆杳倒是很听劝,女官一质疑她便放弃了,“那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吧,只是还有五天就是年宴了,千万别耽搁了。”

后半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听的女官脸色瞬间变了,只有五天了,若是不能让悦妃满意,到时候整个尚服局都会吃罪。

女官脸色几番变幻,最终一咬牙匆匆走了。

第47章  苦肉计

除夕说到就到,今年不同于往年,宫里多了几个正经主子,其中一个还和她水火不容,难免会有人生出旁的心思来,她怕出纰漏,又将事情核对了一遍。

等合上册子的时候,已经到了秦槐起身的时辰。

他今日要去宫里各处请神,起得比上朝的时候还要早。

但她现在有差事在身,按照往年的惯例,这种时候是不用过去伺候的,可想着今天晚上他不知道会被谁带走,自己大约会因此有疙瘩,连着几天都会不见他,她又有些舍不得不理会。

罢了,反正这个时辰了,睡也睡不着就去看看吧。

她收拾好自己起身去了正殿,刚好赶上蔡添喜来伺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ʟᴇxɪ殿,陆杳伺候秦槐换了朝服,蹲身给他系了禁步丝绦,大约是起身的时候太急,眼前竟骤然花了一下,踉跄两步就要往地上栽。

好在秦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陆杳有些尴尬,正要说一句没事,秦槐就沉声开了口:“特意来朕眼前演这出戏的?”

陆杳嘴边的话顿时噎住,她仰头看了眼秦槐,只是烛光幽暗,她看不清对方什么神情,然而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她也不必看得太清楚。

她抿了下嘴唇,伸手摸上秦槐的腰带,随即狠狠一扯。

一声闷哼响起,蔡添喜正在准备请神用的香,听见动静连忙看了过来:“皇上?”

秦槐抓住了陆杳还在用力的手,被她勒得龇牙咧嘴,却极力维持了皇帝威严:“没事。”

他垂眼看着陆杳,只瞧见了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勒自己一下这么高兴?

他气得磨了磨牙,抓着陆杳手的力道却没能加重,反倒借着黑暗的遮掩细细摩挲了一下上头的疤。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几天过去,这痕迹并没有消减多少。

他下意识想把那只手举高好看清楚一些,然而陆杳误会了,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奴婢无心的,临近年关,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吧?”

秦槐动作一顿,拿话架他?

他哼笑一声,抓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递到嘴边就咬了一口,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这才松了手:“朕会,朕生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陆杳一哽,用力将手拽了回去,替他松了松腰带,又理了理衣襟,这才低声道:“好了,皇上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秦槐有些不痛快,撵他?

他正要开口,蔡添喜就捧着请神香过来了:“皇上,到时辰了。”

秦槐嘴边的话只好咽了下去,脸也跟着拉了下去,临出门了还扭头又看了一眼陆杳。

可陆杳着急回偏殿补觉,等天亮了她就得去长信宫筹备午间的官宴了,根本没注意。

然而等她一觉醒来,却只觉得头昏脑涨,像是病了的样子,她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咬牙撑着,脚下匆匆地赶到了长信宫。

彼时后妃都已经到了长信宫,包括四位新妃和先前摆设似的那两位贵人,乌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人,看着倒也十分热闹。

陆杳没有进去,放轻脚步去了偏殿,尚宫局的人已经在了,她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众位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宫里主子多了,要注意的事情自然也多,可这不是咱们出错的理由,官宴是皇家的体面,操办官宴亦是皇上对咱们的信任,请各位务必谨慎。”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陆杳挥手让众人退下,不放心地又核对了一下命妇名单和菜色。

身边却忽然多了一个人,她抬眼一瞧,是藤萝。

虽然早就猜到了她迟早会来见自己,可赶得时机如此之巧,还是让陆杳忍不住想笑。

这位庄妃娘娘的耐性,比她想的还要差啊。

但她仍旧面露惊喜,起身迎了过去:“藤萝姑娘怎么来了?是不是庄妃娘娘她改主意了?肯帮我了?”

藤萝为难地看了她两眼,随即无奈地摇头叹气:“娘娘的性子最是纯善柔软,她不是不担心姑姑,只是那毕竟是悦妃,娘娘心里慌得很呐。”

陆杳似是将藤萝当成救命稻草一般,将一个钱袋子塞了过去:“请姑娘帮我说说话,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求娘娘的。”

藤萝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子,满意地收了起来,随即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奴婢最近打听了一些姑姑的事,也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要替您说几句话不难,可要打动我家主子,还得要别的,娘娘她毕竟要在后宫里生活,做事总得要稳妥,要值得才行,姑姑说是不是?”

陆杳适时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因为藤萝这话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开口:“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怎么能是娘娘的想法呢?”藤萝滴水不漏,“这是姑姑的诚意啊,官宴和家宴,多好的机会啊,姑姑可不能错过。”

陆杳仿佛陷入了挣扎,脸色变幻不定,可心里却死水般冷静,庄妃娘娘的这招空手套白狼用的真是好,赶在这档口逼她下手,成了就少了侍寝的竞争对手;就算不成,也和她没关系。

可想全身而退?

陆杳心里冷笑,你全身而退了,谁来做我的挡箭牌?

然而这点心思她却丝毫未泄,挣扎片刻,她狠狠一咬牙:“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请你转告娘娘,家宴之上请她一定要把握时机,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藤萝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静候姑姑佳音了。”

两人相携出了偏殿,陆杳目送她越走越远,眼底闪过冷光,既然明知道今天的家宴会出乱子,她还是避开的好。

可秦槐对她颇有防备,要避开也得合情合理。

她正试图想一个妥帖的法子,脑袋疼了起来,最近劳心劳力的地方太多,她时常觉得不舒服,连忙想坐下休息,可在这一刻,一个好法子忽然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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