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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九哥”，恐怕就是来江州的摄政王。
可是摄政王怎么会为叶凌雪出头，这么折腾她？
傅明廷先前跟她说过，摄政王收藏了叶凌雪的一副画像，很是宝贝。
难道摄政王真的喜欢叶凌雪？
想到如此位高权重龙章凤姿的人竟然看上叶凌雪，傅柔紧紧地捏住了手底下的窗棱。
叶凌雪自小便样貌能力都比她好，出身也更好，如今竟然还得摄政王青眼有加。
凭什么？！
就在她愤愤不平的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钝疼，那两团上像是有锤子再砸一样，痛的她脸色发白。
“小姐怎么了？”婢女急急地奔上前来扶她。
然一碰触到傅柔的胳膊，傅柔只觉疼的越发厉害，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加剧疼痛一样。
……
涤尘居里，侍女上了茶，却只有云子墨一人滔滔不绝，说着柔柔如何如何美丽懂事，乖巧听话。
云子恒端着茶杯，打量着对面的慕容澜。
慕容澜则垂着眼，手握着圈椅的副手，指尖一点一点。
他还在为方才冲动地为叶凌雪出头的事情懊恼。
怎么能冲动！
早就说了不将她放在心里，各走各的路，管她做什么？！
“殿下。”云子恒放下茶杯，“近日案情如何？”
慕容澜回过神来，便简单与云子恒多说了两句。
云子恒点点头：“看来一切在殿下掌握之中。”
“嗯。”慕容澜又与云子恒闲话了几句，状似不经意地问：“找到人了？”
云子恒还没说话，云子墨便急急开口：“九哥方才不是在门前见到了么？就是柔柔啊。”
“那个女子？”慕容澜淡淡说：“你们兄弟长的都有几分肖像战王殿下，那女子倒是瞧着并不像，血脉之事，容不得马虎。”
“我知道我知道。”云子墨笑眯眯地说：“大哥每日跟我讲这个，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云子墨认真地又说：“柔柔有信物的，我也已经找到了当初的接生稳婆，她就是我妹妹。”
慕容澜说：“信物和稳婆都是可以作假的，战王府位高权重，免不得有些人冒名顶替。”
云子墨皱眉，就想继续说什么。
云子恒却道：“殿下的顾虑是对的，此事我会认真处置。”
“嗯。”
慕容澜也不欲和他多言，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马车上，他剑眉紧拧。
想起前世战王府的惨烈皆因傅柔出卖，他忽然心底浮起一个念头。
现在就把傅柔这个祸患除了，一了百了。
但一想到，傅柔可能就是战王的女儿，他又迟疑了。
战王府百年忠诚。
慕容澜和战王府的几个公子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极好。
慕容澜深知战王和几个公子对于这个妹妹的期待，他如果将人杀了，岂不伤了他们的心？
这傅柔要不是战王府找的人该多好！
慕容澜眉心一拧：“冷骁，你去查一查傅柔的底细，还有战王府认亲的细节，时间，地点，涉及到的稳婆和下人，巨细无遗。”
“属下明白。”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慕容澜瞧着车外的雨幕，脑海中忍不住浮起那会儿叶凌雪从雨中狼狈站起的模样。
慕容澜眉间褶皱更深。
怎么会搞得那么狼狈？
前世江州别馆那一次，她被人下了药送上自己的床榻，自己也被那些官员们劝着喝了不少酒，看到她躺在自己的九龙床上，还那般主动，如何能忍？
意乱情迷之下便要了她。
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随身的金簪要取他的性命。
她可以一点亏都不吃的。
慕容澜觉得叶凌雪现在变蠢了，被人欺负了竟然站在那儿发呆！
笨蛋！
慕容澜心里骂了一声，忽然又想起她胸前戴着的玉船。
重生回来只记得稳住局势，记得离她远点，差点忘了，两年前观澜湖她救过自己。
她是自己是救命恩人。
或许，他可以以这个理由做她的靠山。
如此一来，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她。
至于他们二人之间……他尽量不见她，不与她有任何瓜葛就是。
慕容澜似乎瞬间说服了自己，心里都舒畅了一些，冷声吩咐：“去百善堂。”
以他对叶凌雪的了解，她搞成那个样子，绝对不可能直接回明家，而是回找地方整理自己。
……
叶凌雪的确没回家。
她怎么能让爷爷看到直接这副糟糕的样子再担心？！
她进了百善堂先沐浴，换上了轻软的中衣，坐在镜子前，由着婢女帮忙整理头发。
彩月愤愤地说：“真是装模作样……这次要是无双姐姐在就好了，她武功高强，小姐肯定不会摔下马车去。”
叶凌雪没说话。
她垂着眼，在想方才云家别院门前的事情。
想那个明明对她冷漠疏离却又护卫了她的慕容澜。
他护着自己的样子，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当时虽然狼狈，但心情却是不错的。
或许，慕容澜只是因为自己被送进江州别馆那件事情，怕那些官员还想别的歪门邪道贿赂他，所以才对自己故作冷漠。
肯定是这样。
他那时候那么喜欢自己，感情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见了，还忽然那么冷漠。
叶凌雪唇角弯弯，笑容有些甜蜜。
彩月迟疑地说：“小姐，你、你笑什么？”
别是撞到了头，撞傻了吧？！
“没。”叶凌雪笑容不减，“我是在想，我送进傅柔肩井穴的那根针，应该快起效了吧？”
彩月“啊”了一声，“小姐你——”
叶凌雪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叶凌雪怎么可能吃亏呢？
有仇必须当场报！
彩月轻笑了一声，帮叶凌雪把头发弄得半干之后，找了药膏来。
那会儿摔下马车，叶凌雪身上好几处都磕着了，都得上药呢。
然而药罐的盖子刚打开，一个管事就在门外说：“小姐，门外来了一位贵人，说想求见小姐。”
“这么快？”叶凌雪皱眉问道：“是城南云家那别馆的？”
“不是。”管事迟疑地说：“外面的两队人好像是禁卫军……”
叶凌雪一怔，“请他进来！”
慕容澜进来的时候，叶凌雪粗略地整理了自己。
外衣来不及穿，只是披了一件白色斗篷，没束起的头发披垂在斗篷上面。
半干的头发散着墨色幽光，把她那张脸衬的更加透白。
叶凌雪没有装作不认识他，更没有冲他行礼。
自前世第一次见面，她被他捧在了手心里。
他宠着惯着她，告诉她，她不用与人卑躬屈膝，包括他在内。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此时她忘了需要冲他行礼。
慕容澜则是从心底就从未想过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屈膝，也忘了身份之间的差别。
她水雾一样的眸子凝视着慕容澜，像是带着漩涡的黑洞，把慕容澜的心神完全吸引，忍不住向前迈了半步。
然后，在叶凌雪微微勾起唇角的瞬间，慕容澜略有些僵硬地别开眼。
慕容澜强迫自己声音冷硬，不要被她的笑容引诱：“本王此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好。”叶凌雪声音清脆，“殿下请说。”
“玉船。”慕容澜冷淡道：“你那玉船是何处来的？”
叶凌雪将胸前的玉船拿出来：“这个么？”
“不错。”
叶凌雪思忖了一下，说：“这是我的私物。”
慕容澜说道：“两年前，本王外出落水，有人救我，后来我留了信物离开，信物便是这只玉船。”
“玉船出自宫中巧匠之手，底部还有印记。”
“啊——”彩月轻呼一声，“两年前小姐正好随着船队出去，就在观澜湖那儿救过一个人呢。”
慕容澜面无表情地说：“本王当时神智昏沉，记不得救我的人是谁了。”
“肯定是我家小姐！”彩月认真地说道：“我家小姐掌管明家船行，十二岁后每一年都会随船队出去一两次，两年前的确去过观澜湖。”
“而且我家小姐水性极好，行里的人送了外号叫做海龙女，每次出去总会救几个落水的人上来，整个江州都知道。”
“观澜湖那次救的人，奴婢印象深刻，戴了面具的。”
站在身后的冷骁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早就知道是明姑娘吗？
但还是非常配合地说了一句：“呃，殿下当时就带着面具。”
然后，屋内转为静懿，大家相互看了好几眼。
慕容澜眼眸微缩，转向叶凌雪：“当真是你？”
“……”叶凌雪却没说话，悠悠地看着他。
前世他告诉她，离开观澜湖后他便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份，他还做了观澜湖上她立在船头的画像带在身边。
那些江州的贪官污吏，就是凭借着那副画像，找到她，把她送到他面前去的。
他现在却不记得，而是靠玉船认出了她？！

13、殿下乘昏迷强吻与我
片刻后，叶凌雪轻轻地吸了口气：“彩月，你先退下。”
“是。”
叶凌雪抬眸看向慕容澜，“殿下，可不可以让你的护卫也退出去？”
“……”慕容澜迟疑了一瞬，抬手示意冷骁也出去。
咔。
门板轻轻拍合，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凌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慕容澜。
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响起他当初近乎卑微的祈求：“叶凌雪，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不要这么憎恶我，那么难吗？”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眸，冰冷而漠然，仿佛隐匿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
包括她在内。
这样的慕容澜，让叶凌雪很不适应。
她就那么看了半晌，慢慢说：“殿下当真不记得救你的人了吗？”
慕容澜冷漠道：“不记得。”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玉船做不得假，如果明姑娘的确在观澜湖得到它的，那么……明姑娘应该就是救我的人？”
“可是，我记得你。”叶凌雪的眼眸一闪也不闪地看着慕容澜。
慕容澜一怔。
叶凌雪微笑着说：“这两年我也时常想到你。”
她那笑容美丽大方，真心实意。
似乎此时看到他是一件让她特别高兴的事情。
慕容澜前世一辈子都希望能看到叶凌雪真心的笑脸，可她对着旁人能笑，对着他便不是冷笑就是嘲笑。
如今她竟与自己笑！
慕容澜觉得有些恍惚。
叶凌雪缓步上前：“我记得，那时候殿下昏迷之中抱着我不放，我挣不开，只能伏在殿下身前，后来太累，竟靠着殿下睡着了。”
“我还记得，殿下喝不下药，是我以口度药喂给你的。”
“你——”慕容澜僵住：“你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什么啊？”叶凌雪垂下眼，歪着头想了一下，含笑说：“我好心度药，殿下却反而乘着昏迷强吻于我，我一时气急，打了殿下一巴掌。”
“然后。”叶凌雪抬眸看他：“殿下就从昏沉中醒过来了，还与我道歉。”
叶凌雪唇角弯弯，眼含微笑：“殿下，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慕容澜彻底僵住。
因为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呢？！
就是因为当初印象太深刻，回去之后才日思夜想——
叶凌雪又朝着慕容澜面前走了一步：“我还记得许多细节，要我一一与殿下说吗？”
“不必！”
慕容澜僵硬地别开了眼。
然这一转眼，他顿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她耳后的擦伤。
白皙似玉的肌肤上，殷红的血渍刺眼的很。
他想起自己出现的时候，她从马车上滚下来的样子。
“你——怎么还没处理伤势？！”慕容澜脱口而出。
“这个吗？”叶凌雪把脸侧了侧，拨开头发。
方才只看到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这会儿一瞧，擦伤的范围竟大的离谱，脖子后面也有。
慕容澜心里一紧。
叶凌雪温声说道：“本来正要处理，结果听到殿下来了。”
“我想见殿下，便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伤。”
她的言语挑动了慕容澜的心弦，那伤势刺激了他的眼睛。
他就是见不得她身上有一点儿伤痛。
慕容澜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落到了她颈子后的那片肌肤上。
叶凌雪低着头，看着他衣襟那儿的腾龙云纹，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还是喜欢她，怎么会变？
“来人——”慕容澜脱口唤道。
“殿下，有什么吩咐？”外面的冷骁低声询问。
慕容澜怔了一下，回过神的一瞬间人也僵在当场。
他——他怎么回事？
只是来认玉船，认恩人，让自己给他做个靠山的，怎么下意识地想要人送药来，还想亲自帮她处理伤势？
慕容澜唇瓣紧抿，快速后退了两步别开眼，“原来是你救了本王，想要什么赏赐？”
叶凌雪：“……”
慕容澜说：“可以慢慢想，想好了之后派人送去江州别馆，本王向来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的。”
话落，他快步转身开门，那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叶凌雪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眉心也逐渐皱了起来。
“小姐啊！”彩月快步走进来，“奴婢先帮您处理伤势。”
叶凌雪没有说话，配合的坐到了圆凳上去，低着头想事情。
年少时随船队出去，她的确救过一些人。
慕容澜是让她最印象深刻的。
当时他带着半边面具，露出的鼻梁和唇却极其的好看，她总觉得，他的样貌必定不差，值得期待。
人家戴面具示人，必定有难言之隐，她虽然想看他的脸，却并未私自揭开。
她两辈子的初吻交代给那么一个陌生人，心里对他的感觉很微妙。
甚至还想着是不是什么美丽的邂逅。
但慕容澜恢复一些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了那个玉船。
她当时甚至于心底有些失落。
有一段时间，她都会想起他。
想着，他身体完全好了没有？
后来，日子久了，她再没有见过那个人，也逐渐忘记了他。
在江州别馆里，她被人下药送给慕容澜，春宵一度之后，她对那个欺辱了自己的人恨之入骨。
她哪里知道，慕容澜就是当初自己救过的那个人？
等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还经历了许多别的事情，她心里的恨开始消散，逐渐爱上他的时候，朝中政变，一切都来不及了。
叶凌雪的眼神晦暗莫测，方才的接触下，她确定他明明是关心她的，却又要装冷漠。
躲她。
为什么？
……
慕容澜的心情很糟糕。
回到江州别馆之后好久都没说话，下面的人不敢靠近。
冷骁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与白嬷嬷说了一遍。
白嬷嬷捧了一杯亲手泡的茶送到了慕容澜面前去：“殿下，喝茶。”
慕容澜照旧没有开口，皱着眉，甚至没抬头。
白嬷嬷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捏了一卷画轴，轻轻地放到了慕容澜的面前。
白嬷嬷温声说：“是老奴的错，明知殿下喜爱，却私自收了起来。”
话落，她将那画轴展开。
那个身穿蓝衣的少女，如同海中仙子，踏浪凌波。

14、我又不是大夫
慕容澜的视线落到了那画上，移不开。
白嬷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她自幼照顾慕容澜，比他亲生的母亲更像母亲，也是最了解慕容澜的人。
慕容澜自小孤僻，随着越来越大，在监国摄政之后，更加深沉孤傲。
他以雷霆手段铲除朝中奸佞小人，扶着那六岁的孩子坐稳皇位，震慑百官。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
能引起他情绪拨动的人也少之又少。
先帝算一个，先帝去了，新帝慕容元昊也算一个，最后一个，便是这画中女子。
两年前，慕容澜回京之后，做了这幅画。
私下时常拿出来默默地看。
白嬷嬷无数次看到过，他看着那女子的时候，神色复杂又微妙。
她还知道，他派人打听了她的家世和身份。
米盐吃的多了，什么不懂？
白嬷嬷看得清楚明白，殿下是对那女子动了心思了。
可那日，那女子出现在他的床榻上，他却将人丢了出去，只要是与这叶凌雪有关的事情，他似乎都有些燥，情绪起伏很大。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确定一点，那女子就是殿下的心病。
慕容澜的指尖忍不住落到了那画像上的女子脸颊上，茫然地说道：“嬷嬷，我心里念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为了报复我，可能会害死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嬷嬷温柔地问：“可能害死身边亲近的人，是还没有发生吗？”
白嬷嬷想了想，柔声说道：“如果是没有发生的事情，那我们可以在现在做一些别的事情，阻止它发生。”
慕容澜没有说话，容色复杂。
想起今日叶凌雪对待他的态度，心里更是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