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眺望远方,再一次跟老天祈求,祈求让她魂归故里……
陈父回来的时候,管家通知花园里已经换上了新植。
陈惘言站在雨廊下看着,神色难辨。
陈父疑惑问:“那些扶桑花呢?怎么突然换了?”
陈惘言淡淡回着:“昨晚吓到小琪,就都砍掉了。”
陈父微微拧眉:“那是松荔喜欢的,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许松荔站在一旁,尽管喉间满是苦楚,却也释然了许多。
甚至忍不住想,她那无人问津的尸体,究竟何时才会被人认领。
这时,陈父又开了口:“惘言,松荔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你连从小到大的感情都不顾了?”
陈惘言脸色一冷:“我和她,没有感情。”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短短一句话如刀捅进许松荔心口,她怔怔望着陈惘言,眼波静如死海。
午后。
陈惘言回到书房里,找了一本外文书看。
许松荔却一直看着墙边书柜格子里的一个竹雕笔筒。
那是陈惘言二十岁生日时她亲手雕刻的,上面的花纹,是她简化了俄语的‘喜欢’字符设计出来的。
但只要细细看,就能轻易看出这巧思。
可现在,那竹雕笔筒上的蝴蝶结都不曾拆开。
陈惘言怕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吧?
许松荔看向陈惘言,不知何时,他已经睡了。
暖暖的阳光下,他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光芒。
许松荔蹲下身看着他俊秀的脸,眼里满是涩苦:“陈惘言,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看过那个笔筒,不然你会在那时就把我赶走吧?”
无人回应,许松荔却早知答案。
“陈惘言,你就是我的劫吧,活时让我爱而不得,死后也要让我痛苦……”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她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无声呢喃:“要是一开始,不靠近就好了。”
这天之后,许松荔最大限度的远离陈惘言。
她闭上眼,不再看。捂住耳朵,不去听。得过且过。
直到这天,陈惘言刚用过早饭。
管家就进来通传:“少爷,许夫人来了,想见您。”
许松荔猛然转头看向管家,死寂的眼里涌上抹亮色,是母亲!
在陈惘言的控制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陈惘言皱了皱眉,还是让人进来了。
一年时间,却隔了生死。
许松荔看着鬓角斑白,身形佝偻的母亲,眼眶发热:“妈!”
她想要去拥抱,却在母亲的动作下,僵在了原地。
许母‘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惘言面前:“惘言,你爸说是你把松荔送走了,我求求你,把她接回来好不好?”
许松荔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手却一次次穿过母亲的身体。
她无力又痛苦的看向陈惘言,希望他能让母亲先起来。
陈惘言只是冷漠拒绝:“不行。”
“那让我见见她也行啊!”许母捂着心口,十分痛苦,“我昨晚梦见了松荔,她来跟我告别,说……说她太痛了,要离开这个世界!”
第5章
这话一出,许松荔就见陈惘言沉下了脸。
“梦里告别?真是无稽之谈!”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许母见他如此无情,当即捏紧成拳,含泪控诉。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爸死后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她懂事,从不跟我埋怨一句!”
“陈惘言,我知道我们家配不上你!她为爱疯狂我这个做妈的除了心疼,也确实带了私心希望她幸福!”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许母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我是疯了才会任由她跑来找你,最后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
都说母女连心,许松荔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心口像就被利器刺穿般难受。
她想哭,可眼眶除了涩得厉害,再流不出一滴泪。
她想拥抱许母将她拉起,可除了穿透母亲的身体,她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妈……不是你的错,我在这,我就在这呢……”
陈惘言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你女儿跟我毫无关系,找我要人,没有!”
许松荔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怒吼:“够了,陈惘言!”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许母也终于绝望,她慢慢起身,步履蹒跚往外走去。
许松荔看着母亲苍白灰败的脸色,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留在她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妈妈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她老人家又该怎么办啊……
随着许母的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许松荔拉离,硬生生扯回陈惘言身边。
“不要,妈,你别走,你等等我啊……”
许松荔想要去追逐,却无数次被拉离回来,她跪下对着上天一遍遍祈求。
祈求上天能知道她错了,她不会再爱陈惘言了,让她回妈妈身边吧!
可没用。
她还是被困在陈惘言身边,逃不掉,离不开。
送走许母后,管家看着脸色冷沉的陈惘言开口。
“少爷,看许夫人这意思,应该是不会再让许小姐碍您的眼了,您为什么不把许小姐的下落告诉她呢?”
陈惘言冷冷的扫了管家一眼,转身上了楼。
书房里的书桌上,是安小琪特地放置的三个人合照。
陈惘言凝视着照片上许松荔的笑容,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收回了对许松荔消息的封锁。
然而,许松荔始终没有消息。
陈氏集团。
助理站在一旁:“陈总,要不要让人去查查许小姐的去向?”
“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联系,不就是等着我去找?”
“做梦!”
许松荔定定看着陈惘言脸上的讥讽,眼里悲哀肆虐。
实际上,在被陈惘言送走后,她没有找过他一次。
哪怕濒死那天,她也独自忍受着癌症的折磨,悲凉地死在了远方。
许松荔不明白,她还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多少陈惘言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才能刑满释放!
“咚咚!”
安小琪推开办公室门进来,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她走到陈惘言身边:“不是说好今天要陪我去看海吗?你是不是要放我鸽子?”
陈惘言温声否认:“没有,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傍晚的海边。
深蓝夜空和海水融成一色。
璀璨的烟火在半空绽放,五彩斑斓。
也晃得人眼眶酸涩。
许松荔不受控制的看向依偎在一起的陈惘言和安小琪。
他记得答应安小琪的所有事,却将对自己说的承诺,全数抹去。
十六岁那年的生日,陈惘言也给她放了这样一场盛大的焰火。
那时许松荔问:“以后你还会给别人放这样的焰火吗?”
陈惘言郑重承诺:“不会,只给你一人。”
第6章
许松荔近乎自虐的看完了这一场烟火。
陈惘言陪着安小琪回到安家后,被她带到了琴房。
安小琪坐落在黑白钢琴前,纤细的手指起落,弹出一串优美的乐声。
一曲结束,她笑看着陈惘言:“记得吗?这是你向我表白时弹给我的曲子,我学会了,打算在婚礼那天送给我们的爱情。”
陈惘言温柔注视着她:“当然记得。”
许松荔也记得,因为这首曲子,是她陪着陈惘言练习的,从一开始的磕绊,到后面的熟稔,娴熟。
曾经,她也悄悄为陈惘言学过钢琴。
那是大学的校庆晚会,许松荔和陈惘言被班里的人推选出来,表演双人钢琴弹奏。
陈惘言的钢琴是自小学起的,许松荔的技术差了很多。
为了能弥补差距,她没日没夜的练习,只希望不拖陈惘言的后腿。
可到了登台那晚,表演的人,却从她变成了安小琪。
她到现在都记得陈惘言的语气:“小琪刚学会钢琴,她需要这个惊艳众人的机会。”
于是他们一起登了台,双手联弹,郎才女貌,成为学校的金童玉女。
许松荔站在台下听完了整曲,在陈惘言看来时,她抬起因为练习过度,颤抖不停的双手,慢慢鼓掌。
不被偏爱的人,注定被放弃。
许松荔从没有哪一刻,这般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
琴房,陈惘言手指无意识的按下一串熟悉的音符,脑海中突然想起小时候和许松荔练琴时的场景。
又看到她成功顺利完成曲目时,看向自己的喜悦笑容。
那时的她,脸颊白皙微红,看向自己的眼神明亮又渴求,爱意更是毫不掩饰。
“惘言,你在想什么?”
安小琪疑惑的声音打断了陈惘言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有些仓皇,“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陈惘言快步离去,却没去公司,反而驱车来到了许家。
明明已经深夜,屋里还亮着灯。
许松荔看着熟悉的家,好想进去看一看。
但陈惘言不迈脚,她就只能在外面无望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走出抹高大的身影。
是陈父。
许松荔有些惊讶,这么晚了,陈叔叔怎么会在自己家?
“滴滴!”
陈惘言按响了车喇叭。
陈父看过来,随后走进上了车:“你怎么过来了?”
陈惘言定定看着他:“您不也在?”
陈父一顿,另起话题:“松荔的事你许阿姨都告诉我了。不就是她喜欢你吗,也没做什么错事,你赶紧把人找回来。”
陈惘言微微皱眉:“她明知我和小琪两情相悦,还喜欢我,这不算错?”
陈父反问:“那她做了什么,破坏你和小琪的感情了吗?”
陈惘言冷笑一声:“她应该庆幸没做什么,否则就不只是赶她出去这么简单了。”
“你!”陈父脸色一变。
许松荔垂下的眼里尽是悲戚。
是啊,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错了。
若做了什么,陈惘言可能连她母亲都不会放过吧?
陈惘言脸上浮现一抹清晰可见的烦躁:“爸,错的人是许松荔,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质问我?”
“她去了哪儿,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父眼里满是复杂。
许久后,他问:“你对松荔,就没有一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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