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心一点一点下沉。不知道我爹有没有收到消息,段无祁那里又怎么样了。
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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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夏被人一脚踹进来的时候,我知道段无祁至少成功了一半,因为来的人是三殿下正主,可见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一把剑横在我眼前:「九弟妹,你还真嫁了个有本事的夫君。我如今大势已去,倒为那个贱种铺了路。可惜啊,他的大好前程,你是无福共享了。」
事到如今,躲是没用的:「那就要看三殿下是想将我当作泄愤的工具,还是搏命的筹码了。我若现在死了,有殿下同葬,也不算冤枉。」
三皇子杀红了眼,丝毫没有动摇,「你以为我怕死?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图个痛快。你说,我若挟了你出去,段无祁肯不肯跪在地上求我?」
某些方面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像,都是生死一线,我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不肯示弱半分:「我也想知道,不如你试试?看是他膝盖软得快,还是我先没了这条命。」
三皇子的剑已经在我脖子上留下了血痕:「你都肯为他死吗?真是情比金坚。不如我提了你的项上人头送给九弟做贺礼,他一定喜欢极了。」
他将我像一块破布似的拉起来,我一边被迫行走,一边极力忍受身体的不适。
按他如此粗暴行事,见到段无祁之前我就得死半路上了。
可老天终究是向着我的,我也没自己想的那般命薄。
双方对峙的第一刻,我还没来得及对段无祁说些什么,一支羽箭从我头顶飞过,正中三皇子眉心。
那箭从极远处来,见不到射箭的人,可我就是知道,送信的人不辱使命,救兵来自相府——是我姐姐。
只有姐姐有这样的胆识和高超的箭术,能一次次救我于危难的,也一定是姐姐。
段无祁冲过来抱着我,竟是哭了。
我有些嫌弃:「真没出息,你瞧见他绑我的那一刻,怕是怎么把胜果拱手相让都想好了吧?」
段无祁摇着头:「你叫我走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他只要敢动你一下,我一定杀了他。我埋伏好了人,却还是被五嫂抢先了。」
我没感动没意外,我想笑。
段无祁一边含着两包眼泪,一边还凶神恶煞:「我一定杀了他!」
这画面……竟然诡异地和谐?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这么个大男人掉眼泪,我看得怪瘆人的。柳如画,你也够能忍,不给他一巴掌。」
我推开段无祁,投入了姐姐的怀抱,顿时无比安心,嘴甜道:「我就知道,救驾的事怎么少得了我们巾帼大将军。」
姐姐把我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开怼:「救什么驾?好大的威风,你算哪门子驾,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确认我没事,姐姐就马不停蹄地去收拾乱局了,只把自己的披风留下,又把我裹厚了一层。
我心里高兴,好像身上没那么疼了似的,拉住段无祁问:「你听见没有?我姐姐刚才说了,她不是来救驾的,她是来救我的。」
段无祁罕见地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努力地回想,分析,重组语言:「她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衣服太沉了,压得我好累,懒得和他争辩:「弦外之音懂不懂?好姐妹的事你别管!」
……
陛下确实伤得很重,三皇子虽然不敢明面上屯兵陛下寝宫,却叫人守住宫门,以护驾为名,不准御医上前医治。如果不是段无祁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已经元气大伤,陛下卧病的这些时日,立了段无祁为储。
若是放在三年前,任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段无祁做了这九五之尊。
即使诏书已下,还是有质疑之声。坊间甚至传闻陛下已经薨逝,现在是段无祁假传立储诏书。?լ
就连我爹都有些惶恐陛下的决定,毕竟他曾经坚定地以为,我们姐妹俩嫁的人,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
何必惶恐呢?陛下自有他的打算。段无祁这些年的改变他最知道,且皇上和我爹君臣多年,深知其为人,所以他敢赌我爹爹的忠心。
已经出了这样夺政乱国的荒唐事,他急需要我父亲稳住天下文人的心,也需要仰仗我姐姐在边疆抵御外敌。
更重要的是,柳家除了我和姐姐再没有别的后人,在宫里这些年,他看得清清楚楚,我的身体纤弱到了何种地步,根本不可能绵延皇嗣。
待到我一死,柳家的风华也就到头了,绝不会存在外戚干政的可能。
皇上啊,他是把每一步都算尽了。
其实人人都知道我活不长,只有这世间爱我的几个人还做着傻梦不愿意醒。
这次的风波对我身体影响也不小。
段无祁这些日子既要为陛下侍疾,又要忙前忙后照顾我。
还好天气渐暖,又是食补又是药补,千辛万苦终于把我养好了点,他自己却肉眼可见地清减下去。
这下连姐姐都感慨:「你长半斤他要掉三斤,哪有这么个熬法?再这么下去过不了仨月,你俩就能是一对病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