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呀!”三姑到底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并不是拦着你们惩戒,只是……”
“只是大战在即,不想节外生枝。”灼华笑眯眯地开口接道,“三姑放心,敏毓自有分寸,误不了大事。”
灼华都如此说了,三姑还有何话好说?只得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自小就是个主意大。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你是个主意大的。”
见灼华抿嘴一笑,三姑又道:“若说今早还真是热闹。我一早去打水时,听说男营那面也闹了起来。说是曹家大公子曹曈半夜不知被谁套了麻袋打了一顿,据说打的不轻,脚上还被人钉满了铁蒺藜……”
三姑话还没说完,一旁擦脸的敏毓就忍不住捧着手巾又笑了起来。
灼华笑着看她一眼,随后转头去问三姑:“男营那边对此事是如何传的?难不成也是……撞克了?”
听闻此话,三姑脸上的笑便多了几分了然和调侃。不知为何,灼华的脸上反倒蓦然一红。
“郡主放心,那秦二公子倒是个中好手。应是在军中历练过,匿伏隐踪极其到位。刑部的人去走了一遭竟未查出半点蛛丝马迹。连素有‘铁判’之称的大理寺卿方铁之去看过,也没找出什么破绽。
“现下众人皆传,那曹家大公子大概是遇上了什么狐精山怪了。否则怎么同在一帐的小厮随从都睡死过去了?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竟一个也没惊醒!且那营帐周围别说痕迹,连个脚印也没有。”
三姑这话还真没说错。现下围场内众人都在暗传,说这曹家八成和西郊围场的风水不合。
这才几天呀,先是他们家丫头犯了疯病。然后是他们家大小姐被‘鬼剃头’。同一天内他们家大公子竟也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
对于鬼神精怪,这后宅妇人一向是异常敬畏。虽说那些文臣武将口中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皆摆出副不屑一顾之态。可其实不少人心里也深觉邪门,想起来后背就不禁咝咝冒着寒意。
一儿一女皆出了事,户部尚书曹曲然自是不能再待在围场春猎了。忙向王太后告了罪,携着儿女家仆慌慌张张地赶回京城。
叫这事儿一闹,众人都失了兴致,王太后也被惊动到了。因这两日游玩得还算尽兴,再加上她要办的事也算圆满,故而便不多做留恋。内侍不日便向各处传旨,休整一日,拨寨回京。自此皇家春猎便算告一段落。
浩浩荡荡地来,自然也要浩浩荡荡地回。从西郊围场回来的这一路上,王太后的心情似乎也比来时轻松惬意了不少。偶尔看看车外的景色,或是让内侍折些山花野草呈来赏玩。一时间竟难得露出几分女子的娇美之态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威严之仪。
伺候在一旁的月姑忍不住轻轻笑道:“太后这两日真是年轻不少。若是不知,说太后二八年华也有人信。”
“你又来调笑我。”王太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并不生气,半晌也跟着笑道,“这次出来总算稍稍如了我的心意,也不枉这么大费周章地出来一次。”
“娘娘是说太安郡主和大公子的事……”
王太后听后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是笑着扔了手中的野花,依向了身后的靠枕。月姑赶紧捧过茶碗。
王太后接过来润了润唇,随后笑道:“娇娥偏爱少年郎。天浩又长成那样,哪个女子不爱?论家世论人才,也不算埋没了她。”
月姑知机,忙笑着凑趣:“可不是。这一个是青春年少美貌仙郎。一个是花容月貌温柔娇娘。一个是富贵显赫父为当朝首辅。一个是皇亲国戚
大长公主的遗珠。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呀……”还未等月姑说完,王太后就点着她又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学会唱戏词儿了?这一套一套的,贫嘴!”
这哪里是戏词儿?奴婢说得可不都是真的?这段姻缘可不就像戏词儿中唱的一样,真真是如花美眷天作之合吗?”
这月姑越捧还越来劲了。逗得王太后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笑了好半日,方才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想了半晌,又道:
“虽说那丫头对我话中的那些暗示未做作什么反驳,低眉顺眼地看似像是应了。可这话毕竟并未挑明了直说。那下过旨的都可以做罢,更别说……”
话未说完,王太后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旁的月姑垂首倒茶,似是没听到一般。
“不行,这事夜长梦多。虽说她一介孤女,可现在宗室还有朝中那帮老臣为了皇上亲政之事,正憋着劲要找哀家的麻烦呢。这事儿得快点儿定下才是。
“正好这丫头现下住在宫中。该让天浩那孩子加把劲了!哄姑娘开心嘛,他可是最在行了……”
第四十章出宫
若说西郊围场这几日的春猎,倒是平白地给京中显贵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先不说曹家那一摊烂事儿。又是丫鬟发疯,又是一子一女同时撞克。只说“靖王世子”与太安郡主的军歌剑舞,珠联璧合,再有太安郡主的飞绫夺巾,简直惊艳众人。
还有惊马那次,太后娘娘紧跟着便携了她娘家侄子前去探望。在营帐门口,又是那样一番作派。京中这些王公贵胄、豪族显贵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尖子?心里还什么不明白的?
王氏一族这是觊觎上太安郡主了。也是,大长公主的嫁妆,辽鲁产盐之地的封邑,那可是天大的一块肥肉!王氏焉有不吃之理?
王太后这厢打着如意算盘。灼华那边却没给她作妖的机会。回宫当日,待王太后小憩之后,灼华便前来请见辞行。
“怎么才住了这两日就闹着要走?可是宫人们伺候得不尽心?咱们娘俩这几日才亲亲热热地聚上一聚,正热剌剌的,怎地倒突然要散了?”
王太后在灼华面前一向和颜悦色,更别说之前惊马探望时灼华的表现让她甚是满意。因此,再见灼华,王太后面上比平日里又宽和慈爱上十分。
“太后娘娘慈爱,盛情相留,太安本应敬领娘娘美意。但本月二十二,是父亲的诞辰,太安要回伏云庵中去祭奠叩拜,故不便留于宫中。
“且上个月二十七,太安着庵内的师傅为先帝做了法事,要诵上一个月的《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现下眼瞅着一个月期满,自是要回去处理一应祭祀事务。
此言一出,王太后不禁一僵,随即面皮紫涨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纯孝,心里装着长辈,再没有半分纰漏。重情重义这一点倒像极了哀家。
“上个月二十七先帝忌日那天,哀家就在那思贤殿内足足坐了一天。陪着先帝的灵位说了一天的话儿,也哭了一天。难受得呀……”
话到这里,王太后似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伸手掏出帕拭了拭眼角,另一只手朝灼华摆了摆。仿佛心中有万千难过,却言语不得。
灼华忙垂下眼帘面露哀色。又听太后身边的月姑开口接话儿道:“说到这事儿,主子们恕奴婢斗胆插嘴。太后对先帝情深义重,思念之心可鉴日月。
“可虽是如此,娘娘到底还是应多保重身体才是。先帝忌日那天,娘娘悲伤过度,以致在思贤殿内整整一日都闭门不出,可是急坏了奴婢众人。
“唉,那日也是因为太后闭门忧思,故而才未像往年一样赐祭祀先帝之物给栖霞山。为了这事太后好长时间心中都老大的不自在呢。
“毕竟先帝虽去,可龙吟剑仍在栖霞山上由郡主看护。虽不敢轻易惊动,却也是先帝的一个想念。”
灼华垂眸恭谨地听完了月姑这一段长篇大论,方才慢声细语地回道:“太后思念先帝之心着实让人感动。也请娘娘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思。毕竟陛下大婚在即,且国事繁重,一切多要仰仗娘娘操劳。
“至于先帝的祭祀,娘娘放心。太安已然供奉妥贴,祭祀以诚,先帝的在天之灵必会安息的。
“再者那龙吟剑虽是先帝之物,却也是生前赐予我母亲镇国大长公主的。既是先帝遗物,也是先妣留下的念想。太安自会恭敬供奉,小心护卫。绝不会让那等粗野小人对先帝遗物不敬,污了先帝的英名!更不会坠了先妣大长公主的威风,有损太后的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