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厉珩显然是不会聊家常的，干巴巴地应着。
洛老爷子瞧着他的姿态，眼底浮着几分满意之色。
先前他对阎厉珩的身份是非常有顾虑的，但就这两三年来的情况看，阎厉珩处在这样的地位上，依然能对洛云曦做到巨细无遗，实在难得。
当然，除了温泉宫那件事情。
虽然对外并未传出什么消息，但老人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那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
所以他现在怀疑，阎厉珩说的昨晚交流，是单纯交流还是——
老人皱了皱眉，为自己心里想到的那件事情有些不悦，慢慢放下筷子：“婚期可定了？”
“选好了日子，三月初三。”阎厉珩说：“一整年来最好的黄道吉日。”
老人闻言，放了心，“那就好。”
从今日到出嫁的日子，正好三个月啊。
他的云曦也没几天单着的日子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舍不得起来。
……
话说开了之后，洛云曦和阎厉珩的一切，恢复到比先前更加甜蜜的状态。
她继续年前未完成的刺绣。
无双支着下颌坐在不远处，瞧着洛云曦飞针走线表情有些复杂：“从没想到你会有今日。”
捏起针线，甘心情愿为人绣喜服。
“我也没想到。”洛云曦认真刺绣，没有抬头，“我一开始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权衡利弊，想着这辈子得过的舒服些。”
无双淡道：“什么这辈子，难道还有上辈子下辈子？”
洛云曦的手微微一顿，想起无双的心结。
前世她便为了那个心结折磨自己，到头来为救那人搭上了半条命，又被江湖上的仇家追杀。
而洛云曦陷在摄政王府，帮不上半点忙，亦不知道她最后结果如何……
但她知道无双在江湖上仇家众多，以她身受重伤的情况，恐怕多半是死于非命。
今生，洛云曦又如何忍心看她走前世那条路。
洛云曦把针别到绣架上，走去无双身边坐下，“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去天牢见那个人一面吧。”
无双脱口便说：“我不想见他。”
“别骗自己。”洛云曦温声说：“前事不可追，未来遍地是希望，不能放下以前的伤痛，如何开始新的生活？”
“你别和自己过不去，坦然面对自己，也是放过自己。”
洛云曦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验证。
若她一直揪着前世伤痛一心只为复仇，那今生就只剩痛苦毫无半点欢喜。
人间本就是地狱，自己还不放过自己，那到底活什么？
无双僵了僵，无话可说。
316、畏水的毛病
后来见阎厉珩的时候，洛云曦便将这事情提了。
阎厉珩神色平静的很，一点也不意外：“楚朝云我可以让她见，但不能让她单独见，你知道的，楚朝云本是死罪，皇兄垂怜才留他一命。”
“我洛白的。”洛云曦点点头，“你让冷云和冷灵跟着无双姐姐去就是。”
“嗯。”
阎厉珩简单应下，这件事情就算解决掉了。
他手上拿着洛云曦新做给她的玉骨折扇，轻摇慢摆，坐在一侧看着洛云曦往腰带上编珠子。
看了好一阵子，阎厉珩问道：“无聊吗？”
“不无聊啊。”洛云曦抬头看他，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这东西挺有趣的，虽然费时间，但却很过瘾，做好了这条腰带我还想给你再做一条。”
这是一件容易上瘾的事情，洛云曦发现了。
反正冬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待着也是待着。
阎厉珩默默片刻，“可我无聊。”
“啊？”洛云曦一怔，诧异地看过去：“你……你无聊？你最近不忙吗？”
“我不忙。”
阎厉珩说：“朝中六部事务都有稳妥的人掌管，元昊也机敏，我手上的事情现在并不多了。”
其实他所说的并不多，依然很多。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国事累累压在身上，处理事情的效率一向高。
那些其实依然很多，但他口中说着并不多的事情，他只用两个时辰就处理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当然无聊了。
他忙惯了，不知道能做什么休闲活动。
来找洛云曦吧，洛云曦反倒比他忙，一心扎在刺绣上面去，连着好几日，他都是坐在一侧陪着，无聊的都快长毛了。
“那——”洛云曦放下编玉的腰带，“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好。”
阎厉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一把握住洛云曦的手腕，“这就走吧。”
京城附近还是有很多好看的风景的，如今刚过了年关，天气还有点冷，也不适宜去远些的地方，便到京郊檀香山去转了转。
过去的路上，洛云曦和阎厉珩闲聊了会儿，想起他以前一些生活习惯，和怕水，噩梦，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阎厉珩平静地说：“那晚我告诉过你的，她疯了。”
“既然疯了，连自己也管不了，自然也管不到我。”阎厉珩抬眸看向某个虚空处，神情淡漠地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我吃东西的习惯，便和她有一点关系，怕水也是。”
“那一年我掉进了水里，她——”阎厉珩停顿了片刻，才说：“她病的厉害，没有发觉我出去了，我年纪小，被水草缠住，还陷进了淤泥里面。”
“要不是过路的宫人拉我一把，我恐怕被溺死了。”
“溺水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每一次我走在河边，水面上，看到那些晃动的波纹，我便浑身紧绷。”
阎厉珩垂下眼，视线温柔的落到洛云曦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有个海龙女的外号，知晓你的水性极佳，我每次在你身边，坐船，走在河边，桥上，似乎都并没有那么畏惧。”
“这么奇妙？”洛云曦莞尔，脑袋枕到了阎厉珩的肩膀上去，“其实水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小的时候溺过好几次水，学游泳的时候。”
而洛云曦是个硬性子，越是办不好的事情她越要迎难而上。
克服恐惧，战胜自己的过程是很过瘾的。
她最终学会了游泳，并且水性极佳。
“你很聪洛，也很厉害。”阎厉珩眼神更加柔和：“而我这畏水的毛病，除了你也便只有皇兄和白嬷嬷知道。”
其他人根本想不到，堂堂镇北王，大乾国摄政王，会害怕水，怕坐船。
他平素面对任何人根本很少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或者说，他也有细微的异常，但没有人能够联想到那件事情上面去。
洛云曦笑眯眯地说：“以后你想坐船我便陪你，不想坐船咱们出行就坐车。”
“嗯。”
阎厉珩应了一声，握住了洛云曦抱他手臂的素手。
他听着洛云曦和他说着以前如何学游泳，如何随着洛家船队走四方，在何处曾经救过什么样的人。
他的心很安定，很平静。
许多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面游荡，但似乎已经并不重要。
可是忽然，他的心中又有些许愧疚。
他骗了她。
其实他对水的畏惧，并非来源于溺水。
吃饭风卷残云的习惯，也并不是只和那个人有一点关系。
那些噩梦，太过阴暗毒辣。
他不想告诉洛云曦，不想让她用怜悯的，异样的眼神来看他。
“对了，前天爷爷跟我说，你告诉他婚期在三月？”洛云曦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来，扭了他的胳膊一下，“你都没和我说。”
“我说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除夕。”
阎厉珩低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在你耳边说的，好多遍。”
洛云曦“啊”了一声。
除夕，那天晚上不就是他与自己说了很多话，然后被吃干抹净……可是她分洛不记得他说过什么？
洛云曦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胡说八道吧？”
“自己没听到，就赖我没说。”阎厉珩舒展手脚，往后靠在垫子上，“冤枉起人来，连眼也不眨。”
洛云曦心里犯嘀咕。
难道他真的说了，自己昏昏沉沉没听见？
那晚太混乱，好像这个也有可能。
“初几？”洛云曦趴到阎厉珩身前去，“爷爷只说三月初，都没告诉我初几，我问他他还瞪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时嫁，没我这种新娘子。”
洛云曦撇嘴说：“分洛是你们不告诉我啊！”
阎厉珩瞧她娇的可爱，抬起身子吻了吻她，才说：“初三，今年一整年里最好的黄道吉日。”
“初三？那还有两个多月了。”洛云曦认真算着日子，“嫁衣我也可以绣好的，不过我嫁去你府上，我爷爷怎么办啊？他一个人住在郡主府我不放心。”
“你可以让老人到摄政王府去住。”阎厉珩揉了揉她的头，“或者，等成了亲你一段日子在你的郡主府住，一段日子在王府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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