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心里一片乱麻。
萧宴祈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刚迈步要走。
就听沈静姝问:“我……可否见一见这位嘉宁公主?”
萧宴祈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目光里含着冷意:“你见她做什么?”
“圣旨一事她未必知情,你莫要做多余的事。”
他话里句句警告,沈静姝只觉得心如刀割。
“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扔下这句话,萧宴祈便离开了,没再看沈静姝一眼。
沈静姝一人站在堂中,屋外冷风瑟瑟吹来,却凉不过她的心。
成婚三年,她自认贤淑懂事。
却没想到在萧宴祈眼中,就是这般善妒之人!
眼眶积蓄了泪意,哽的鼻间发涩。
但最后,沈静姝只是抬手抹去了那抹温热,唤来了小昭:“去帮我递个信,就说我求见——嘉宁公主。”
小昭是沈静姝回到慕府后才跟在她身边的,并不知旧事。
但也并未多问,领命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小昭去而复返。
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女子,一身红衣,明媚耀目。
红衣女子脱下斗篷,如主人般自顾进了堂屋在桌边落座。
看着沈静姝,她笑了笑:“无霜,多年不见,可还好?”
她这一句,无非承认了身份。
眼前的叶芷吟已经没有了当年在慈幼局时的胆怯,整个人骄傲的像天上的太阳。
沈静姝攥了攥丝帕,走上前坐在她对面。
“芷吟,你可知我从慈幼局离开时,曾丢了块玉佩?”
叶芷吟挑了挑眉:“不知,姑姑从未说过。”
她神情没有半点心虚,沈静姝紧抿着唇,视线慢慢落定在她腰间那熟悉的玉佩上。
“那玉佩名为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如此,你可能记起了?”
闻言,叶芷吟脸上的笑慢慢浅淡。
“你这话是何意?”
沈静姝声音微哑:“燕庭说此玉佩世上仅此一枚,偏偏我的丢了,如今出现在你身上。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这玉佩当真是你的吗?贵妃娘娘走失的女儿当真是你吗?还是这玉佩本来的主人!”
话至此,一片沉寂。
许久,叶芷吟才开口:“你知道,我很羡慕你。”
“当年在慈幼局我费劲心思讨好,可姑姑却还是最喜欢你。后来慕家来人想要收养一女,也是一眼看中了你。”
“那时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担忧。现在凭着这玉佩,我一跃成了公主,我知你嫉妒,但无霜,我问心无愧。”
话落,她站起身,重新披上斗篷:“还有,那两道圣旨都是我向父皇求的,外人只知你与燕庭是和离,不会污你名声,我也算为你筹谋了退路。”
说完,叶芷吟转身离去。
小昭从外走进,就看到沈静姝呆坐在那出神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
闻声,沈静姝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退下吧。”
小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退离,带上了门。
寂静在屋内蔓延。
沈静姝就这么呆坐着,直到夜色侵袭,白雪倾盖了大地……
“砰!”
屋内被人大力推开,萧宴祈脸色冷峻,挂着冰霜,张口就是质问:“我说过,不准你去找她的麻烦!”
迎着他深邃眸中的怒火,沈静姝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
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所以呢?”
萧宴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甩在了她面前。
“这是放妻书,你自行离去,往后好自为之。”
纸,轻飘飘的落在黑玉砖石上,白的刺眼。
沈静姝紧掐着掌心,愣是没有捡。
辛冷的空气从敞开的门外吹进来,呛的她忍不住想咳。
但萧宴祈在,沈静姝生生忍下,哑声开口:“萧宴祈,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只会任性,只会欺负人?”
萧宴祈皱了下眉:“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直说什么呢?
难道要在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时,还要去自讨苦吃,问他对她可曾有过片刻心动?
沈静姝做不到。
末了,她只是问:“若我说,那块玉佩是叶芷吟偷了我的,我才是贵妃娘娘走失的那个女儿,你可信?”
萧宴祈面无表情:“荒谬。”
沈静姝心一颤。
就听他继续说:“沈静姝,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吗?”
扔下这句话,萧宴祈大步离去。
呼啸的冷风从敞开的门扇灌进来,一瞬间,将沈静姝包裹,冰冻。
她就这么在屋内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朝阳照进屋内,洒下一片金色暖光。
沈静姝才动着发麻僵硬的四肢俯身将那纸放妻书捡起。
其上,萧宴祈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也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兹有妻慕氏无霜,温婉贤淑,良善恭谨,奈何夫妻无分,命定非卿,至此各还本道,嫁娶不相干。”
沈静姝沙哑着嗓子一字字念着,犹如刀割。
“温婉贤淑,良善恭谨……”
沈静姝眼中含泪,多荒唐,又可笑。
前一刻萧宴祈还在说她妒心太重,可落于纸上的文字却这般冠冕堂皇!
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话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墨痕……
许久后,沈静姝慢慢将纸合起来,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妆奁中。
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三年夫妻,她总是还妄想萧宴祈对自己能有些感情!
但慕府,她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想到之前大夫说的那些话,沈静姝眼中一片茫然……
一个时辰后,慕府。
餐厅内。
慕母挨着沈静姝落座,不断给她碗里添着菜品。
沈静姝攥着筷子,却食不下咽。
眼前这个妇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好,那么爱自己,满口担忧,却为何又能做出对自己下毒的事?!
沈静姝心绪越发复杂。
一旁慕父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放下筷子:“无霜,你怎么了?可是在傅家受了委屈?”
沈静姝倏然回神,抬头就迎上慕父深邃的眼。
这时,慕母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是啊,无霜,你有什么就同我们说,爹娘为你做主!”
眼前两人鬓角上染着白霜,同八年前去慈幼局将她带回时的样子,苍老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眼中对自己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沈静姝突然有些释然了。
是不是母亲下的毒也许也没那么重要吧?
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的爱与维护不是假的!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不如就装作不知吧……
想着,沈静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爹和娘了。”
闻言,慕母笑弯了眼:“你啊,就是嘴甜。”
……
气氛慢慢回暖,一切好像回到了沈静姝还未出嫁的时候。
然而眼见着天色暗下,她也不得不回傅家了……
慕家门前。
沈静姝抬头凝望着那块匾额,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