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兄长的名字,秦九昭呼吸一颤。
从被母亲强迫进军营那刻开始,她便是兄长秦末阳。
为了秦家的声名,她苦练兵刃,细嫩的双手结了厚厚的茧,多少次生死之际挣扎,最后更是战死沙场!
如今,她只希望拿命换来的功勋能让母亲满意。
然而下一刻,岑泽凛的话打碎了她所有希冀。
“秦末阳乃是其胞妹秦九昭冒充,待她回京,臣自会依法处置此人!”
秦九昭脸色骤然惨白。
岑泽凛明知欺君罔上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为何还要说出来?!
他就这般恨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庆皇微微蹙眉:“虽是如此,但秦末阳胞妹多次建功,完全可以将功补过。”
“陛下!”岑泽凛眼神幽深,“各论功过,建功该赏,过失该罚。秦末阳做逃兵,秦九昭欺君,还请陛下为秦家治罪!”
秦九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岑泽凛那溢出言表的厌恶好似粘稠的黑泥将她困住。
她僵硬的走到岑泽凛面前,声声质问:“为什么?你恨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
岑泽凛无知无觉,继续开口:“陛下……”
秦九昭听不下去,她伸手去抓岑泽凛的衣袖,却摸了个空。
秦九昭只能一遍遍哀求:“岑泽凛,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哀鸣间,岑泽凛的话倏然止住。
他眼眸定定看见前方——
穿着如同丧服般素衣的秦九昭,正绝望地望着自己!
第5章
岑泽凛眉心微皱,可再一睁眼,那里什么都没有。
“岑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庆皇开口打断他的沉思。
岑泽凛静立片刻后,莫名没再说下去:“没有。”
庆皇点了点头:“那就如岑爱卿所言,秦氏军功当赏!秦家兄妹欺君瞒上,当斩!”
微风吹入宫殿内,好似要轻飘飘的秦九昭吹散。
她看到岑泽凛弯下腰,恭敬道:“臣遵旨!”
“岑泽凛——!”
秦九昭凄惨的喊出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
擦肩而过之际,秦九昭没有动。
她不想再跟着岑泽凛,因为他,她身死异乡!因为他,秦家如今也要遭受厄难……
神秘的力量再次拖拽起秦九昭的魂体,她奋力地挣扎,抓住墙壁,抓过地面……
可没用。
秦九昭再一次被带回了岑泽凛身边,逃不掉,挣不脱。
马车车轮碾压过春日未化的雪,咯吱作响。
最后停在秦家门口。
曾经的将门之家,门庭只有残花败柳,已不复当年荣光。
秦九昭跟看着久违的家,心里悲色蔓延。
岑泽凛拿着圣旨走入秦家。
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中走出。
见到岑泽凛,她脸色一变:“谁让你踏入秦家大门的?!”
秦九昭一眼就认出了多年未见的闺蜜,书和院院长的孙女安月婵。
这么多年来,她们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她的事情,安月婵都知道。
岑泽凛冷眼睨她:“陛下有圣旨,我来宣读。”
安月婵不安地皱了皱眉,嘴上一点不服输:“你亲自来,估计没什么好事!当初我就该去一趟边疆,把九昭带回来!”
“她不会和你走。”
岑泽凛的笃定让秦九昭忍不住自嘲苦笑。
安月婵一噎,她嘴硬道:“九昭前段时间和我回信说了,她回来就退军,找一位良人共度余生!”
此话一出,岑泽凛冷硬的下颚线倏然绷紧,眼中闪过一丝冷怒:“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女人,还想嫁人,痴心妄想。”
安月婵霎时白了脸:“九昭可是秦家大小姐,你居然拿她和青楼女子对比?!”
秦九昭早已心痛到麻木,比起自己,她更关心秦家人。
她正要往堂内去,却见母亲从堂内走出,她两鬓斑白,步履蹒跚。
秦九昭见到她如此苍老,心狠狠的揪在一起。
四年前,兄长秦末阳死去的那天。
母亲一刀剪断她的长发,扔给她一副染血的盔甲,疯魔般在她耳边重复:“你要守住你哥哥的英名,为秦家增添荣耀,直到死的那一天!”
后来身份暴露,秦九昭深陷地狱,无助求救时,她托战友送了封信给母亲。
可她的回信,却令秦九昭如坠深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灾星!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如今母女再见,却是生死相隔。
秦九昭心情复杂。
这时,秦母开了口:“岑将军,陛下有何旨意,请说吧。”
“秦九昭欺君瞒上,罪不容赦,当诛全族!”
一道惊雷炸响,安月婵怒斥道:“岑泽凛!你还是不是人?!秦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我只是秉公办事。”岑泽凛冷声回应。
一旁,秦九昭看着他们争论,感觉自己好像劈成了几片,痛不欲生。
她甚至不敢看母亲的脸色。
秦母冰冷的话却砸在耳畔:“秦九昭已被秦家除名,所有罪责她一人承担,与秦家无关!”
第6章
秦九昭僵硬的站在原地,明明只是魂体,却还是感觉到了冻骨的寒风!
安月婵惊讶的看着秦母。
岑泽凛却不以为然:“陛下圣旨谁敢反抗?将人带走,抄家!”
一声令下,粗鲁的士兵一间间房翻过,如劫匪过境。
“哗啦!”
“砰!”
所有东西都被丢砸在地上,一团糟乱。
安月婵连忙站出来,慌张阻止:“岑泽凛!你这样做,九昭若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秦九昭苦涩一笑,就算不原谅又如何,岑泽凛根本不在乎。
果然,岑泽凛充耳不闻。
他大步走进秦九昭曾经的院子。
院子里,一股腐朽荒败的味道扑面而来。
岑泽凛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像。
画像上,男子身着银色盔甲,手握红缨长枪,骑着高大的黑马,目光坚定地望着天空,一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
正是岑泽凛第一次出征的模样!
秦九昭看着画像陷入怀念,那是她第一次送兄长出京,却只看到了军队前方如烈日般耀眼的岑泽凛。
一眼定情,动魄惊心。
回到家中,秦九昭作下此画。
那时,她根本不会想到与岑泽凛的再遇,会让自己落到香消玉殒的下场。
秦九昭转头看向岑泽凛,却目睹他双眸倏然被厌恶吞噬。
岑泽凛碰都不愿意碰画像,冷声道:“处理掉。”
“是。”
士兵正要走上前,安月婵突然冲出来。
“住手!”她越过士兵,挡在画卷面前:“岑泽凛,这么多年,你对九昭当真没有一点情吗?”
秦九昭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在军营的这两年,岑泽凛偶尔疲惫了都会来找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还会在情动时,一遍又一遍低喃她的名字:“九昭……”
那一刹那,秦九昭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全部温柔。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机会的。
岑泽凛的话却打碎了秦九昭所有的憧憬。
他瞥向安月婵,毫无半点迟疑:“没有。”
随后再次对士兵下令:“动手!”
士兵立刻上前去拿。
安月婵连忙将画从墙上取下,紧紧抱在怀里。
可她一介女子,终究敌不过士兵,画卷瞬间被抢了过去。
只见两个士兵抓住画卷边缘,手中向外用力——
安月婵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挣扎着欲要阻止:“不要!”
然而,“嘶拉——”一声。
画像,瞬间被撕碎成两半!
撕裂的画像落在秦九昭的脚边。
她垂头看着,脸色苍白灰败。
回想起自己每当节日,都会在画像前为他祈福,祈求上天护他平安凯旋,岁岁安康。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岑泽凛看不见秦九昭,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转头看向屋内的柜子。
打开一看,居然都是各种檀香。
岑泽凛眉头一皱,甩手将檀香瓷瓶砸在地上:“都丢掉。”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檀香,秦九昭眼底一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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