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唯一的爱好,却被岑泽凛如同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地上,一文不值。
这时,只听隔壁院子里传来秦母的哀鸣:“不要!”
秦九昭心一颤。
随着岑泽凛快步走过去,屋内的景象也映入两人眼中。
一个刻着‘秦末阳’名字的灵牌,躺在满地狼藉中,支离破碎。
第7章
秦九昭呼吸一颤,连忙跑过去想将灵牌捡起。
可双手穿过了实物,无法触碰。
秦九昭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去捡,可无济于事。
岑泽凛看着那牌位上秦末阳的名字,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秦末阳死了?
岑泽凛抬头看向被士兵押住的秦母,沉吟片刻后,没有多问。
“将秦家人压入诏狱,择日问斩。”
随着令下,秦家几十口人被捆上铁锁链带走。
任凭秦九昭如何哀求,恳求,岑泽凛都听不见。
她想陪着族人一起,却又一遍遍的被拉回岑泽凛身边。
最后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垂眸看着地上兄长碎裂的令牌,泪流满面。
“兄长,对不起,对不起……”
“我护不住母亲,护不住秦家荣耀,如今连你的灵牌我都护不好……”
秦九昭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面去地下见兄长。
如果死的时候,她能魂飞魄散就好了,那样就不用看到这一切,不用这么受折磨。
秦家人烟尽散。
安月婵怀抱着碎裂的画卷,看向岑泽凛的眼里尽是怨责:“岑泽凛,你会后悔的!”
岑泽凛置若罔闻,直接转身回了将军府。
远远就看到宁思儿坐在庭院里,低头看书。
恍然间,岑泽凛仿佛看到了营帐内,秦九昭坐在烛台下看兵书的模样。
这时,宁思儿瞧见他,起身迎来:“泽凛,你回来了。”
岑泽凛回过神:“你怎么过来了?”
“我闲着无事,煮了一碗银耳羹给你。”
岑泽凛看着她手中的银耳羹,莫名又想起了秦九昭。
在军营时,她便总做各样的羹汤给他。那时,秦九昭的眼中总映着笑,高兴的,爱慕的……
她会在战事吃紧时,坚定鼓舞:“泽凛,我们会赢!”
“泽凛,你怎么了?”
宁思儿疑惑的声音拉回了岑泽凛的思绪。
“没什么。”他接过碗喝了一口,正要说话。
岑轶云走了进来,他一身盔甲,像是要出征。
“哥,陛下已为我和九昭赐婚,!”
岑泽凛眸色一沉:“秦家满门将诛,你胡闹什么?!”
岑轶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秦末阳死了,秦九昭也是没办法,才女扮男装替兄从军!她何错之有?”
“这件事你何时知道的?”
想到岑轶云比自己更早知晓,岑泽凛心里有些不舒服。
岑轶云没回答,只说:“我以再不入京,永驻边疆向陛下求旨,赦免秦家,陛下已经应允。”
“哥你曾教过我,敢于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既然你不要秦九昭,那我要!”
秦九昭也没想到岑轶云会这样做,她看着少年人熟悉的面容,眸色复杂。
“咔嚓!”一声脆响,岑泽凛生生将手里的瓷碗捏碎。
宁思儿吓了一跳,眼底闪过抹狠意,随即柔声劝:“泽凛,轶云这么深情,想来和秦小姐应该是早有情分,你何必阻止?”
岑轶云想要否认,但不知为何,又没开口。
在岑泽凛逐渐黑沉的脸色里,他扔下一句:“我定会娶秦九昭为妻,你不同意也没用。”
秦九昭目送着他背影,心想,岑轶云注定要失望了。
她,已经死了。
这时,宁思儿开口问:“泽凛,你……为何不愿轶云娶秦小姐?”
秦九昭也看向岑泽凛。
只见他将宁思儿搂进怀里:“你的病还需她的命来换,轶云若娶了她,不太好办。”
当初的爱慕好似冻成千年寒冰,砸在地上,碎的彻底。
这一刻,秦九昭感觉整个灵魂都被扯成两半。
秦九昭只觉得好痛,比那日死守廷阳时,所受的百孔千疮还要更剧烈的疼!
恍惚间,秦九昭听见宁思儿又问:“军中四年,你对她就没有半点儿欣赏?”
“没有。”岑泽凛毫无半分迟疑,“我此生最厌恶她这种女人。”
第8章
眼见着宁思儿还要再问,岑泽凛再度开口:“别再提她,令人恶心。”
宁思儿也不再说,乖顺垂下的眼眸里,尽是得意。
秦九昭被迫跟在岑泽凛身后,听着他对宁思儿的温声软语,眼里一片死寂。
翌日。
岑泽凛与人相约在茶楼。
刚坐下,就听隔壁茶间里的书生提起‘秦九昭’的名字。
“今早的皇榜你们可看了?说边疆的秦末阳军师乃是胞妹替兄从军,不久前一计破万军,功大于过,已赐婚与岑轶云副将军!”
岑泽凛端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抬手喝茶。
隔壁的对话,不住声的传过来:“听说秦九昭期间暴露过身份,却依旧忍辱负重地呆在军营,此女真有大英雄的风范!有如此佳人相伴,当真羡慕岑轶云副将军。”
“什么佳人?秦九昭说到底是个女子,入军营,成何体统?”
驳斥的话一出,不少人跟着搭腔:“刘兄说得不错,一个女子混在男人堆里,何谈贞洁?怕是以色侍人罢了。打仗最重要的还是军人,她一个小小军师能有什么功劳?”
“怕是岑轶云护着,特意让出来的军功。”
字字诛心,污秽之言不能入耳!
秦九昭早知替兄从军若暴露,自己定会受人指摘,却怎么都没料到死后都逃不过。8
岑泽凛却只是坐在那处,恍若未闻。
秦九昭忍不住想,估计那些书生讽刺她的话,也正是岑泽凛心中所想吧。
沉寂间,隔壁的对峙吵嚷声大了起来,到后面更像是吵架。
这时,岑泽凛突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突然对面有个书生看到他:“岑将军?是岑将军!”
“岑将军请留步!还请为我们主持公道!”
岑泽凛转头看去,发现喊住他的人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他拱手行礼:“还请岑将军告诉我们,秦九昭可否能算是女中豪杰?”
岑泽凛冷冷瞥了他一眼,削薄轻抿的唇吐出冰冷的字:“她不配。”
说完,径直下楼离去。
彼时,秦九昭就站在楼梯处。
岑泽凛无知无觉的穿过她的魂体,一点点带走了她最后的暖意。
秦九昭被迫跟着他,在墙上却只留下一个人的影子。
秦九昭怔怔望着,倏而认命又释然的笑了。
“你说得对,我不配。”
心里浓浓的悔意吞噬了秦九昭……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岑泽凛就好了,如果后来没有靠近岑泽凛就好了。
那样秦九昭就可以继续做秦末阳,让兄长名留青史,让秦家满门荣光!
可她醒悟的……太晚了。
秦九昭麻木的跟在岑泽凛身后,她不知道还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不知还要亲眼见证岑泽凛多少的憎恶与讨厌才足够,才能被放过。
这时,一名士兵疾步走过来:“岑将军。”
“什么事?”
士兵抱拳禀报:“您派去廷阳的人,先岑副将一步抵达,传回消息。”
“第一批归京的军队,将于三日后,抵达京城!”
第9章
秦九昭的心瞬间提起来了。
还有三天,岑泽凛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时候,她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秦九昭祈祷着。
岑泽凛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下令:“婚期提前,就选在秦九昭回来那一天!”
秦九昭一怔,最终止于平静:“见证你与她人成婚……是为了恶心我吗?!”
“可惜……不会了。”
秦九昭的呢喃随着风,消散无声。
将军府的下人们正在加紧布置婚堂,为了表达对宁思儿的重视,岑泽凛下令所有东西都必须用新的。
转眼三日过去,岑泽凛与宁思儿的大婚就在明日。
将军府内,宁思儿软在岑泽凛的怀里,一脸娇羞:“泽凛,明日我就要嫁给你,叫你……夫君了。”
最后两个字软糯轻轻,带着一股甜蜜。
岑泽凛却感觉奇怪,他捏紧酒杯,垂眉道:“大婚前夜男女不得见,我命人送你回去。”
宁思儿察觉到他的异样,但也知道不能坏了规矩。
“好。”
宁思儿起身离开。
岑泽凛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自顾自地灌着一口口清酒,不时抬头去看天空的圆月。
秦九昭也看过去,泛着清辉的勾月和边疆夜空,并无差别。0
她想起了三年前的勾月夜,那时自己还是‘秦末阳军师’。
大战连胜三场,岑泽凛气势大涨,邀秦九昭品酒。
“秦军师,末将为初见时说你不堪重用之事,向你道歉,我自罚三杯!”
没等秦九昭阻止,岑泽凛就三杯入肚。
见他没事,秦九昭才放下心来:“岑将军不必在意这些,日后我们还要共同抗敌,共勉共进。”
“说得好!”岑泽凛豪迈一笑,“今有我和军师联手,定能将匈奴杀他个有去无回!”
那一晚,两人把酒言欢,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秦九昭醒来后,身上盖着岑泽凛的红披风。
当时她激动的脸都红了,攥着红披风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岑泽凛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从欣赏变成了厌恶……
月光落在岑泽凛的侧脸。
他喝醉了,薄唇嗫嚅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秦九昭望着廷阳在的东方天际:“明天你就要知道我的死讯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无人听见。
翌日,岑家大婚。
街道上满是飘扬的红绸,百姓们投出祝福的飘带,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