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舒瞳孔一颤,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一抹无人听见的叹息,悠悠消逝与空气之中……
陆景琛和安小琪的订婚在项市掀起了一股热潮。
第二天一早,陆景琛就被大院儿里的朋友拉出去聚会。
车上,顾南舒被迫坐在他旁边,望着窗外已经逐渐陌生的家乡。
这时,CBD玻璃楼梯上的投屏变成了陆景琛和安小琪的订婚照。
“陆总,您和安小姐的订婚典礼真盛大,我女儿还说从没见过这么恩爱的情侣!”
听着司机的话,顾南舒看向垂眸摆弄手机的陆景琛,眼里尽是涩苦。
时间似乎总能让人忘记一切,也包括十二年前那场轰动全市的生日庆贺。
那一年,为了给十六岁的顾南舒庆生,陆景琛一掷千金包下了项市所有的广告屏,祝她生日快乐。
也是那时,顾南舒喜欢上了陆景琛。
但现在,陆景琛将这份殊荣给了安小琪,并延续一生。
顾南舒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心口,垂下眸不再去看。
老天啊,你是惩罚我生前求而不得,死后也要这一缕孤魂断念妄想吗!
会所里。
陆景琛靠在沙发里,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神情不太清晰。
几杯酒过后,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气氛酣然。
直到其中一个人提起顾南舒——
“说起来,顾南舒真是没良心,当年接纳她进我们的圈子,还不是看在陆哥和小琪的面子上,她倒好,你们订婚连个面都不露!”
顾南舒坐在离陆景琛十步远的地方,
她四岁那年,父亲做生意亏钱,欠债五千万后选择了自杀,留给她和母亲一地鸡毛。
从那之后,她性子变得孤僻,是陆景琛带着她融入这个圈子,后来又认识了安小琪……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她想,她应该会来参加。
“就是,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
“不提她,你们会死吗?”
陆景琛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起身离席。
和其他人一样,顾南舒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回陆家的车上,陆景琛的助理打来电话:“陆总,原定出差去滨城的李总临时请了病假,说希望您能替他去一趟,将合作谈下来。”
滨城,是顾南舒死去的城市。
一年前被陆景琛赶去那儿不久,她就检查出了胃癌晚期。
她想,陆景琛应该不会去吧?
都说恨屋及乌,他那么讨厌自己,估计也连带着讨厌那座城市。
却听陆景琛说:“订机票吧。”
随后挂断电话,阖目养神。
三个小时后,陆景琛到达了滨城机场。
顾南舒脚踩在熟悉的土地上,忍不住想,到了同一座城市,陆景琛会去看自己吗?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讯,又会怎么样?
然而,陆景琛直接去了公司。
等签下合同,天已经黑了。
顾南舒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陆景琛将车停在了曾经安置她的房子外。
顾南舒扭头看向陆景琛,他正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紧皱着眉。
——“顾小姐只在这里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再没回来。”
这时,陆景琛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电话那头陆父问:“听说你去了滨城?去见南舒了?气消了就把人带回来,你顾阿姨很想她。”
陆景琛凝望着窗外漆黑的房子,沉声回:“她走了。”
“去哪儿了?你让人找找,万一出什么事……”
陆景琛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如果死了,再好不过。”
顾南舒想过陆景琛会有多讨厌自己,却没想过恨不得自己死。
她鼻间有些酸胀,自嘲一笑:“陆景琛,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如愿了……”
回项市的飞机上,顾南舒一直恹恹的。
下机时,是安小琪来接的。
她紧紧拥抱住陆景琛,话语里是顾南舒从来不敢有的责怪:“怎么去的那么急,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陆景琛歉声道:“抱歉,没来得及,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跟你报备。”
安小琪粲然一笑:“不准食言喔!”
两人情深意浓,十指紧扣的上了回家的车。
顾南舒看着这刺眼的画面,唇边溢出苦涩又嘲讽的笑。
这样光明正大的和陆景琛亲近,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
顾南舒记得,自己离陆景琛最近的一次,就是二十三岁那年。
那一年,安小琪突然出国,杳无音讯。
陆景琛喝得酩酊大醉,是顾南舒去接的。
那一夜,下着很大很大的雨,顾南舒留在陆景琛的公寓照顾他。
深夜,暖灯,心上人……
她不可控制的凑上前,想要吻他。
却听他醉呓着喊:“小琪……”
这一声,如刀捅进心,痛的顾南舒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也是那一次,顾南舒知道了陆景琛对安小琪的感情,也彻底打消了告白的心思。
车上,安小琪握着陆景琛的手:“景琛,你和南舒真的没联系吗?我们就这么订婚了,她会不会生气啊,也不回我消息。”
陆景琛面色不改:“没有。”
安小琪叹了口气:“好吧,希望结婚之前,她能联系我们。”
陆景琛没有接话。
顾南舒坐在后座,转头地望着窗外,无声的说:永远,都联系不上了……
陆家别墅,陆父不在。
陆景琛和安小琪用过晚饭后,就进了卧室。
安小琪看着半面墙的奖杯和证书,扭头看向陆景琛:“景琛,你什么时候学的泰拳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是为你学的。”陆景琛将她揽进jsg怀里,“十岁那年,你为了我救我差点被绑架,自那之后我就发誓要变强,不再让身边人受伤。”
安小琪笑的温柔:“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一旁的顾南舒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安小琪?
当初明明是自己救了陆景琛,还受了一身的伤,在家里养了一周才能动,那之后的一个月的盛夏,她都穿着长袖长裤出门,怕身上残留的青紫被人看见。
顾南舒想要问清陆,可无论她怎么嘶喊质问,眼前两人都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她止住了声,静静的看着他们……
深夜。
送安小琪离开时,路经了繁茂的花园。
安小琪被丛密的树影吓到,缩在陆景琛怀里:“吓死我了!景琛,花园里种的这是什么啊,好丑!”
陆景琛皱眉看着乱作一团的花卉:“这是扶桑花。”
顾南舒和陆景琛关系尚好时,陆家的花都是她来打理。
这扶桑花也是她种下的,代表着她对陆景琛的爱,永远新鲜,炙热。
没想到她走了不过一年,就乱成这般模样。
顾南舒伸手想去扶正,却虚无的穿过花瓣,她看着这一幕,心中只剩酸陆。
送走安小琪后,陆景琛就上了楼。
第二天是周末,他没去公司,反而在客厅待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花园里,陆景琛倏然叫来管家:“把这些花,都砍了。”
管家愣了下,才领命下去。
顾南舒连忙拦在陆景琛面前:“不行,陆景琛,你不能这么做!”
陆景琛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五分钟后,满园的扶桑花分毫不剩。
陆景琛压下心烦意乱,正要离开时,目光却猛地定住……
只见狼藉的花园中,顾南舒竟神色悲戚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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