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被容渟领着进了饭厅时,神色还恍恍惚惚。
督主府的人瞧见自家主子去了趟后院回来,身边就多了个小女娘倒也没太错愕,倒是沧浪满是熟稔地上前。
“厨房做了早膳,姜小娘子想吃什么?”
“我随阿兄就好。”
“那您可随不了。”沧浪顿笑。
舒窈闻言疑惑。
容渟睨了沧浪一眼:“去叫厨房做些肉粥,再加点儿小菜和油糕。”
沧浪领命退了下去,舒窈就格外疑惑他方才那话,直到过了一会儿瞧见下头人送上来满是红彤彤的早膳时,她才明白沧浪刚才说她随不了的意思。
“阿兄早起就吃这么辛辣?”
她是知道容渟嗜辣的,那日二人涮羊肉锅子时,他都单独调了红彤彤的蘸料,可没想到他连早膳也是这么吃。
沧浪在旁见她震惊的神情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辣汤,督主早年体内受寒,经脉受阻,后来虽然温养了些,可常食辛辣于身体有益,偏容娘子说辛辣太多容易伤胃,便调了这四味汤给督主,瞧着辛辣实则是药膳。”
见舒窈眨眨眼,容渟解释:“我白日要入宫当值,宫中用膳的机会不多,这药膳每隔两日得吃一回,也不是每日如此,你今日刚巧遇见了。”
他端着那汤碗靠近时,舒窈才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见容渟面不改色直接便服用了下去,她眉心轻蹙:“阿兄身子怎会受寒,很严重吗?”
“很早前的事情了,已不要紧。”
“哦。”
舒窈见他只随口一句似是不想提及,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双手捧着油糕有些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她先前梦醒之后很多事情挂在心头,原本在后院转了一圈已经压了下去,可是见到容渟之后又冒了出来。
舒窈口齿含着油糕,有些走神。
“有心事?”
见她抬头茫然,容渟拿着公筷挑了些东西在她碗里。
“府里的厨子向来自傲一手厨艺无与伦比,若是叫他见着你将他做的油糕吃得这般难以下咽,他会挥刀自刎。”
舒窈连忙将嘴里的油糕咽了下去。
“吃东西的时候别想事情,仔细噎着。”
容渟侧脸冷峻,说话时并未看她,手中却从容舀了碗粥放在她面前,又将汤匙放在碗中,那满是纵容不染锋芒的神态让人莫名心安。
舒窈捧着油糕到底没忍住:“阿兄,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䧿山上你没遇到我,有人拿着龙纹佩冒充了我找上了你,你会发现吗?”
“怎么问这个?”
容渟诧异一瞬,却还是回道:“这东西虽是薛姨的遗物,却并非人人带着都能冒充薛姨故人,就算本督会一时错认庇护一二,可假的就是假的,岂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他虽对姜舒窈说是因这龙纹佩才认了她这个义妹,可实则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是当年那个小孩儿。
他们二人早有羁绊,若是这玉佩落入旁人手里,他固然会被蒙蔽一时,却也不会蠢得一直错认。
见对面小女娘垂着浓密羽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容渟说道:“是姜家的事让你不安了?”
舒窈抿抿唇:“昨天夜里姜覃的庶女来见我了。”
这事容渟知道。
棠府与容府就隔一墙,府门也同在一条巷子里,加之那头的人几乎都是从督主府里过去的,隔壁有什么动静自然瞒不过他。
昨天夜里姜家那庶女过来时,容渟就已经知道,只是他未曾过问,也没想着要事事替姜舒窈做主,而且杭厉打瘸了姜覃的事他也知道,只既然人已经给了姜舒窈,那自然奖惩都由她自己做主。
舒窈见容渟只看着她不说话,迟疑了下才说道:“三妹妹跟姜家其他人不一样,姜家若是毁了,她……”
姜覃她肯定是不会饶了的,可若她所猜测的事情是真的,姜茹于她是有恩的。
姜茹是姜氏女,姜家若是出事她也逃不掉。
“我知道三妹妹无辜,而且她昨夜来找我也是顾念姊妹之情,她跟姜家人不同,可是要我为了她就放过姜家我又做不到。”
她低声说完后忍不住就看了眼容渟,“阿兄,我是不是太过心狠?”
“你若是心狠,就不会顾虑她如何。”
“可是……”舒窈迟疑。
容渟明白了她心结,眸色轻缓,徐徐开口。
“姜茹是姜家庶女,在姜家却没什么地位,别说她生父对她毫不在意,就是你那个向来满嘴仁义道德的兄长,待这位庶妹甚至还不及一个入府不足半年的外室女。”
“姜茹之于姜家是耻辱,之于姜覃更是恨不得能抹去的污点,她在姜家的处境甚至比你还不如。”
“姜家安好,她未必能好,姜家倒了,她也未必不会好。”
这京中的事情只要他想要去查,就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的。
先前他让人去姜家查舒窈的事时,派去的人将姜家几乎掀了个底朝天,其中自然也没少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姜家庶女。
容渟抬眼看着舒窈:“昨夜杭厉为何伤了姜覃你应该清楚,你那个庶妹看着胆小怯弱,可骨子里未必真如此。”
“怯弱是她多年苦难下磨出来自保的外衣,她只有这样才能活,可如果给她机会,她说不定比谁都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