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辞心头疼痛难忍。
褚煜珩,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她看着查看聘礼的男人,蓦地想起当初褚煜珩迎娶自己时,甚至都没有到沈家迎亲……
谢兰辞唇边溢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
翌日,盛京城内最繁华的朱雀街。
褚煜珩领了人马浩浩汤汤前往苏家下聘,走到半路却被一眉眼英气的女子拦住。
——正是谢兰辞的手帕交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夏英。
夏英面容冰冷,声音十分愤怒:“褚煜珩,你不能这样对阿颜?”
褚煜珩冷眼睨她,不耐道:“谢兰辞让你来的?身在佛门净地还一心二用关注着我,本王真是好生荣幸。”
夏英沉默一会,反驳道:“兰辞一心祈福闭门不见我,还不知晓此事。”
“不知晓?”褚煜珩冷笑,“谢兰辞这么会演,不入梨园戏台真是可惜。”
夏英霎时白了脸:“你怎么可将阿颜和伶人作比?”
身后,一抹无人可见的幽魂叹息一声。
她只怕自己在褚煜珩心里甚至比不上伶人。
夏英仍不甘心好友遭受这样的屈辱,咬唇道:“沈家为我朝鞠躬尽瘁,世代忠魂,你这样对阿颜……”
话未说完,褚煜珩冷冷打断:“可笑,真正的忠魂应该刻在碑上,谢兰辞要拿沈家在我面前做大旗,就等她的名字也刻在碑上再说吧!”
谢兰辞望着褚煜珩冷漠而讥诮的神情,巨大的不可言说的悲哀萦绕全身。
夏英亦不可置信的看向褚煜珩。
褚煜珩不想再理会夏英,一拉缰绳欲走。
夏英咬牙挡在马前:“不行!你若今日敢去苏家下聘,我便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看你待如何?!”
夏英父亲亦是朝中重臣,又是家中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自是有几分气性。
一旁看着的谢兰辞心中一暖,低喃道:“英英。”
褚煜珩眼眸黑沉地盯着夏英,却是勾唇笑了。
“你只管去。”
话落,他倏地一扬马鞭抽在马身上!
骏马一扬马蹄就朝前冲去,竟是毫不顾忌夏英,就要从她身上撞过去!
“英英!”谢兰辞顿时亡魂大冒。
千钧一发之际,夏英被侍卫扯到一旁。
带着聘礼的车队一路从她身边驶过。
跟在褚煜珩身后的卢风忧心忡忡道:“王爷,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褚煜珩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他寒声道:“你将聘礼送去,我去趟镇国寺。”
卢风惊喜出声:“王爷,您要去迎王妃……”
褚煜珩蹙眉打断他:“本王去拜佛散散晦气,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再听见有关谢兰辞的任何事!”
镇国寺。
褚煜珩抬步迈入大殿。
而谢兰辞却站在殿门口,阳光穿透她的身体,没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
她听着阵阵庄严梵音,静静看着端坐莲台的佛像,神情茫然。
佛祖,人死后不该一了百了么?为何让我这一缕孤魂留在这世上?
待上完香,褚煜珩不知为何却没有离开。
本在一旁闭眼打坐的住持,缓缓睁眼问道:“王爷,可是在等什么人?”
谢兰辞也回神看过去,心口莫名揪紧。
褚煜珩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
笑话!
他沉声道:“请住持转告谢兰辞,十五日后记得准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一丝悸动瞬间消散,谢兰辞只觉浑身越发寒冷起来。
褚煜珩说完话便要走,但转身的瞬间,眼眸却猛然定住!
只见门口,谢兰辞竟穿着戎装站在那里?
褚煜珩再一晃眼,那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佛像,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那一瞬,谢兰辞却瞥见住持那双澄澈通达的眼眸看向了自己。
她一怔,就见面容慈悲的住持双手合十,轻轻叹息道:“尘归尘,土归土,施主莫再牵挂,早登极乐。”
谢兰辞心口猛然一颤,就要上前:“大师,您看得见我?”
但不等住持回答,谢兰辞眼前白光一闪,再次回到褚煜珩身边。
住持定定看着一人一魂离去的方向,低声念佛。
“阿弥陀佛,皆是痴人!”
第二日,褚煜珩才亲自去了苏府。
苏清荷人如其名,一声清新淡雅的素绿衣衫。
谢兰辞就看着她露出自己从来做不到的神情,委委屈屈道:“王爷,为何昨日你没有亲自前来?”
褚煜珩温声安抚:“临时有急事,待半月后我们成了亲我日日陪着你。”
苏清荷又展颜一笑:“南山的桃花开了,你陪我去看吧!”
两人挨得很近,亲密姿态是谢兰辞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不,曾靠近过一次。
——她跟褚煜珩成婚那日。
那天苏清荷留书出走,褚煜珩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她身上。
他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
她当时不明所以:“夫君,我……”
“闭嘴!”褚煜珩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
“你不是想当王妃吗?”褚煜珩道,“我满足你!”
那一夜,谢兰辞的尊严被碾成碎片。
此刻已成幽魂的谢兰辞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苏清荷又郁郁道:“王妃回来,不会为难于我吧?”
“为难?”褚煜珩眼眸幽深,“若不是你当初在澜沧关救我性命,她又如何有福分成为永安王妃,按理,她该给你敬杯茶才是。”
苏清荷羞赧的低头道:“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又怎会因为寻访幽灵兰花路过西南。”
一旁的谢兰辞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苏清荷?
当初明明是她救下的褚煜珩!
她开口想要问个明白,张开唇,眼前两人却毫无反应。
谢兰辞呐呐止住了声,最终,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看着两人……
其后两日,谢兰辞跟在褚煜珩身边,看着他满怀期待的准备成亲事宜。
身不由己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她跟褚煜珩成亲时,他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日晚膳,褚煜珩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随口道:“怎么许久没有那道翡翠煲?”
不远处正倚靠在门边的谢兰辞闻言一怔,转头凝视他许久。
不多时,后厨连忙送上。
褚煜珩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王爷您胃不好,这道汤是王妃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王妃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褚煜珩一怔,谢兰辞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他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谢兰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她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褚煜珩胃口全无。
坐了会,褚煜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兰辞就看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她愣了下,直到褚煜珩的脚步停在她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