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求师父赶走我,见师父不应,又当众放话:谁理我,她就不理谁。
大家都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劝我做师姐的大度,让我先避一避,等她想开了再一起玩,我同意了。
可谁曾想,这一避,便再无回头。
师兄和师弟每天围在白露的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她,渐渐忘了我的存在。
他们说得热闹,我一经过便骤然冷场,直到走远才恢复气氛。
偶尔有什么事去找他们,态度也是客气疏离,不像以前熟悉。
他们有意无意阻在我和白露之间,做出保护她的姿态。
我讪讪不解,私下询问,得到的却只有冷笑不语。
久而久之,我不再凑过去,只是遥遥看着他们有说有笑。
原本是三个人,后来变成了四个,最终又变成了三个。
而我是被替换出局的那个。
我本以为,至少师父还会在我身边。
可现在看来,我似乎只剩自己了。
我心中怨恨,告了伤不肯再去明辉殿。
师父却命我前去听讲修炼,不得怠慢。
我一进去,便忍不住质问他:“师父,你为何那么偏心师妹?你明知道我不会说谎的……”
师父缓缓走到我身边,眸光幽深的盯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抬手,捋了一下我额前碎发:“你别太任性了!”
“我怎么就叫任性了?”
我还想发难,师父却伸出手指,轻轻覆在我的唇上。
他手指冰凉,让我瞬间噤了声。
“别闹!”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手指好像还在我唇上摩挲了一下,仿佛极其眷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鬼使神差,我嘴唇微张,轻轻亲了他手指一口。
他触电般收回,一向清冷的脸上出现罕见的红晕,“你!放肆!”
便在此时,长歌他们进来了,径直对师父行礼,谁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师父转身端坐于高台玉座之上,为我们传授功法,讲解术籍。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的师父和往常不一样,似乎多了几分疲倦。
我不由得偷偷抬头,看了师父一眼。
没想到,恰好他也在看我。
目光相撞那一刹,我心跳如鼓,慌忙低下头。
他没有训斥我,继续讲解心经。
我听不进去,心不在焉,注意游散到了别处。
此时我发现,殿内不知何时换了香薰,不再是师父惯用的点梅香了。
陌生的香气浓烈又轻盈,铺天盖地,润物无声,似是恨不得把我的衣缝发间都染透。
课业结束,我本想离开,不料白露忽然发难。
「师父,我想要她那把剑。」她指着我怀中的朱雀剑道。
我脑中一轰,将剑藏到身后,咬紧牙关。
这是师父在我成人礼那天送我的,和我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多年,眼见着就要育出剑灵,怎么可以随便给别人?
我面色苍白看向师父。
师父沉默半晌,竟然答应了。
「好。」
我倒退几步,想跑,又不能。
剑是师父给的,我有什么资格不还?
长歌走过来,劈手夺过我怀里的剑,小心地递给了白露。
白露得意看了我一眼,在云期的帮助下抹去了我的印记,把自己的血滴在朱雀剑上。
法宝易主,犹如脱胎换骨,满殿虎啸龙吟。
我感受到了朱雀剑的哀伤愤怒,心在滴血,却什么都做不了,指尖险些刺破掌心。
白露欢喜把玩着朱雀剑,忽然面色变得青紫,口吐鲜血倒下,浑身痉挛!
我愣住,长歌和云期慌了神,疯狂呼唤她的名字,求师父救人。
师父飘然而至,俯下身查看情况。
「是剑蛊。」
他说。
长歌和云期脸色大变。
剑灵将成,临时易主,便不成。
这不成的半灵,在母蛊的催化下,化作至阴毒的东西,可夺修仙之人性命。
好在白露有护身法宝。法宝碎裂,她捡了半条命,却废了全部修为。
全宗震怒,师父顺应众意,将我关入宗门炼狱思过。
没有人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们认定是我要毒害同门,即便没人能够解释我为何能够未卜先知,知白露要夺我的朱雀剑。
本就旧伤未愈,在这时而极寒时而极热的凶残之地,即便是有灵气护体也难免再遭重创,才数日我便奄奄一息。
看守的人恶狠狠告诉我,朱雀剑被折作数断,扔到秽水池变成漆黑废铁,最后烧做灰烬。
强忍着折磨不肯认罪的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撑不住恸哭。
被烧毁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我在凌霄宗最幸福的近百年岁月,支离破碎,一去不返。
故人仍在,故剑不存。
相亲相伴近百载,情谊全无只一朝。
我知道白露并不缺法宝,索要此剑,只为羞辱挑衅。
她为何如此恨我,针对我?!
我从未得罪于她,可她谋害我在先,欺辱在后,不肯停手。
我恨极。
我不能忍。
我要她百倍偿还!!
长歌和云期不顾宗门规定擅闯炼狱,逼问我解蛊在哪。
我怎么可能知道。
长歌一脚踹来,我的肋骨断了几根,痛苦闷哼吐血。
云期倒是没有动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彻骨冰寒。
「你若是再不松口,我便只能用抽魂术。」
听到这三个字,我身子骤然僵硬,血色全无。
他曾经告诉过我,这是他们家族流传下来的秘术,凡是经过一遭的无一不魂残魄损,就算不死也是痴傻废人。
「不是我…」我艰难开口。
云期微微蹙眉,笑容带上几分厌烦。
他打个响指,青色的火焰绽放于指尖,带着鬼魅的森寒。
就在我惊恐无比之时,师父出现了,阻止了云期。
「是霍恒下的蛊。」
「什么?!」
霍恒,合欢宗的现任宗主。
姿容绝世,据说年轻时放浪形骸,出了名的不羁之人,如今醉心修炼,收敛许多。
合欢宗虽不是魔修,却因其宗派修炼方式难以言述,向来名声微妙,不入此界主流。
霍恒身为顶尖大能,怎么会对一个练气的小修士下手?
谜团虽未解,可我的冤屈算是暂时洗白。
长歌冷哼一声:「这是上次欠的,修仙之人断几根肋骨算什么?」
说罢急匆匆走了。
云期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跟着师兄离开。
那一眼格外复杂,如烙印入心,久久挥之不去。
冷意,探究,嗤笑,还有几分隐隐的恨。
我被抬回房间,苟延残喘。
没人在意我的死活,大家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想尽办法和合欢宗那边交涉。
我直挺挺躺着,宛若已死之人。
可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复仇。
强烈的恨意让我又一次挺了过来,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有人对我道歉。
之前用恶毒言语咒骂我的人,此刻都默契回避,绝口不提,只满心担忧白露。
就在白露垂死众人惊惶不安之时,霍恒终于现身明辉殿。
「想要解蛊?好说。让这个死丫头把偷走的法宝还给我,我就给。」
长歌神情激动,即便对方是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的大能,他也不管不顾地跳出来,就像曾经维护我那样。
「少栽赃!师妹连根草都不会拿人家的,怎会偷你的法宝?」
霍恒不恼,闲闲问:「哦?那她是怎么中的蛊?」
长歌语塞,一张脸涨成猪肝。
霍恒刚要开口,忽然神情微动,眸色骤深。
他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把她给我几天,我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