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禹身形一顿，脚下停住。
他转眸盯着程曦瑶，半晌，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你以为装可怜，我就会信吗？”
“她所说的句句属实。”裴容倏地开口，神情认真，“阿禹，阿瑶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莫靖禹拧起眉看向他：“你知晓？”
裴容点头：“若你不信，可传沈太医来，这些年都是他在给阿瑶把脉。”
话落，一室寂静。
“我如何知晓是不是你们几人算计好来骗我的？”莫靖禹手攥拳，青筋凸起。
“那便再传一个太医。”程曦瑶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总做不到让整个太医院听命于我。”
莫靖禹眸底划过抹晦暗：“好。”
须臾，沈太医与另一太医赶到。
沈太医在给程曦瑶把过脉之后，脸色愈发沉重。
他跪地俯首：“禀皇上，三年前姑娘意外落水，被救起时耽搁太久，再加上姑娘原本身体就虚弱，所以体内经络紊乱，导致姑娘经常忘事。”
“而臣方才给姑娘诊脉，发觉姑娘体内经络有堵塞之意，若再寻不到根治的良药，恐怕姑娘……只剩三个月可活了。”
莫靖禹与裴容皆是一震。
程曦瑶却并不讶异，她多少感知到自己也许撑不过几月了。
所以，才这般想要知晓一个真相。
另一位太医此时也给程曦瑶把完了脉，莫靖禹看向他，用目光询问。
只见他点了下头。
这一瞬，莫靖禹的心狠狠一颤，如同石块在胸腔中来回撞击。
“为何寻不到？”
沈太医回答：“这药方中的每一味草药都是极其珍稀之物，世间难寻。”
闻言，莫靖禹忽地就觉得心底一阵躁意。
“难找也得给朕找！”
传朕的命令下去，太医院若一个月内找不齐药方上的草药，那脑袋就都别要了！”
说完，他挥挥手，让两个太医退下。
程曦瑶缓缓望向他，心底一阵震荡。
他还是在乎她的！
“阿禹。”程曦瑶掐着手心，“你信我了，是不是？”
莫靖禹抿着唇没答。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八年前父皇驾崩，我继位成为新帝。当时朝政混乱，我的身边只有你和阿容，还有母后。”
“可就在那时，你背叛了我，想和他们一起把我从皇位上拽下来！”
莫靖禹说完，别开眼，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自己的失望与痛苦。
程曦瑶脑中一片空白，眉心深深地拧在一起。
她……背叛了他？
“不可能！”程曦瑶矢口否认，眼中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裴容，“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知道莫靖禹不会骗自己，可她还是不能相信是她背叛！
裴容望着她，否定的回答卡在喉咙里，磨得生疼。
可最终，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程曦瑶身形微晃，险些就要摔倒。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背叛莫靖禹？
但他与裴容都如此说，不会是假的。
怪不得……莫靖禹会那么憎恨她，会那般急切地废后。
很久，程曦瑶才回过神，却不敢去看莫靖禹：“阿禹，对不起。”
“幸好如今你一切安好，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曾经的过错，我……”
听着她说这些，莫靖禹心中情绪也有些复杂。
正想开口，却听程曦瑶说：“我会离开。”
闻言，莫靖禹掩在袖中的手倏地一紧。
“你要去哪儿？”
程曦瑶垂下乌黑的眼睫，深吸口气：“离开长乐宫，离开紫禁城……若你不想再见我，我也可以离开北清。”
“不准！”莫靖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一瞬间，程曦瑶和裴容齐齐看向他。
莫靖禹的确憎恨当年背叛了自己的程曦瑶，可若让他亲眼瞧着她去死，他做不到。
十四年，日以继夜的相伴早就将这份感情刻进了骨髓里。
他保护她，没让她受过一点伤，他照顾她，记得她所有喜爱之物，他爱她，曾发誓定会娶她。
可这一切都消失了她选择背叛的那一刻。
就算原谅，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莫靖禹拂袖起身：“我已经让太医院去寻药了，在治好你的病之前，你就待在长乐宫，哪里都不准去。”
可就在方才的那一阵沉默中，程曦瑶的神色逐渐茫然：“我的病？”
她看向莫靖禹：“阿禹，我病了吗？”
莫靖禹一怔，眼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
不过片刻，她便忘了方才在说些什么吗？
裴容扯出淡淡一抹笑：“阿瑶，只是很小的病，阿禹会让太医治好你的。”
程曦瑶有些懵懂地点了下头，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那阿禹还会像从前那样陪着我，给我带桂花糕吗？”
莫靖禹身形顿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当年程将军一家战死沙场之后，程曦瑶便被接到宫中，但因悲伤过度，足足在榻上病了两个月。
那段时日，莫靖禹就常常陪在她身边，给她带各种糕点哄她开心。
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莫靖禹别开眼：“我很忙。”
裴容蹙起眉，碰了碰他。
却见程曦瑶很快敛起失落的神色，轻笑道：“也是，阿禹如今是皇上，朝事繁忙，是我任性了。”
莫靖禹眸色暗了些，却什么都没再说。
裴容将程曦瑶送回了长乐宫。
这天后，她忽然变得很嗜睡，常常会睡到晌午。
醒来了就坐在院中，等着莫靖禹来找她。
可半月过去，只有太医和裴容来看过程曦瑶，并没有莫靖禹。
程曦瑶望着院中长出嫩芽的树枝，问白芍：“阿禹怎么还不来看我？”
白芍安慰她：“皇上傍晚就会来了。”
但只要天色一黑，程曦瑶就会犯困睡去，直至翌日。
她没等来莫靖禹，却等来一位女太医。
程曦瑶怔怔地看着她发间的金簪，总觉有些眼熟。
“姑娘今日心情如何？”
闻声，程曦瑶才回神看向秦皎，但没有答，而是问：“那是什么？”
秦皎拿下头上的簪子，轻笑：“姑娘问这个吗？这是北清皇后的身份象征之物呀，是皇上送给我的。”
程曦瑶的心里倏地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凄凉。
她才是阿禹的妻子，是阿禹的皇后，为什么阿禹会把金簪送给别人？
“不会的……”程曦瑶失神地低喃。
秦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怎么不会呢？因为你背叛了皇上，所以他废了你的后位，他会立我为后。”
背叛……废后……
程曦瑶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却在摔到地上之前被接住。
莫靖禹方才因为见程曦瑶快要摔倒而吊起的心，此刻才稳稳落地。
他盯着她，语气中带着自己都察觉的担忧：“阿瑶，你怎么了？”
程曦瑶慢慢睁开眼，眼眶瞬红：“阿禹……”
她紧紧攥着莫靖禹的手臂。
“阿禹，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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