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翊眸色变了变，但最后，归于一片冷寂。
“没有。”
这一刻，云令绾彻底死心，再无希冀。
她垂下眸，遮掩住内心的脆弱，什么都没有再说。
佛殿外。
秦云玥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这一幕，捏着帕子的手不断收紧。1
只片刻，她就收敛了情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走进去，挽住了贺明翊的手臂。
“明翊，我在殿外寻了你半天，怎么来这儿了？”
秦云玥装出一副才瞧见云令绾的样子，惊讶道：“云小姐也在啊！是来为云晚吟将军祈福的吗？”
云令绾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刚要开口。
秦云玥却没给她机会：“我也是来替明翊求平安的！他还答应我，等这次凯旋归来，我们就大婚！”
“到时候，云小姐可要来观礼啊！”
云令绾只觉得喉咙像被人扼住，连一个敷衍的‘好’字都说不出口。
这时，贺明翊却开了口：“阿玥，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秦云玥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离去。
云令绾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针扎的疼。
等到凯旋归来，贺明翊将迎娶秦云玥。
那么她呢？她的命运将飘向何处？
云令绾回望着殿内高耸的佛像，握着红绳的手，不断收紧。
转眼，出征的日子到了。
贺明翊一如既往黑眸锐利。
云令绾再次戴上了面具，成为了面具将军云晚吟。
随着鼓声奏响，大军开拔。
半月后，鬼门道。
将军帐内。
云令绾刚摘掉脸上的面具，帐帘就被掀开。
她下意识摸过面具戴上，转头竟瞧见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卫南风？你怎么在这儿？”
他穿着布衣甲，与记忆里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
卫南风温润一笑，眼里尽是心疼：“五年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阿绾，你受苦了。”
云令绾沉默了许久，抬手将面具摘下：“你怎么知道的？”
“云晚吟酒后失言，我套了几句，便知道了。”卫南风走到云令绾面前，“等打完这场仗，回京之后我会去云府提亲，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岳亲王的。”
云令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间，帐帘再掀开。
贺明翊深邃的眼神满是讥讽：“卫公子好大的口气，还要去云府提亲？”
“我怎么记得为了阻止云令绾与岳亲王婚事一事，你被令尊禁足在家，整整半月！”
帐内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卫南风神情有些难堪。
云令绾看向贺明翊，沉声开口：“贺小将军，你来有事？”
贺明翊朝沙盘在的地方扬了扬下颚：“对战蛮族一事，有了些想法。”
闻言，云令绾看向卫南风：“你先出去吧，其他事，我们之后再聊。”
卫南风也知道轻重：“我在帐外等你。”
话落，就走了出去。
霎时，帐内就剩贺明翊和云令绾两人。
他走到沙盘前：“鬼门道我们地形不熟，需要派先遣队打探蛮族兵力，再来决定如何行军。”
云令绾也是这么想的：“先遣队的任务很重要，我去。”
贺明翊却不同意：“你是主将，若有意外，会动摇军心。”
“那你有更好的人选？”
贺明翊看着等在门口的卫南风：“让他带兵前去。”
云令绾立刻拒绝：“不行！卫南风是第一次上战场，让他去等于是送死！”
贺明翊脸色也沉了下来：“我会另外再派一个百夫长，带领小队。”
云令绾不解：“那为何非要卫南风去？”
贺明翊也没了耐心。
他拧眉看着云令绾：“那卫南风为何不能去？谁没有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3
“云令绾，你就那么在乎卫南风的死活？”
云令绾知道贺明翊说的是对的。
可卫南风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想他有半分差池。
沉默间，贺明翊耐心告罄。
他直接走出营帐，对等在门口的卫南风沉声下令：“你明日跟着先遣队去查探鬼门道的地形。”
卫南风先是惊讶，下意识看向云令绾，就对上她复杂的目光。
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云令绾却如何都放不下心。
翌日清晨。
云令绾看着即将出发的先遣队，卫南风赫然在列。
瞧见她，卫南风走过来：“阿绾……云将ᵂᵂᶻᴸ军，回去吧。”
“蛮族诡计多端，你们此行危险，要时刻注意。”云令绾改变不了贺明翊的决定，只能将自己曾与蛮族对战时积累下的经验尽数告知，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卫南风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看着云令绾担忧的神情：“我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云令绾一愣：“什么？”
她看着卫南风，视线跟着他落到自己的手腕上。
是那根拴着铜钱的红绳。
云令绾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就将红绳解下，递给卫南风。
“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平安绳，也希望你们此去，一路平安。”
卫南风接过，系在了腕间：“好。”
话落，远处的百夫长的声音传来：“卫南风，归队出发！”
“来了！”卫南风应了声，便朝先遣队跑去。
云令绾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茫茫荒漠中的身影，心一直提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直到傍晚，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云令绾心不在焉。
贺明翊看在眼里，心里无端翻涌起些烦躁。
就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回来了！先遣队回来了！”
云令绾眼神一亮，立刻起身冲了出去。
贺明翊拿着竹简的手微微攥紧，也掀开帐帘跟着走出去。
下一秒，就见云令绾站在卫南风面前，细细检查着，生怕他受伤。
见到贺明翊出来，卫南风走过来，将地图递过来。
“贺小将军，这是鬼门道的地图。”
贺明翊没有接。
他看着卫南风手腕上那条眼熟的红绳，神色逐渐冰封！
第10章
地图许久没被拿走，卫南风诧异抬头，就对上贺明翊难辨的双眸。
“贺小将军？”
贺明翊抓过地图，一把扯住云令绾的手臂将人拽进了将军帐。
卫南风愣了下，想跟进去，却被亲兵拦下。
此时，帐内。
云令绾看着眸间满是怒气的贺明翊，有些不明所以。
贺明翊声音冷沉：“脱了。”
云令绾一怔，意识到他的意思，只觉荒谬：“你疯了？！”
“云令绾，别违逆我！”贺明翊字字如冰。
云令绾不想顺从，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却被贺明翊钳住双手，直接按在了榻上。
“撕拉！”
身上的布衫被轻易扯碎。
在云令绾惊慌的目光里，贺明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露出的肩颈。
“贺明翊，不行！别逼我……”恨你！
后面的话没出口，淹没在突然的刺痛中。
许久之后，贺明翊抬头看着她雪白皮肤上，透着血色的齿痕，松开了手。
“云令绾，这道疤，不准再洗掉。”
扔下这句话，贺明翊满意离去。
云令绾躺在榻上，齿痕处细密的疼痛穿透肌肤，缠绕上心脏。
她不知道贺明翊发的什么疯，也不敢去多想。
出征前，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云令绾告诫着自己，将衣衫重新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当夜，将军帐内。2
云令绾和贺明翊以及其他副将商议着之后的行动，最后一致决定兵分两路。
由贺明翊带着大部队正面迎击，而云令绾则带着一支精兵侧面包抄。
大战一触即发。
临行前，贺明翊看着带着面具的云令绾，鬼使神差开口嘱咐：“阿尔古生性狡诈，你若是觉得没有把握，就立刻撤军。”
云令绾愣了下，便点头：“好。”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在厮杀的战场，情况千变万化，生与死不由人。
三日后，与蛮族一战，贺明翊胜了！
此时，云令绾在的战场，蛮族与国人的将士尸体堆叠成山，血流成河，！
战至最后，只剩云令绾与蛮族将领。
云令绾银色盔甲上，尽是刺目的红，手中长枪的红穗也浸满了鲜血！
她脸上的金色面具被斩断，掉落在地。
而她面前的蛮族将领，一脸惊愕：“你……你竟是女子？！”
云令绾没应，她不知道贺明翊胜没胜，只能尽自己所能，坚持着，拖延着时间！
她收紧因为用力过度而麻木的手，再次握紧长枪，朝他攻去。
刹那，刀枪碰撞，刺耳嗡鸣！
一道一道，云令绾记不清自己身上又添了多少道伤，只是机械的挥舞着长枪。
直到敌人的刀划穿她脖颈的那刻，她的长枪也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另一边。
贺明翊在原定汇合的地方等了云令绾许久，可始终没有等到她。
“贺小将军，云将军率领的精兵全军覆没！”去打听的前卫军来回报。
贺明翊却不信。
他孤身匹马前往，到了地方就看到满地的尸骸。
贺明翊呼吸一滞，翻身下马，一个一个辨认，甚至寻到了死在其中的卫南风。
但到最后，都没看到云令绾。
贺明翊松了口气，翻覆而来的是更深的怒。
他此生，最讨厌欺骗。
等找到云令绾，他定要她付出代价！
贺明翊想着，回到驻扎地，带着大军回京。
七日后。
贺明翊凯旋归京，秦云玥特地来迎接，还带来了皇帝的赐婚圣旨。
皇恩浩荡，天命难违。
归京后的这些天，贺明翊一直被贺家和秦家看着做各种成亲的准备，完全没时间去打听云令绾的消息。
直到成婚这日，贺明翊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
却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吵嚷。
贺明翊抬头望去，就见同样吹着唢呐的喜事队伍迎面而来。
唯一的不同，是那正中四人抬着的，不是喜轿，而是黑棺！
“真是晦气，贺小将军大好的日子，怎么就碰上这冥婚的队伍了！”
“嘘！可别乱说！那可是云家的送亲队伍。”
“云家也是惨，云将军战死后，云家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如今还得配给岳亲王做冥婚！”
周遭百姓的议论声传入耳朵，贺明翊眸子收紧。
云令绾？她怎么可能会死，还冥婚？
他心想着，可还是没来由的不安。
刚要下马查探，就听“嘭”的一声，黑棺没扛稳，摔落在地。
这一摔，让棺材板直接划落。
贺明翊下意识看去，瞳孔一凝，呼吸停滞！
只见那棺材里，云令绾一身大红嫁衣，双眼紧闭，声息断绝。
第11章
贺明翊直接下马，他飞身到棺材旁边。
他双眸带着煞意：“谁给她配的冥婚？”
一时间，抢钱的百姓也安静下来了。
轿子里的秦云玥掀开盖头，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柳儿，发生什么事了？”
柳儿是秦云玥的贴身丫鬟，她遥遥朝前方看了眼：“好像是跟别的队伍撞上了。”
秦云玥有些生气：“我和明翊的成婚是皇上钦定的，无论是谁都该让路。”
待柳儿看清后，她大惊失色：“小姐，那好像是冥婚的队伍……”
秦云玥吓得花容失色，她自己的大婚之日，居然撞上别家的冥婚！
云家冥婚的队伍出来了一个喜娘，她颤颤巍巍：“贺将军，这是云家小姐和已故去的岳亲王的婚礼，您还是不要多插手为好……”
贺明翊将棺材板踢开，随后将云令绾抱出。
“我不同意。”
随后他骑上马，消失在京城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