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靳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谢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她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盛千靳的意思,可为了家人,她只能如此!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谢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慕念慈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盛千靳
盛千靳微顿,眼神讥诮。
“谢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他冷眼看着慕念慈,讽声道:“若是谢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慕念慈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盛千靳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慕念慈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盛千靳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盛千靳,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瑾,你回来了?”
盛千靳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她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盛千靳。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慕念慈:“姐姐这是?”
盛千靳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慕念慈扎的千疮百孔
盛千靳见慕念慈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慕念慈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慕念慈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盛千靳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慕念慈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慕念慈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盛千靳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盛千靳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盛千靳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慕念慈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盛千靳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慕念慈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慕念慈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慕念慈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盛千靳:“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盛千靳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慕念慈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生人永长寿,四封白煞潜伏藏,五封子孙后代昌。
这是钉棺材时,封棺人世代相传的口诀。
慕念慈死那天,封棺人却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因为她是谢家最后的生人,也是因为无子被盛千靳休弃的下堂王妃!
……
摄政王府,王妃院。
桌上饭菜已不再冒热气。
慕念慈看向丫鬟春桃:“你说,今晚王爷会来吗?”
春桃欲言又止:“王妃,再等等吧……王爷会来的。”
慕念慈便没再说话。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盛千靳必须要与她这个正妻一同用膳。
可自从半年前,他将那扬州瘦马林雪舞找回来后,便已近两月未来过她的院子了。
想着,慕念慈又咳嗽起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
慕念慈一抬眼,就见盛千靳身着一身龙纹蟒袍大步走进。
慕念慈恍然起身行礼:“王爷。”
盛千靳负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病了?”
他在关心自己?
慕念慈心里一颤,但下一刻,盛千靳嗓音凌然。
“雪舞身体孱弱,你病着,别去她跟前,若是连累了她犯病,本王定不轻饶!”
翻江倒海的苦涩涌上慕念慈心口。
她闭了闭眼,却是又拱手一礼,缓缓道:“王爷,前两日大夫过府,诊出我已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闻言,盛千靳眉峰一挑。
慕念慈垂着头,声音已然沙哑:“我祖父已致仕,但求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莫在打压我的姐夫何侍郎。”
她尽可能有尊严的说着自己的死,想要求眼前人高抬贵手。
耳畔却突然传入一声冷笑。
“你编造一个将死的理由,以为本王就会放过你们谢家?”
慕念慈浑身一颤。
她抬眼,看清了盛千靳脸上的凉薄:“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势压人,逼迫雪舞离开京城,本王根本不会娶你,现在这般,是谢家人应得的报应!”
慕念慈再也忍不住,眼眶骤然滚烫。
她和盛千靳从小指腹为婚,四年前,盛千靳却为了林雪舞当众对先帝提出解除婚约!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竟抵不上一个青楼女子!慕念慈一时沦为京城笑柄。
她祖父谢老丞相震怒之下,亲自出面让林雪舞离开京城,并上奏逼盛千靳履行婚约。
谁也没想到,他们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驾崩,盛千靳摄政后便开始大肆打压谢家……
盛千靳看着慕念慈强忍眼泪的模样,心里的厌烦更甚。
“你莫忘了,你现在是盛谢氏,别再让本王看见你为了谢家忙前忙后的恶心模样!”
话落,他径直转身就走。
慕念慈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温度。
满室死寂。
一阵穿堂风过,慕念慈猛地咳嗽起来。
“夫人……”春桃急忙上前,却是悚然一惊。
只见那捂嘴的锦帕上,竟是血迹斑斑……
半月后,端午。
慕念慈回到谢家,往昔门生无数的府邸早已门前冷落。
慕念慈看着破败的门匾,鼻尖发酸,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念慈,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姐姐。”
慕念慈转身,匆忙掩去眸间悲意。
爹娘早逝,是大姐谢清央将她一手带大,两人感情深厚。
谢清央牵过她往里走,温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慕念慈喉间一哽,随即扯开笑颜:“许是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谢清央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什么。
谢老爷子见两人回来自然欢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但席间,慕念慈却瞥见谢清央手腕上有几处淤痕。
她心里一沉。
等谢老爷子去休息了,她才拉着谢清央问:“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谢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怀孕了,不会有事的。”
慕念慈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谢清央的小腹。
谢清央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而坚韧:“念慈,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摄政王那里……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姐……”慕念慈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眼眶止不住的发烫。
她如儿时一般靠上谢清央的肩头,依恋的蹭了蹭。
傍晚时分,慕念慈才回了摄政王府。
途径花园,却见花丛中,盛千靳正为林雪舞的发髻簪茉莉。
慕念慈怔愣一瞬,终是迈步朝盛千靳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盛千靳笑意顿无,冷声道:“有事?”
慕念慈胸腔仿佛破开一个洞,寒风过境,疼痛难当。
可她退后半步,迎着盛千靳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求摄政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姐夫,慕念慈愿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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