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清清垂下头去,抹着眼泪:“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知荀,这段时间我也折腾累了,如果你想……我可以离婚。”
“我也什么都不要,只要嘉逸的抚养权,我这些年挣的钱足够养活我们母子俩了。”
“你好好思考,我等你的答案。”
留下这些话之后,苏清清干脆转身离开。
战知荀望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时无言。
苏清清就算再糊涂,从前也是真心对他,又在热度最高的时候熄影嫁给他,这么多年也算是做好了一个妻子的本分。
反倒是他,最近因为战慈慈的缘故,对苏清清多加怀疑跟冷漠。
明明……战慈慈已杳无音讯,她的事情跟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
战知荀心底乱得厉害,有些疲累的沉沉叹了口气。
他回头看向唯唯诺诺的张医生,有些不耐地摆手:“你走吧,但这样的错误我不希望有下次。”
张医生松了口气,自然是叠声答应。
他匆忙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战知荀跟战嘉逸这两个人。
他走到病床边,看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战嘉逸,心头愈发沉重。
难道……他的孩子这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了吗?
而战嘉逸,又到底是谁的孩子?
战知荀隐忍片刻,还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齐光远的电话。
他言战意赅:“今晚十点,在翡冷翠见一面。”
翡冷翠,在意大利语中是鲜花之城的意思。
但也是帝都,最为高档的夜店。
晚十点。
战知荀站在二楼栏杆处,刀刻般的面容隐入黑暗,矜贵而冷傲的看着楼下舞池里扭动的男男女女。
耳边,传来齐光远戏谑的声音。
“战总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合了吗?怎么今晚约我在这儿见面?”
战知荀转头去,就见齐光远将一杯威士忌递到了他面前。
他伸手接过,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
战知荀并没喝,静默半晌后,才缓缓道出来一句话。
“齐光远,我想把战氏集团给你。”
第二十五章
“噗——!”
正在喝酒的齐光远,听到这句话全吐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高声问战知荀:“知荀,你在胡说什么?!
那可是战氏集团。
战知荀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也掌控着整个帝都的经济命脉。
而现在,战知荀却说要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给他!
齐光远脸上满是震撼,战知荀却格外淡然。
他垂下浓长的眼睫,眸光又落回了舞池里,声音格外虚幻。
“你没听错,但也不用高兴太早。”
“我只是想让你做战氏集团三年的代理总裁,最近我开拓了法国那边的市场,想过去亲手监管几年,以及带嘉逸去那边治疗。”
战知荀早就查探过了。
法国那边有个世界闻名的脑科医生,也许能够医治好战嘉逸。
齐光远跟战知荀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听他两句打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阻拦,只是有些犹豫的问:“我没什么问题,但嘉逸的母亲到底是谁,你现在确定了吗?”
战知荀摇头:“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
不管孩子的母亲是谁,但父亲一定是他,这就足够了。
至于往后的事,一切都等往后再说吧。
只要战知荀还在,他就会给战嘉逸最好的生活。
齐光远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手搭在栏杆上,跟战知荀一起看楼下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半晌过后,他才举杯轻碰了下战知荀的酒杯。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
战知荀静默不语。
他眼神不知定定落向何处,等到半晌过后,才从喉中挤出来一句叮嘱。
“我会让人继续寻找战慈慈,你帮我看着点,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齐光远像是早知道战知荀会说这句话,并没有多意外。
他只是点头答应,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神色凝重的战知荀。
也许鼎鼎有名的战总裁也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战慈慈。
齐光远自然也不会拆穿,毕竟有些事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只能靠自己去领悟。
两人的话题就此结束。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以后,战知荀就被司机送回了家。
车窗外,霓虹灯闪耀。
战知荀看着不断倒退的夜景,心底忽地涌上落寞跟茫然。
但他的脑中,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战慈慈,你到底在哪里?
三天后。
已是深夜,但江年公寓里还是灯火通明。
战慈慈仍旧被关在卧室当中,活像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动物。
将近半个月,她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从最开始的崩溃着急,到了现在,只剩下麻木。
战慈慈精神状态已然恍惚,等到这几天,她就只会坐在书桌前削铅笔。
一盒铅笔,已经被削得只剩两根。
桌上满是木屑跟铅灰,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我想出去”四个大字,光是看了都令人窒息。
这要比之前在牢狱里的生活,还要痛苦百倍。
想到这里,战慈慈脸上才有些痛苦的神色。
而恰在此时,身后兀地响起里厉夜沉的声音:“战慈慈,我把你的孩子带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听到厉夜沉的声音,战慈慈本能而又惊惧地颤抖了下。
但她很快抓到了重点。
孩子?!
战慈慈空洞眼中,猛然有了光亮。
她的神情也不再麻木,格外激动地坐起身来,转身看向厉夜沉。
那扇紧闭的沉重房门,终于彻底打开。
厉夜沉穿着一身黑到极致的西装,邪肆的面容在周围暖光灯的照耀下更加模糊,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
他的周围,并没有其余人。
战慈慈心底忽地升起一股不安,她沙哑着问厉夜沉:“你不是说……把我的孩子带过来了吗?他在哪儿?”
厉夜沉忽地叹了口气。
他眉眼之间写满了怜悯,缓缓走向战慈慈,将手里的陶瓷罐子递到了战慈慈面前。
“他就在这里。”
短短五个字,像是某种魔咒。
战慈慈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耳边响起激烈的嗡鸣声。
她被本能带领着,接过厉夜沉手中的陶瓷罐子。
冰冷的罐面好像直接冻进了她心里,战慈慈心头久违地绞痛着。
她浓长的眼睫乱颤,像是不断振翅欲飞的蝶,罐子上的名字更是直直刺进她眼中。
战嘉逸。
之前种种,如潮水般涌入战慈慈的脑海。
她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厉夜沉:“战嘉逸,就是我的孩子?!”
厉夜沉眸带不忍,却还是点头。
他娓娓道:“你当初被打到早产,还没送到医院就生了,正当医生护士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战知荀来了命令。”
“他让人带走了你的孩子,并且不准人告诉你。”
战慈慈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眼泪。
她紧紧捧着手里的陶瓷罐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厉夜沉毫不掩饰,直言道:“因为战知荀恨你。”
“在他的眼中,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要跟你一起赎罪。”
“所以他把战嘉逸养在身边,不断地折磨着他。”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经得起多少折腾呢?更不用说战嘉逸之前还伤到了脑袋昏迷不醒,在战知荀命令停药后的当晚,就死在了医院当中,还是我好不容易将他的骨灰带出来。”
在他的话声中,战慈慈面容绝望到木讷。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回旋,最终凝聚成一个庞大而沉重的“恨”字,
哪怕她没有错,她也用尽办法去赎罪了。
战知荀到底要把她折磨到程度,从她身边夺走多少人和物,才肯真正放过她!
战慈慈始终紧绷着的那根线,彻底断开。
她抓着陶瓷罐子的手,骨节都泛起了青灰色,可她还是不愿放缓力气。
跟战嘉逸相处过得一幕幕,都开始往眼前跳。
那怪当初她对战嘉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战嘉逸也出乎意料地黏着她。
还有苏清清的那句野种,跟战嘉逸对苏清清的恐惧。
可他再害怕,也会挡在战慈慈的面前,以自己微弱的力量保护她。
战慈慈眼泪大颗滚落,手也忍不出颤抖起来。
原来她曾苦苦寻找的孩子,一直在她身边。
第二十七章
战慈慈身子止不住发颤。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逼不出来。
等到良久过后,才从喉咙里挤出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连当年判案的法官后来都说她无辜。
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欺负凌辱她?将她的生命乃至情感,都视作可以随意践踏的玩意儿。
而到现在,那些施暴者还在逍遥法外,还在不断夺走她的一切。
归根结底,只有她一个人痛苦。
战慈慈不甘心,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难道只能如爷爷所说,离开这里,逃开才能够走出来获得幸福吗?
而厉夜沉看到战慈慈这副模样,立即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低声相劝:“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现在你也见识到了战知荀的手段,我无法跟她抗衡,否则还会不断给你带来伤害。”
“我知道你不想被我关在这个房间里,那就跟我走吧,慈慈。”
“你现在在帝都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不如和我去法国,我给你真正的自由。”
厉夜沉是个合格的游说者。
他总是将人折磨到崩溃,再带来一个噩耗或是残酷的真相,最后施舍点儿装出来的温暖——
就足以让一个人跟着他。
战慈慈何尝不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没有退路,可以去拒绝厉夜沉的邀请。
所以她缓缓垂下发沉的头,声音极低:“好,但是我还想再去看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