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王勇二舅喊了声,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他四下望望,恭敬掀开茶馆的帘子。
门外立着一男子,身着青衣,腰系玉饰,手中拿了把玉制的扇子,面冠如玉,温雅清润。
那眉眼……
华晏清心尖一颤,那青衣公子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向身侧的秦安县府尹点了下头。
茶馆这些山野村夫只在府尹上任时远远看过一眼,原本高高在上的府尹现在却一脸堆笑的跑进来,躬身向着华晏清。
“华七姑娘,您这边请。”
华七姑娘……
华晏清有些恍惚。
前世周荷仗着华七姑娘的头衔将她作践羞辱了无数次,最后更是一根麻绳将她残忍杀害。
身份地位都是次要,华晏清心底羡慕渴望的亲情也被抢了去。
现在物归原主。
华晏清鼻子微酸,攥紧手指忍住眼泪,她迈着步子,慢慢走了出去。
青衣公子是华祁昇,华家嫡出的大公子,前两年科举高中状元,在朝堂上平步青云。
华祁昇目光落在华晏清脖子上的木制吊坠。
“你家人在哪?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这东西的来历?”
用不着细细调查,光看那长相,华祁昇心中已将华晏清认作是亲妹妹。
华晏清摘下吊坠递过去,“幼时和家人走散,名姓记不太清,从前家人们都叫我阿清……吊坠是我哥哥亲手刻的。”
吊坠是华祁昇亲手刻的。
“阿清……总算找到了。”华祁昇微叹口气,又将吊坠给华晏清戴上,“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家。”
“哥哥?”
华祁昇应了声,伸手拍了下华晏清的肩膀,“先让侍女带你去我下榻的客栈。”
华晏清不知道华祁昇要做什么,只见他带着寒意的目光望向王勇,心中也明了一二。
“七姑娘。”
正想着,两个礼仪得体的侍女从马车上走下来,笑盈盈向华晏清行礼。
“奴婢季夏。”
“奴婢季春。”
华晏清被季夏季春扶着上了马车,铃铛随着门帘摆动轻轻响了下,车内香气清雅,软垫靠垫小案几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华晏清刚坐下,就听见车外传来王勇的惨叫声。
季春道:“打得好,教训那种人一顿鞭子可轻了!”
季夏担忧道:“方才七姑娘可被吓着了,那人粗俗无礼又蛮横,没伤着姑娘吧?”
华晏清摇了摇头,掀开车帘一看,王勇被按在地下让两个官兵用鞭子抽打,皮开肉绽疼得鬼哭狼嚎,王勇的二舅跪下不住向华祁昇磕头道歉。
华祁昇神色淡淡,似乎是察觉到华晏清的目光,回身向她递了个安心的笑。
“七姑娘不用担心。”季春笑嘻嘻开口,“大公子会帮你处置那些不长眼的。”
……
王勇是被驴车拉回王家村的,他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蛮横,眼下出了这档子事,邻里们都到他家来看热闹。
陈二娘家的阿清摇身一变成了华七姑娘这事也就在村里传开了。
陈二娘听到这事的时候跑到羊圈,狠狠掐醒了在打盹的周荷。
“陈二娘?”周荷有些恼怒的站起来,声音还很沙哑,“阿清回来了吗?是她把我往水里推的,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陈二娘眉头一皱,又一巴掌打在周荷脸上。
“人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哪还轮得到我来管教?”
周荷面色一变,忙道:“什么变凤凰……你快说啊。”
“村里都在传呢,阿清可是京城大户人家从小失散的小女儿,今日被寻亲的人给找回去了。”
陈二娘知道王勇是得罪了华晏清才被打成残废,她使劲回想着过往,生怕华晏清现在有了能耐来找她报仇。
“就她那样,能是什么大户人家?”周荷神色扭曲,抓着陈二娘衣袖追问。
“华家,定远侯府,你该听说过?”
周荷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在今早华晏清还和她一起下地喂猪,凭什么现在华晏清马上能到京城享福,她却只能休息在羊圈没日没夜的做农活。
她跟华晏清比哪都不差!
愈发嫉恨,周荷抚着喉咙,眼中神色怨毒。
“她能有的,我凭什么不配?”
思忖片刻,周荷挣扎着从羊圈出来,她腿伤了,一个人是走不到镇子的。
“你带我去镇上。”
陈二娘眉毛一横,“你跑到镇上去做什么?”
周荷哼了声,“阿清飞上枝头,我怎么着也得给我们讨点好处是不是?你平时那样吝啬凶悍,她肯定对你怀恨在心,到了京城我求她带我走,从她跟前拿点好东西我们平分,我再向她说说你的好话,总比你现在什么都得不到,还要担心她报复要好吧?”
……
华祁昇住的客栈自是镇上最好的,客房内除了同他一起从京城来的人外,没有其他人。
华晏清在季春季夏的帮衬下洗了身子,又换了件熏过香的干净衣裳,铜镜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前世在王家村她几乎没照过镜子,被毁容后她更是连镜子照也不敢照,仔细想想,她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长什么模样。
长眉柳叶眼,鼻梁高挺双唇丰盈,眼角还有颗泪痣,一眯眼,那颗痣也随之上扬。
怪不得前世周荷要毁了她的脸。
她和华祁昇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咚咚——
华晏清思绪被敲门声拽了回来,她摆了下手,示意季夏去开门。
“七姑娘,大公子叫您到客栈前厅去。”
没多犹豫,华晏清迈步就往前厅走,还未进去,就听见周荷的哭声了。
“民女别无所求,只是希望阿清看在十几年的情分能帮我脱离苦海!”
周荷伏在华祁昇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她察觉到屋内气氛变了,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华晏清端端站在她身后。
人靠衣装马靠鞍,华晏清之前脏兮兮套着粗布制的不合身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怎么打理,现在梳洗干净换了身绣样精致的绸缎制的常服,脸被衬得明艳动人自是不必说,往那一站也是世家嫡女的气度和风范。
“阿清?”
周荷都有些不敢认,半天未见,华晏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华美的衣裳,价值连城的珠钗饰物,若都能穿戴在她身上,定然不会比华晏清差!
“坐在这。”
华祁昇开口,示意华晏清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
“这位周姑娘是来找你的。”
周荷忙收敛嫉恨不满的神色,讨好看着华晏清,哭诉道:“阿清,阿清,你是知道陈二娘的,她从未有一天拿我们当过人看,现在你走了,我却……”
华祁昇听着哭声只觉头疼,他早已打听清楚,知道周荷是跟华晏清一起长大,只要周荷愿意,他不介意带她回京城。
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言一行却透露着一股精明算计劲,又是哭又是伸冤,华祁昇心中不喜,便一言不发,将决定权都交给华晏清。
“阿清,陈二娘一言不合就打骂我们,你胳膊上也有伤痕吧?”
“整日做不完的活,吃不饱饭,我实在是受不住了。”
“阿清,你能带我去京城吗?你现在的身份和我是云泥之别,但我愿意跟在你身边当个丫鬟侍女,只要能脱离陈二娘。”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去京城。
华晏清手指点着桌子,微眯了眼。
“陈二娘和我们非亲非故,她家也没多富裕,这么多年给我们住处给我们一口吃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平日里多帮她做些农活又怎样?”
言毕,华晏清唇角带了笑,目光落在周荷受伤的腿上。
“你腿伤了,是陈二娘带你来镇上的吧?快叫她过来,我还想重金酬谢,好好回报她这么多年的恩情。”
还看不出周荷的小心思,那她就白重活一世了。
周荷一愣,忙摆了摆手,“陈二娘怎么可能带我来镇上,你忘了吗?她平日对我们……”
“是么?”华晏清打断,没心思听周荷胡搅蛮缠。
华祁昇放下手中茶杯,向侍从吩咐道:“去找那姓孙的农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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