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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上班，戚念秋就直奔刘主任的办公室。
两位主任的办公室都有单独的炉子取暖，刘主任正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批阅文件。
见她进去，刘主任有些奇怪。
“小戚啊，有事吗？”
戚念秋咧嘴笑开：“您果真是料事如神啊！我确实是找您有事。”
刘主任将手中的笔搁下，温声：“坐吧。你们少来我的办公室，每次来肯定是有事，难不成是来找我唠嗑的？唠嗑可以，午休的时候来多几次，免得我打不了盹，一个人干打哈欠没事干。”
戚念秋呵呵笑了，道：“我们年轻，巴不得每天能多几个小时睡觉呢！午休就不来唠嗑了。”
刘主任睨着她看，笑问：“你午休睡觉吗？我倒不见得吧！”
据他观察，戚念秋虽然栏目内容不多，但她午休不是看书就是写字，即便不是做本职工作，也没浪费虚度光阴。
她看的主要都是英文书，他也看不懂，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拼劲儿很足。
像她这样年纪的年轻人，多半还带着一点儿孩子心性或是愤青的苗头，她却不会，做事沉稳谨慎，做人也不错，跟同事们相处都很好。
戚念秋听他这么说，倒也丝毫不害怕。
“哇！想不到主任您私下偷偷观察着我们呢！那我下次得小心点儿，不敢开小差了！”
午休时间是大家的自由时间，刘主任即便是上班时间也没有那么苛刻，自然不会还管到午休去。
刘主任听罢，呵呵笑了。
“怎么？有事要我帮忙？”
他的眸光落在她手上几份稿子上，道：“我可不一定帮得上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
戚念秋正色道：“主任，其实我是想来给您请一个长假。我公公他身体不好，常年受病痛折磨，我和爱人商量后，打算要带他去省城第一医院看医生。之前跟医生咨询过，说我公公这样的情况可能得做手术。估算一下，检查加手术时间，约莫要半个多月时间。所以，我得请假一回。”
刘主任为难皱起眉头，想了想。
“小戚，为人子弟孝顺老人是必须的。你对家公有这样的孝心，我也很赞许。百姓孝为先，这样的假期，我不批的话反而显得我不通人情。”
顿了顿，他苦笑一声：“只是……你也该知道咱们报社就你一个人负责英文栏目。你这连续几周不在，栏目该怎么办？我临时不知去哪里找人来顶替啊！”
戚念秋笑呵呵摇头，将手中的几份定稿递给他。
“主任您放心，我知道咱们报社的情况。喏，您看！这些是我上周挤时间熬夜弄出来的下面几期栏目新稿，我怕回来的时间不确定，一连做了好几期，足够应付接下来的三周。”
她又补充道：“您放心，我没有马虎应付，昨天我又检查了两遍，已经确定无误。回头我让林主编再帮我过过眼，确保万无一失。”
刘主任接过，瞄了几眼，终于呵呵笑了。
“很好！这样工作就不会耽误了，我立刻给你批假。”
戚念秋又道：“至于工资和奖金什么的，该扣就扣，按照咱们报社的规定扣。”
刘主任笑了，下巴示意她拿来的定稿。
“你工作都提前完成了，还扣你什么啊？咱们报社是正规的单位，每一个员工都有请假和放假的权利。每一个人都有家庭，家里有老有小，偶尔难免会有一些事。我是过来人，我了解的。扣一点全勤奖金就成，其他还是如常。”
“谢谢主任！”戚念秋连忙答谢。
刘主任温和道：“照顾好老人。天气寒冷，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回来就给我整病倒了啊！”
戚念秋微微躬身：“我知道了！谢谢主任！”
请假的情况非常顺利。
戚念秋下班后，就跟江山海回家收拾行李。
两位老人已经收拾好了，解释说把戚念秋给他们买的三套衣服都带上，足够穿的。
随后，他们下楼去准备晚饭。
戚念秋将钱拿了出来，递给江山海一千五百块。
“海哥哥，钱不能搁一处放。你身上带一半，我也带一半。”
江山海迟疑接过，又问：“不用带太多吧？”
医生说一千七八左右，她怎么带了足足三千。
戚念秋道：“出门在外，钱还是带多点儿，吃住都要兼顾好些，天气太冷，不要把自己折腾病了，反而成了累赘。”
她笑笑眨巴眼睛：“而且，咱们都不在家，一去十几二十天，钱搁在屋里也不安全。”
江山海觉得有道理，低声：“那你留一点儿备用的塞角落里，其他都带上。”
“行！”戚念秋道。
江山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带笑道：“媳妇，你知道不？你应该是我们村的首富。”
首富？！
戚念秋一听就哈哈笑了。
“可能吗？也就三千来块！”
江山海认真点头，解释：“在我们那边，不是种田就是养鱼，赚得最大的一年也就赚个一千多。我去年听村长说，目前村里最有钱的就是程彪他们家，家里有两千多块钱。”
戚念秋笑道：“如果这么算，那我现在确实是首富啊！”
明天县城就要轰轰烈烈大发展起来，再过不久，程家村那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不把握好这个好契机，单单靠翻译，她很快就会被他们村所有人甩在后头，包括眼前的男子。
上一辈子，她虽然不敢见他，但她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他顺应大发展趋势办厂建房，后来又进军房地产业，十来年时间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富豪。
虽然他现在身边只有三百多的存款……
江山海将外套叠放好，塞进大纱袋里。
“我都已经好了。媳妇，你带多一件长外衣，带多几双袜子。”
戚念秋看向一旁的暖风机，忍不住道：“海哥哥，咱们……带一台取暖机过去吧！”
江山海微愣，低声：“不用吧？医院应该有炉子吧？”
戚念秋答：“还是带上。听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会有大寒流，还是给老人家带上，用着方便。”
“行！”江山海道：“我去拿包装盒过来套上，我力气大，我来提就成。”
隔天一大早，一家人都起了。
跟有大喜事一般，每一个人都笑呵呵的。
大家吃了早餐，随后检查屋里的门窗，又检查了各自的身份证，然后提着行李走出来。
天气很晴朗，还有阳光照下来。
江山海道：“爸，妈，这边离车站太远，我们得坐公车去。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
“公车啊？什么车？”刘英好奇问。
戚念秋跟着她并列走着，连忙解释：“就是一种载人大车，绕着城区走固定路线，上去交一点儿钱，等到了站点就下车。一般站点都是大地方，像汽车总站啊，县城办公大楼之类的。”
“那敢情好啊！”刘英笑呵呵。
他们在路口公车站等了三分多钟，终于等来了公车。
早上坐公车的人多，车子也走得慢，到汽车总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
戚念秋道：“没事，八点的车，咱们起得早，时间很充裕。”
江山海很快通过路标找到了去省城的大汽车，将四张票递给司机。
司机将票撕下一半，递给他。
“行李不管多不多，都塞在椅子下，别挡道！”
江山海应好，先带着老人上车坐下。
“阿海，念秋咱还没上来啊？”程父问。
刘英紧张极了，慌忙道：“会不会人多走散了？快！阿海你下去找找！”
江山海心也有些慌，快步冲下车，紧张左看右看。
“海哥哥！来！”戚念秋在远处喊。
江山海连忙循声看过去，只见她站在一面墙上，上头贴了好几张纸。
戚念秋见他过来，赶紧解释：“你看，上头都是一些寻人告示和招人广告。车站人流量大，来往的人也多。我觉得……如果要找小姑子的话，咱们不妨学一学人家。”
虽然嘴上都说不管程天芳，说她自己选的路，好坏自己去受。
但终归是血浓于水，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免会牵挂着，担心着。
江山海已经托阿虎帮忙找，早晚有空就跑去林聪的家门口看是不是有人在，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帝都有些远，地方又大，人也多，要找人就像是大海捞针。
不过像这样的小寻人启事还是多少有效的，如果加上一条“提供有用线索者酬谢一百块”之类的话，那肯定会更招人注意。
戚念秋这么一说，江山海眼前一亮。
“只是这图片怎么弄上去的？字都是打印出来的吧！”
戚念秋道：“这种咱们这边还没有，不过省城那边肯定有。等公公的手术做好了，咱们去找一找看。像这样是打印机打印，然后再复印，根据数量来收钱。”
八十年代末的打印技术仍非常差，也只能打印小张。复印机已经出现很多年了，前一阵子刘主任向上级申请买一台复印机，不过还没批。
小县城做这样的事情很艰难，去大省城就不难了。
戚念秋解释：“帝都那边有专门打印复印的店，荣城这边没需求，所以就没人开。省城那边肯定有，到时咱们去找找看。然后拜托阿虎兄弟拿给跑帝都的司机大哥帮忙贴，咱们给人家几包烟做酬谢。”
“好。”江山海立刻赞同。
戚念秋又道：“到时我再给我爸妈寄一些过去，让他们也帮忙打听打听，找找看。”
江山海牵住她的手，捏得紧紧的。
“媳妇……谢谢。”
……
荣城离省城大约一百多公里，走省道一路开，路上没什么车，倒不必怕什么堵车问题。路上每隔两个小时休息一下，中午到一个休息站停了半个小时。
休息站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东西卖，有番薯土豆和玉米，还有蒸饭。
蒸饭有菜有肉，还有一份清汤赠送，不过一份得五块钱。
刘英忍不住惊讶：“就那么一点儿饭和菜，就五块！这是抢钱啊！”
戚念秋微笑解释：“妈，像这些路边休息站都这样，东西比外头贵上五倍十倍。旅客匆匆来去，就这么一次机会宰，不趁机宰多点儿怎么行！”
程父也心疼钱，低声：“咱买点儿土豆吃就成了。”
“不行。”戚念秋道：“那些都冷冷的。爸，妈，咱们出门一趟不能顾着节省几块钱委屈身体。天气只有四五度，冷得很，还是吃点儿热乎的，对你们的身体好。别一会儿吃冷的吃坏肚子，那就麻烦了。”
公公婆婆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公公，常年吃药伤了胃，吃不得冷的。
江山海也觉得有理，见休息站就建在山边，山风呼呼吹，番薯和土豆都冷冰冰的，一下子就反对了。
“媳妇说得对。出门在外，就别顾着省几块钱，身子才最要紧。”
程父和程母见他们两个主心骨都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戚念秋讨钱买了四个盒饭，四人坐在小凳子上吃完，又喝几口热汤，才热乎乎上车。
下午又休息了一次，终于在五点多的时候到了省城。
不愧是大城市，城郊就已经隐约看到四五层楼高的楼房，车站也建得很多，停放一排排的高级客车和货车。
程父和程母都不识字，一人被儿子牵着走，一人被儿媳牵着走，顺着来来往往的匆忙人流走出车站。
戚念秋见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见路旁有出租四轮车，就上前讨价还价叫了一辆。
“咱们先去医院附近找地方住下，这边是郊外，明天早上叫车可能比较难。”
江山海点头应好。
刘英低笑道：“还是念秋想得周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找医院都不知道怎么找。”
司机懂路，很快带着他们进了市区，在省第一医院门口停下。
“这边不能停车太久。你们赶紧下车吧。”
戚念秋道：“大哥，不着急。这附近有小宾馆不？你带我们去一个最近的吧！”
司机的手往前一指，道：“那儿！瞧见没？那边有两个小宾馆，你们下车走几十步就能看到招牌。”
戚念秋道了谢，付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