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兰谢寅)最新章节在线阅读-全文小说姜颜兰谢寅
时间：2023-05-25 22:31:5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以身殉国，换来的却是抄家灭门！
姜颜兰无法接受，更让她震惊地是宣读这道圣旨的人竟是谢寅！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模糊了姜颜兰的视线。
眼前那抹红衫喜服的身影，越来越陌生。
眼见谢寅越过自己，就要带着禁卫军走进将军府。
姜颜兰想要阻拦：“谢寅，你不能这么做……”
下一秒，却瞬间被禁卫军压制在地，只能无力地看着他走进去……
天牢。
姜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团聚，却独独少了姜老太太。
姜颜兰茫然的看着母亲，便听她说：“你父和你三叔的死讯传来，她受了刺激，犯了心疾，没能……熬过来！”
姜颜兰只觉眼前一黑，那个小时候抱着她说别怕，在她打了胜仗回来时，摸着她头说‘不愧是我姜家女儿’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一刻，姜颜兰再绷不住情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三叔让我留下来保护姜家，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自责自己的无能，怒骂自己废物，可终究改变不了这一切。
姜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姜家避不开的命运，不是你的错。”
……
夜，来的悄无声息。
脏乱的牢狱中，姜家人靠在一处睡去，
只有姜颜兰窝在角落，望着天窗外倾泻而来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牢门打开，狱卒粗声喊道：“姜颜兰，出来。”
姜颜兰抬起头，就瞧见他身后的谢寅，一身洁白，不染尘埃。
两人隔着木栏对视，许久，她才起身走出。
空寂的牢房里，沉默蔓延。
直到谢寅开口：“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姜颜兰神色空洞：“我娘说这是姜家的命。”
“只是我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谢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回答，转开了话题：“你爹曾对我有恩，作为回报，我可帮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姜颜兰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时想起这份恩情又有何用？姜家要没了，一个不留……
倏然，姜颜兰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她瞳孔微微一震。
“姜元……能救元元一命吗？”
谢寅摇头拒绝：“不可能，他是男丁。”
姜颜兰早已猜到，却不免失望：“那便没有了。”
见她黯淡的眼眸，谢寅心里涌上抹异样：“你……”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姜颜兰打断：“帝师大人，若你真的有心，就夺回我父亲和三叔的尸首，送他们……入土为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顺着来路走回。
谢寅站在原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走进阴暗的囚牢中，神色难辨……
三日后，姜家三十几口人被拖上了刑场。
“姜家通敌卖国，罪恶深孽。姜家三十九口人，行刑——”
高台上的监斩官丢下火签令，刽子手举起屠刀。
头顶的太阳明亮到刺眼，姜颜兰仰头望着，耳边回响着来自家人的高喊——
“姜家无罪！”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的，是刀落下的凛冽，还有热血浇洒——
姜颜兰不敢去看，只能从声音中辨别出那是三婶，然后是四婶，接着是二婶，五婶……
身旁，长嫂林若烟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元元，别怕，别哭，娘马上就带着你去见爹爹。”
林若烟怜惜的望着自己的孩子，随后将他抱紧，怅然高呼：“吾儿何辜！吾夫何辜！姜家何辜！”
下一刻，刽子手举起大刀——
刹那人头落地，鲜血洒满刑台，也映进了姜颜兰的眼。
姜颜兰弯唇粲然一笑：“娘，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女儿。”
“好。”姜母含着泪点头，“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随着他们话落，身后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慢慢举起。
刀刃上寒光一现，姜颜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
紧接着，姜颜兰只听见一声惊呼——
“有人劫刑场——”
第8章
听到呼声，姜颜兰下意识睁开眼。
只见无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朝刑台涌来。
现场一片混乱，台下人更是惊恐逃命。
这时，其中一人快速解决掉身边的侍卫，来到姜颜兰面前：“末将林泽勋！姜小将军，在下失礼了！”
林泽勋是父亲的亲信，年纪虽轻，但已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
“你不是该在边关，怎会出现在这儿？”姜颜兰低声问着。
但情况紧急，林泽勋无暇解释，反身将她扛起就跑。
匆乱之际，姜颜兰下意识往刑台上看去。
就看到，因劫刑场之乱，母亲被侍卫羁押着带下了刑场。
而其他黑衣人也都迅速散去，恍若未曾出现……
京城外，破庙。
林泽勋将姜颜兰放下来，解开囚着她手脚的锁链。
旋即，他单膝跪下：“末将林泽勋，见过姜小将军！”
“快请起。”姜颜兰忙将人扶住，再次问出心中不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天堑城一战后，属下本想夺回大将军尸首，却无果。又听闻姜家之事，便带着兄弟们策马加鞭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提到父亲，姜颜兰嗓音发哽：“若父亲知道姜家就这么没了，他……”
说到这儿，她再说不下去。
林泽勋也红了眼，抹了把泪双手抱拳：“还请小将军不要悲观，弟兄们都在等小将军引领我们！姜家军还在，姜家就在！”
“小将军放心，再过几日，我等便重新潜入京城，定会将夫人救出。”
“不行！”姜颜兰沉声阻止，“劫刑场一事你们已经暴露，若再回城，定会被发现。”6
思虑间，她做下决定：“我回去。”
“这怎么行……”林泽勋要阻止。
姜颜兰却正色道：“回去救人不知又要死多少士兵。你们作为南国的将士，不该对国人拔刀相向，回去边关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守你们该守的山河！”
林泽勋身子微顿，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抱拳：“末将领命。”
闻言，姜颜兰才算是放心，拉开庙门准备回京。
不想开门瞬间，就看到站在几步外一袭白衣的谢寅。
二人四目相对。
姜颜兰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但很快就收敛情绪，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上锁吧。”
谢寅低头看她纤细的手腕和突出的骨节，攥在手里的铁质镣铐怎么都无法拿出。
最后，他只是说：“我以为你会逃。”
此话一出，姜颜兰怔住了。
从小谢寅就和她一起长大。
他也知道姜家人的傲骨，而自己身为其中一员，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一刻，姜颜兰必须承认，她很失望。
“你看扁了我，也低估了姜家人的血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谢寅一默。
没等他反应过来，姜颜兰已经绕过他往前走去，其方向正是京城。
谢寅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脊，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才跟了上去。
……
回京的这条官道很长，路两边皆是树木，挡住了东升的太阳，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距离京城很近，幼时姜颜兰便经常和谢寅一起偷溜出来玩。
她看着熟悉的小路，不由自主的开口：“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常来此处接我父亲回府。你还会用路边的小草给我编了小兔子。”
谢寅一怔，也想起了那时的天真懵懂，目光柔和了几分：“那时你太闹腾了，给你那个东西会安静一阵。”
是啊，那时，她任性，他包容。
可为何，两人如今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姜颜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谢寅心里莫名涌出一丝悸动，他抿唇压下情绪：“因为姜家谋逆在先……”
闻言，姜颜兰猛地回头看向他，黑眸里情绪翻涌。
面对这样的眼神，谢寅竟有些说不下去。
这时，只听姜颜兰一字一句：“你我都清楚，姜家不曾做过。”
说完，她默然转回头，再不开口。
这一刻姜颜兰终于意识到，十年前，她是姜家小姐，他是姜家义子。
十年后，她是朝堂罪臣，他是南国帝师。
他与她，也早已没有了回忆过去的意义。
至此，他们再没任何交流。
眼看着进了京城。
谢寅抬头看着姜颜兰的背影，神色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骑着马飞奔而来，竭力大喊：“临城失守，敌军骑兵距京不足八百里！京城危殆！”
第9章
喊完这句话，那名士兵从马上跌了下来，滚落在姜颜兰的脚边，生生咽气！
许是刚才那道情报过于骇人，引得京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突然，一个老太监从人群里跑过来，神色急切：“帝师大人，陛下有请！”
谢寅微微皱眉，欲要随他离去。
姜颜兰想到刚刚听到的急报，开口叫住了他：“我和你一銥誮起去！”
谢寅回头对上她坚持的眸色，本欲拒绝的话转了个弯，最后还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两人到了御书房。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可见破碎的金银玉器。
“砰”的一声，又一个玉器被砸碎。
官员全部缩起脑袋，躲在角落，没人敢在皇帝正怒之时冒头。
这时，一名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语气哀然：“陛下，南国已经没有统领全军的人了！”
“这还用你说？！”皇帝指着他唾液纷飞，“朕是问现在谁能上战场！”
满殿沉默。
平日在殿上争论吵架，如今事及身家性命，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谢寅站在一众官员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大殿：“陛下，臣愿！”
姜颜兰走到殿中请命。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看向她，谢寅也皱紧了眉。
“你……”皇帝眼睛微眯，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思考的动作，顿时让某些人惊慌了起来。
“陛下！不能让她上战场啊！”宰相连忙站出来劝，“姜家有通敌叛国的先例，姜颜兰身为姜家后人，她要是拿了兵权后背叛南国，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点头：“是啊，不能把兵权给她！”
闻言，姜颜兰拼命压着怒火，尽量平声：“我姜家三代功臣，铮铮烈骨，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宰相冷哼一声：“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觉得谁敢信你？”
姜颜兰看着这群小人，只觉悲哀。7
最后，她只能看向皇帝，希望他能放权。
这时，大太监走到了皇帝身边，小声耳语了些什么。
皇帝听后面露一喜：“你说的对！快把人带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片刻后，一道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妇人被侍卫羁押着走入殿中。
赫然是姜颜兰的母亲！
姜颜兰一惊：“娘！”
她惊慌地想过去，却被姜母身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
母女俩隔着两把长枪，却像是隔着生死两端。
姜颜兰克制着情绪，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得意嚣张：“姜颜兰，你出征后，朕会让人照顾好你的母亲，让你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这分明就是在用母亲的命威胁自己！
这一刻，姜颜兰对天家的唯一敬意也消散了。
她心中除了悲凉，什么都不剩。
姜家护的国，护的人，一个个都忌惮他们，要让他们死。
就算是走到面临国破家亡这一步，还在自私自利的算计……
姜颜兰突然有些疲累，她不知道，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护着何用！
“颜兰。”姜母突然开口叫了她。
姜颜兰转头看她，就听她说：“我们姜家护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南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的百姓！你记住了吗？”
凝着母亲坚定的眼眸，姜颜兰呼吸一颤，点了点头。
见状，姜母才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高喊道：“姜家三代忠烈，忠心耿耿，灭南蛮，杀倭寇，战功赫赫！今因战败，老妇愿已性命赔罪，望南国千秋万代！”
听着这些，姜颜兰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情绪：“娘……”
姜母却只朝她温柔一笑，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却。
最后，她说：“颜兰，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求流芳，但求无愧。”
话落，姜母挣脱士兵的扣押，义无反顾冲向石柱！
姜颜兰目眦欲裂，惊慌大喊：“娘，不要——”
“砰！”
姜母的额头撞在石柱上——
刹那间，天地轰鸣，血光四溅……
殿前，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也没有人再拦着姜颜兰。
她磕绊的跑过去，将母亲抱进怀里，害怕地捂着她额头上往外冒的鲜血：“娘，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好不好？”
“太医！太医！谢寅，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姜颜兰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谢寅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姜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姜颜兰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姜颜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姜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姜颜兰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姜颜兰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姜颜兰，你要干什么？”
姜颜兰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慢慢跪地：“臣……请战。”
第10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姜颜兰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谢寅看着姜颜兰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姜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谢寅，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姜颜兰为大统领。”
“姜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姜家清白。”
闻言，姜颜兰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姜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姜颜兰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谢寅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谢寅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谢寅的手臂：“铭寅，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谢寅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姜颜兰吗？你丽嘉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谢寅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谢寅！”
谢寅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姜颜兰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谢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姜颜兰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姜颜兰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姜颜兰竟已收复了大半！4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姜颜兰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姜将军，有你的信。”
姜颜兰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姜颜兰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谢寅的字迹。
姜颜兰不知谢寅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姜颜兰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姜颜兰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姜颜兰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姜颜兰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姜颜兰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姜颜兰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姜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姜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姜颜兰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姜颜兰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颜兰。”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姜颜兰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姜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姜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姜颜兰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姜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谢寅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他压下情绪，刚要继续前往宫内。
突然，街道上有人匆匆大喊着：“姜家军凯旋归来了！”
谢寅一愣，转身就往城门走去。
到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地等待英雄回归！
他看着大开的城门，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姜颜兰……就要回来了！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
思虑间，只听身旁突然有人喊了句：“看，进城了！”
谢寅倏然抬头，就见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步行而入。
他们身着白色丧服，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只能靠他人背着。
欢呼声倏然顿住，城门口压抑的气氛导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谢寅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他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却怎么都寻不见姜颜兰。
他看着为首的林泽勋，攥紧了不知为何发抖的手，上前问询：“姜颜兰呢？”
林泽勋抬眼看向他，默了一瞬，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谢寅瞳孔一缩！
他身后，赫然是一口黑棺！
一种混乱的情绪袭来，瞬间冰冻住了四肢。
谢寅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谢寅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姜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姜颜兰——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第11章
空中白雪絮絮飘落，落在黑色的棺木之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包裹着小兔子的香囊突然断了绳子，掉在地上。
“走开！”谢寅一把推开林泽勋，走到棺木前。
他用尽全力推开棺木门。
身着铠甲的女将军双目紧闭，脸上雪白一片，胸腔不再浮动。
已然死了。
谢寅瞳孔颤抖，血色倏然从脸上消退，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姜颜兰？”他轻唤了一声。
雪花落在姜颜兰的碎发上，却再也唤不醒她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
谢寅轻触她的脸颊，他什么都感觉到，眼眶酸痛却流不出一滴泪。
“你怎么可能会死？”谢寅低喃了一句。
“你怎么会死！”嘶吼的嗓音里只剩下悲烈。
他死死攥住姜颜兰的双肩，眼前的人却始终闭着双眼。
见谢寅情绪崩溃，林泽勋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帝师，姜将军英雄豪杰，请让她安息吧。”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锋利的刃切开了他的心，鲜血涌出，无法止息。
“住口！”谢寅红着双眼，怒目圆瞪，“她不会死的。”
说完，他好似催眠自己一样重复着说：“她肯定恨死我了，她那么倔强，怎么可能会放弃来找我复仇？”
谢寅轻轻抱起她，任由她头颈和双手垂落，好似散架的皮影，随动作摆动。5
林泽勋拦住他：“帝师！这么做太失礼了！”
“我带她去见姜家人。”此刻，谢寅已经收住了情绪，他冷静地说。
林泽勋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垂下头思考了片刻，说：“带我一起吧，姜老将军也需要下葬。”
二人带着姜家军的两位统领来到了官道边的小山坡。
林泽勋在姜母的墓边挖了一个墓坑，将姜老将军的棺木放入进去。
他做完这些，回头看向谢寅。
只见他还抱着姜颜兰的尸体，坐在前面，一身白衣全被泥土揉乱，狼狈至极。
姜颜兰无法接受，更让她震惊地是宣读这道圣旨的人竟是谢寅！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模糊了姜颜兰的视线。
眼前那抹红衫喜服的身影，越来越陌生。
眼见谢寅越过自己，就要带着禁卫军走进将军府。
姜颜兰想要阻拦：“谢寅，你不能这么做……”
下一秒，却瞬间被禁卫军压制在地，只能无力地看着他走进去……
天牢。
姜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团聚，却独独少了姜老太太。
姜颜兰茫然的看着母亲，便听她说：“你父和你三叔的死讯传来，她受了刺激，犯了心疾，没能……熬过来！”
姜颜兰只觉眼前一黑，那个小时候抱着她说别怕，在她打了胜仗回来时，摸着她头说‘不愧是我姜家女儿’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一刻，姜颜兰再绷不住情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三叔让我留下来保护姜家，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自责自己的无能，怒骂自己废物，可终究改变不了这一切。
姜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姜家避不开的命运，不是你的错。”
……
夜，来的悄无声息。
脏乱的牢狱中，姜家人靠在一处睡去，
只有姜颜兰窝在角落，望着天窗外倾泻而来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牢门打开，狱卒粗声喊道：“姜颜兰，出来。”
姜颜兰抬起头，就瞧见他身后的谢寅，一身洁白，不染尘埃。
两人隔着木栏对视，许久，她才起身走出。
空寂的牢房里，沉默蔓延。
直到谢寅开口：“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姜颜兰神色空洞：“我娘说这是姜家的命。”
“只是我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谢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回答，转开了话题：“你爹曾对我有恩，作为回报，我可帮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姜颜兰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时想起这份恩情又有何用？姜家要没了，一个不留……
倏然，姜颜兰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她瞳孔微微一震。
“姜元……能救元元一命吗？”
谢寅摇头拒绝：“不可能，他是男丁。”
姜颜兰早已猜到，却不免失望：“那便没有了。”
见她黯淡的眼眸，谢寅心里涌上抹异样：“你……”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姜颜兰打断：“帝师大人，若你真的有心，就夺回我父亲和三叔的尸首，送他们……入土为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顺着来路走回。
谢寅站在原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走进阴暗的囚牢中，神色难辨……
三日后，姜家三十几口人被拖上了刑场。
“姜家通敌卖国，罪恶深孽。姜家三十九口人，行刑——”
高台上的监斩官丢下火签令，刽子手举起屠刀。
头顶的太阳明亮到刺眼，姜颜兰仰头望着，耳边回响着来自家人的高喊——
“姜家无罪！”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的，是刀落下的凛冽，还有热血浇洒——
姜颜兰不敢去看，只能从声音中辨别出那是三婶，然后是四婶，接着是二婶，五婶……
身旁，长嫂林若烟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元元，别怕，别哭，娘马上就带着你去见爹爹。”
林若烟怜惜的望着自己的孩子，随后将他抱紧，怅然高呼：“吾儿何辜！吾夫何辜！姜家何辜！”
下一刻，刽子手举起大刀——
刹那人头落地，鲜血洒满刑台，也映进了姜颜兰的眼。
她看着身旁不断倒下的人，视线慢慢落在母亲身上。
四目相对间，两人眼里都没有害怕与恐惧，只有满腔的从容！
姜颜兰弯唇粲然一笑：“娘，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女儿。”
“好。”姜母含着泪点头，“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随着他们话落，身后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慢慢举起。
刀刃上寒光一现，姜颜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
紧接着，姜颜兰只听见一声惊呼——
“有人劫刑场——”
第8章
听到呼声，姜颜兰下意识睁开眼。
只见无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朝刑台涌来。
现场一片混乱，台下人更是惊恐逃命。
这时，其中一人快速解决掉身边的侍卫，来到姜颜兰面前：“末将林泽勋！姜小将军，在下失礼了！”
林泽勋是父亲的亲信，年纪虽轻，但已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
“你不是该在边关，怎会出现在这儿？”姜颜兰低声问着。
但情况紧急，林泽勋无暇解释，反身将她扛起就跑。
匆乱之际，姜颜兰下意识往刑台上看去。
就看到，因劫刑场之乱，母亲被侍卫羁押着带下了刑场。
而其他黑衣人也都迅速散去，恍若未曾出现……
京城外，破庙。
林泽勋将姜颜兰放下来，解开囚着她手脚的锁链。
旋即，他单膝跪下：“末将林泽勋，见过姜小将军！”
“快请起。”姜颜兰忙将人扶住，再次问出心中不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天堑城一战后，属下本想夺回大将军尸首，却无果。又听闻姜家之事，便带着兄弟们策马加鞭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提到父亲，姜颜兰嗓音发哽：“若父亲知道姜家就这么没了，他……”
说到这儿，她再说不下去。
林泽勋也红了眼，抹了把泪双手抱拳：“还请小将军不要悲观，弟兄们都在等小将军引领我们！姜家军还在，姜家就在！”
“小将军放心，再过几日，我等便重新潜入京城，定会将夫人救出。”
“不行！”姜颜兰沉声阻止，“劫刑场一事你们已经暴露，若再回城，定会被发现。”6
思虑间，她做下决定：“我回去。”
“这怎么行……”林泽勋要阻止。
姜颜兰却正色道：“回去救人不知又要死多少士兵。你们作为南国的将士，不该对国人拔刀相向，回去边关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守你们该守的山河！”
林泽勋身子微顿，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抱拳：“末将领命。”
闻言，姜颜兰才算是放心，拉开庙门准备回京。
不想开门瞬间，就看到站在几步外一袭白衣的谢寅。
二人四目相对。
姜颜兰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但很快就收敛情绪，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上锁吧。”
谢寅低头看她纤细的手腕和突出的骨节，攥在手里的铁质镣铐怎么都无法拿出。
最后，他只是说：“我以为你会逃。”
此话一出，姜颜兰怔住了。
从小谢寅就和她一起长大。
他也知道姜家人的傲骨，而自己身为其中一员，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一刻，姜颜兰必须承认，她很失望。
“你看扁了我，也低估了姜家人的血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谢寅一默。
没等他反应过来，姜颜兰已经绕过他往前走去，其方向正是京城。
谢寅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脊，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才跟了上去。
……
回京的这条官道很长，路两边皆是树木，挡住了东升的太阳，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距离京城很近，幼时姜颜兰便经常和谢寅一起偷溜出来玩。
她看着熟悉的小路，不由自主的开口：“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常来此处接我父亲回府。你还会用路边的小草给我编了小兔子。”
谢寅一怔，也想起了那时的天真懵懂，目光柔和了几分：“那时你太闹腾了，给你那个东西会安静一阵。”
是啊，那时，她任性，他包容。
可为何，两人如今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姜颜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谢寅心里莫名涌出一丝悸动，他抿唇压下情绪：“因为姜家谋逆在先……”
闻言，姜颜兰猛地回头看向他，黑眸里情绪翻涌。
面对这样的眼神，谢寅竟有些说不下去。
这时，只听姜颜兰一字一句：“你我都清楚，姜家不曾做过。”
说完，她默然转回头，再不开口。
这一刻姜颜兰终于意识到，十年前，她是姜家小姐，他是姜家义子。
十年后，她是朝堂罪臣，他是南国帝师。
他与她，也早已没有了回忆过去的意义。
至此，他们再没任何交流。
眼看着进了京城。
谢寅抬头看着姜颜兰的背影，神色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骑着马飞奔而来，竭力大喊：“临城失守，敌军骑兵距京不足八百里！京城危殆！”
第9章
喊完这句话，那名士兵从马上跌了下来，滚落在姜颜兰的脚边，生生咽气！
许是刚才那道情报过于骇人，引得京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突然，一个老太监从人群里跑过来，神色急切：“帝师大人，陛下有请！”
谢寅微微皱眉，欲要随他离去。
姜颜兰想到刚刚听到的急报，开口叫住了他：“我和你一銥誮起去！”
谢寅回头对上她坚持的眸色，本欲拒绝的话转了个弯，最后还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两人到了御书房。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可见破碎的金银玉器。
“砰”的一声，又一个玉器被砸碎。
官员全部缩起脑袋，躲在角落，没人敢在皇帝正怒之时冒头。
这时，一名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语气哀然：“陛下，南国已经没有统领全军的人了！”
“这还用你说？！”皇帝指着他唾液纷飞，“朕是问现在谁能上战场！”
满殿沉默。
平日在殿上争论吵架，如今事及身家性命，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谢寅站在一众官员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大殿：“陛下，臣愿！”
姜颜兰走到殿中请命。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看向她，谢寅也皱紧了眉。
“你……”皇帝眼睛微眯，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思考的动作，顿时让某些人惊慌了起来。
“陛下！不能让她上战场啊！”宰相连忙站出来劝，“姜家有通敌叛国的先例，姜颜兰身为姜家后人，她要是拿了兵权后背叛南国，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点头：“是啊，不能把兵权给她！”
闻言，姜颜兰拼命压着怒火，尽量平声：“我姜家三代功臣，铮铮烈骨，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宰相冷哼一声：“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觉得谁敢信你？”
姜颜兰看着这群小人，只觉悲哀。7
最后，她只能看向皇帝，希望他能放权。
这时，大太监走到了皇帝身边，小声耳语了些什么。
皇帝听后面露一喜：“你说的对！快把人带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片刻后，一道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妇人被侍卫羁押着走入殿中。
赫然是姜颜兰的母亲！
姜颜兰一惊：“娘！”
她惊慌地想过去，却被姜母身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
母女俩隔着两把长枪，却像是隔着生死两端。
姜颜兰克制着情绪，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得意嚣张：“姜颜兰，你出征后，朕会让人照顾好你的母亲，让你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这分明就是在用母亲的命威胁自己！
这一刻，姜颜兰对天家的唯一敬意也消散了。
她心中除了悲凉，什么都不剩。
姜家护的国，护的人，一个个都忌惮他们，要让他们死。
就算是走到面临国破家亡这一步，还在自私自利的算计……
姜颜兰突然有些疲累，她不知道，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护着何用！
“颜兰。”姜母突然开口叫了她。
姜颜兰转头看她，就听她说：“我们姜家护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南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的百姓！你记住了吗？”
凝着母亲坚定的眼眸，姜颜兰呼吸一颤，点了点头。
见状，姜母才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高喊道：“姜家三代忠烈，忠心耿耿，灭南蛮，杀倭寇，战功赫赫！今因战败，老妇愿已性命赔罪，望南国千秋万代！”
听着这些，姜颜兰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情绪：“娘……”
姜母却只朝她温柔一笑，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却。
最后，她说：“颜兰，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求流芳，但求无愧。”
话落，姜母挣脱士兵的扣押，义无反顾冲向石柱！
姜颜兰目眦欲裂，惊慌大喊：“娘，不要——”
“砰！”
姜母的额头撞在石柱上——
刹那间，天地轰鸣，血光四溅……
殿前，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也没有人再拦着姜颜兰。
她磕绊的跑过去，将母亲抱进怀里，害怕地捂着她额头上往外冒的鲜血：“娘，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好不好？”
“太医！太医！谢寅，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姜颜兰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谢寅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姜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姜颜兰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姜颜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姜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姜颜兰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姜颜兰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姜颜兰，你要干什么？”
姜颜兰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慢慢跪地：“臣……请战。”
第10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姜颜兰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谢寅看着姜颜兰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姜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谢寅，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姜颜兰为大统领。”
“姜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姜家清白。”
闻言，姜颜兰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姜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姜颜兰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谢寅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谢寅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谢寅的手臂：“铭寅，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谢寅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姜颜兰吗？你丽嘉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谢寅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谢寅！”
谢寅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姜颜兰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谢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姜颜兰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姜颜兰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姜颜兰竟已收复了大半！4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姜颜兰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姜将军，有你的信。”
姜颜兰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姜颜兰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谢寅的字迹。
姜颜兰不知谢寅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姜颜兰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姜颜兰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姜颜兰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姜颜兰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姜颜兰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姜颜兰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姜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姜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姜颜兰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姜颜兰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颜兰。”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姜颜兰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姜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姜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姜颜兰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姜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谢寅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他压下情绪，刚要继续前往宫内。
突然，街道上有人匆匆大喊着：“姜家军凯旋归来了！”
谢寅一愣，转身就往城门走去。
到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地等待英雄回归！
他看着大开的城门，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姜颜兰……就要回来了！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
思虑间，只听身旁突然有人喊了句：“看，进城了！”
谢寅倏然抬头，就见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步行而入。
他们身着白色丧服，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只能靠他人背着。
欢呼声倏然顿住，城门口压抑的气氛导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谢寅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他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却怎么都寻不见姜颜兰。
他看着为首的林泽勋，攥紧了不知为何发抖的手，上前问询：“姜颜兰呢？”
林泽勋抬眼看向他，默了一瞬，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谢寅瞳孔一缩！
他身后，赫然是一口黑棺！
一种混乱的情绪袭来，瞬间冰冻住了四肢。
谢寅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谢寅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姜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姜颜兰——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第11章
空中白雪絮絮飘落，落在黑色的棺木之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包裹着小兔子的香囊突然断了绳子，掉在地上。
“走开！”谢寅一把推开林泽勋，走到棺木前。
他用尽全力推开棺木门。
身着铠甲的女将军双目紧闭，脸上雪白一片，胸腔不再浮动。
已然死了。
谢寅瞳孔颤抖，血色倏然从脸上消退，他不相信眼前所见。
“姜颜兰？”他轻唤了一声。
雪花落在姜颜兰的碎发上，却再也唤不醒她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
谢寅轻触她的脸颊，他什么都感觉到，眼眶酸痛却流不出一滴泪。
“你怎么可能会死？”谢寅低喃了一句。
“你怎么会死！”嘶吼的嗓音里只剩下悲烈。
他死死攥住姜颜兰的双肩，眼前的人却始终闭着双眼。
见谢寅情绪崩溃，林泽勋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帝师，姜将军英雄豪杰，请让她安息吧。”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锋利的刃切开了他的心，鲜血涌出，无法止息。
“住口！”谢寅红着双眼，怒目圆瞪，“她不会死的。”
说完，他好似催眠自己一样重复着说：“她肯定恨死我了，她那么倔强，怎么可能会放弃来找我复仇？”
谢寅轻轻抱起她，任由她头颈和双手垂落，好似散架的皮影，随动作摆动。5
林泽勋拦住他：“帝师！这么做太失礼了！”
“我带她去见姜家人。”此刻，谢寅已经收住了情绪，他冷静地说。
林泽勋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垂下头思考了片刻，说：“带我一起吧，姜老将军也需要下葬。”
二人带着姜家军的两位统领来到了官道边的小山坡。
林泽勋在姜母的墓边挖了一个墓坑，将姜老将军的棺木放入进去。
他做完这些，回头看向谢寅。
只见他还抱着姜颜兰的尸体，坐在前面，一身白衣全被泥土揉乱，狼狈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