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许穗穗换了便服，搓着冻红的手回家。
用热水泡了泡手，她十指的僵硬感才稍稍缓和。
胃轻轻抽疼，她才起身准备去泡面，蓦地想起迟溯说过这些不营养，连忙收了起来。
她烧水煮了一碗面条，拌上酱汁正要吃，门锁传来‘叮’的声响。
身穿黑色大衣的迟溯走了进来，立体的五官犹如刀削。
看着厨房里的一幕，他眉头微蹙：“我不是说过晚上十点后不准进厨房吗。”
许穗穗微愣，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
晚上十点三十二分。
迟溯身为桐城鼎鼎有名的金牌律师，对时间管理格外严格。
准确来说，是有时间洁癖。
许穗穗匆匆收了碗，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我马上收拾干净。”
迟溯收回视线，提着公文包直接上了楼。
看着他的背影，许穗穗心底不可遏制的涌上一抹涩意。
从十六岁的初相识，到二十岁的在一起。
直至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许穗穗看着他一步步从青涩少年变成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直至现在有了独立的律师事务所，成为律师界的佼佼者。
有欣喜，也有心酸。
欣喜的是他平步青云，心酸的是他日渐冷漠。
刚把厨房卫生整理好，许穗穗便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
她转眸一看，迟溯换了身休闲衣裳，身上有着淡淡的男士香水气息，仿佛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砚哥，这么晚你还要出去？”许穗穗站在厨房门口，忍不住问道。
迟溯眼神未挪半分，笔直朝大门方向走去。
“嗯，约了人。”
闻言，许穗穗心头微滞。
不是有人约他，而是他主动约了别人。
“可今天是……”许穗穗忍不住开口，但话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我知道，圣诞节。”迟溯换了鞋，拧开门柄正要出去，蓦地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放了份文件在你房间，忙完去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许穗穗的嘴巴微微张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固执地把未尽的话道了出来。
“可今天不光是圣诞节，还是我生日啊。”
周围一片冷清，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想起迟溯说在房间放了文件，许穗穗敛了心思默默上楼。
是生日礼物吗？
她心底刚升起一抹希冀，随后又自嘲般地粉碎。
迟溯连今天是她生日都不记得，又怎么会给她送礼物！
开门进房间，许穗穗看着床头柜上的文件，弯腰拿了起来。
眸光扫过白纸黑字，她的瞳眸骤然紧缩——
“2010年12月--2020年12月青春损失费”
刹那间，许穗穗只觉得手中的薄纸仿若千斤重。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却组成了她读不懂的文字。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迟溯的电话。
“砚哥，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
听筒那端的迟溯语气有些不耐：“白纸黑字，看不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特别不喜欢许穗穗这样，再简单的事也要兜圈子，矫情。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些。”许穗穗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你可以理解为我蓄谋已久。”迟溯冷漠说道，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许穗穗倚靠着床边缓缓滑坐到地上。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59秒。
纵使是对她，迟溯也秉行了他一贯的作风，任何非工作电话都不超过一分钟。
回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许穗穗只觉得心底畏寒。
原来，他早就想和她一拍两散了么！
许穗穗深吸一口气，重新将那份文件拿了起来。
“2011年礼物清单：球鞋、围脖、冬帽。”
“2013年礼物清单：机械键盘、笔记本电脑、眼镜。”
“2017年礼物清单：手表、路易威登皮带、山地车。”
“……”
从开始到现在，每年她送给迟溯的礼物都详细登记在了表格之上。
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眼，许穗穗只觉得荒唐不已。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可为什么唯独忘了，今天是她生日呢。
再抬眸看着为首的‘青春损失费’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她的心犹如被钝刀划过。
那个男人记得所有，不过是为了给她十年青春一个交代罢了。
她闭上眼，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肩膀微微起伏……
彻夜无眠，直至天亮。
许穗穗从房间出来，玄关的灯还亮着，迟溯彻夜未归。
她敛了心思，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吃早饭，然后一个人出门。
医院。
许穗穗清点了一番这阵子挣的钱，在收费窗口将欠了几天的治疗费缴清。
“怎么不多缴一些，过两天我又得给你打电话催费。”窗口的工作人员问道。
许穗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会按时来缴的。”
工作人员没有再说什么，公事公办的将收据单给她。
许穗穗道谢后，拿着单子去了血液科三楼。
导诊台的护士看到她，犹如见到熟人般喊道：“你来了，透析袋都已准备好，去病床上等着吧。”
许穗穗道谢点头，有些迟缓地走进病房。
她挽起衣袖，白皙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紫针孔。
护士端着消毒用品走进来，找准穿刺点后，将细长的针管插了进去。
“这次穿刺透析怎么又没家人陪你来？”护士看着她一脸苍白的模样，忍不住道。
许穗穗咬着下唇忍住疼痛，声音虚弱：“他们都忙。”
父母早逝，姐姐简珧又在国外，这些年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迟溯一人。
可就在昨天，那个男人单方面宣布不要她了。
她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护士叹了口气，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帮她把身后的枕头调整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长达四个小时的血液透析结束，许穗穗拖着虚弱的身子回了家。
她头很晕，眼皮也很沉重，仿佛随时都能闭上眼一睡不醒。
开门进屋，许穗穗看着门口的男士皮鞋，瞬间愣住。
迟溯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微皱的文件。
他抬眸看向许穗穗，神色晦暗。
“为什么还没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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