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说,「他敢说这样的话,可能真的是你误会了吧。」
「我弟弟连这样的话都不会说。」
「他只会叫嚣着,家里的一切原本就该是他的,和我一分钱关系没有。」
「一一,都是自己的亲人,不要把他们想得那么坏。回去看看吧,如果你弟真的肯这么做,可能就是误会一场。」
于是在一个假期,我回去了。
我们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坐在了一起。
当我弟提出来找户口本,把房子过户给我时,我妈炸了。
「我说你几百年不回来一趟,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肯回来了?」
「原来是算计上我们家的房子了?」
「房子是我的,我还没死呢,你这个不孝子就惦记上了?」
「我还不如养条狗呢,要条狗还知道护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反咬一口。」
「我的房子,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
我弟一直在劝,「妈,你别动气。我姐想要,就给她吧。我无所谓的。」
「你看看你弟,你再看看你自己。」
「你有一点当姐的样子吗?」
「我就脾气古怪,不争我还可能给你。越争我越不给。」
中间我试图辩解,我不是为了房子。
我妈说,「不是为了房子,你是为了爱?这些年爸妈虐待你了,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
吵架吵不过。
她们全员好人,互相理解,互相心疼,互相保护。
只有我是坏人。
我应该被批斗。
我提起行李要走的时候,我弟弟跳出来阻拦。
我妈怒骂,「叫她走。她是为争财产回来的,你以为她是为了关心她爸妈回来的吗?」?ĺ
我爸抖着烟灰,「行了,你少说两句。」
我回头看了看每个人的脸。
一场大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只有我,是被迫推上去的。
我的人设,我的角色定位。
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
如果说,今天之前我还是混乱的。
那么现在我再清楚不过了。
心痛到窒息,但我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羽你错了,你真是见识短浅。
我坐了连夜的火车,回到学校。
奇怪的是,在我父母面前,我一滴泪都没掉。
到了宋行舟面前,我却哭得稀里哗啦。
也许,身体比心更敏锐更现实,所以它不会在不爱的人面前浪费力气。
宋行舟是我的男朋友。
5
我们交往了四年。
只是因为我爸妈一直反对我大学谈恋爱,所以我才谎称自己刚谈。
因为距离毕业只有几天了。
他是我们学校的博士,前几天刚考上临市的大学老师。
他从来没见过我情绪这么崩溃,慌得手忙脚乱,不住地给我擦泪,「怎么了,一一,发生什么事了?是家里人出事了吗,谁生病了?」
我忽然停住哭泣,后悔自己的莽撞。
让我怎么说呢,告诉他,我好像发现我的爸妈不爱我?
我难以启齿。
我嗫嚅着撒着谎,「人家都说毕业季分手季,你已经是大学老师了,工作也定了,家庭也好。我就是个本科生,什么也没有,父母也是农村的。」
「你假期也不休了,就这么跑回来,就是怕我不要你?」宋行舟不禁笑了。
「你要是真怕我跑,毕业我们就领证怎么样?」
他告诉我,他所就业的大学还有一项福利,可以给引进人才的伴侣解决工作。只是这项福利有时限,如果入职半年以内不申请,就过期作废。
「本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怕你觉得我故意拿工作绑住你,毕竟我比你大几岁。」
我怔怔看着他。
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一周后。
宋行舟提着一箱茅台、一条中华还有一些贵重的礼盒,就和我一起回了家。
「阿姨,叔叔,本来不应该这么仓促。只是时间紧迫,事关一一工作,只能事权从宜,先委屈一一了。我们先领证,婚礼后办。」
我妈拉长了脸,不同意。
「没有双方父母见面,没有订婚,也不办酒席,你就想让我们给户口本让你们去登记,你也太想美事了。」
宋行舟赔着笑脸,「双方父母见面这个好说,不然我让我爸妈下星期过来求亲。只是办婚礼流程复杂,我还不想委屈了一一。所以我想先领了证,然后慢慢置办。」
我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婚礼要怎么办,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但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是彩礼 20 万,你们不先把彩礼拿过来,就休想让我给你户口本。」
宋行舟愣了一下,他看向我。
我难堪至极。
当晚,宋行舟走后。
我忍着眼泪去敲我妈的房门,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妈,我的工作如果能解决,是沾宋行舟的光。不是他沾我的光。现在是我急着要结婚,不是他急着要结婚。」
「你要那么多彩礼,不是在难为我吗?」
「如果他不结婚了,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着急的是我。你不明白吗?」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女儿,你没了他自己就没能力找工作了?还你着急?你怎么有脸说出口的,你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这么愁嫁的姿态,他能瞧得起你?」
我妈指着我的脸一通骂,「你出去问问,哪家大姑娘结婚不要彩礼?谁家不是房子车子买好了,求娶进门的?就你下贱,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你骗走了,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我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地站在门口和她对吵。
也不想被听她那些「为我好」的陈词滥调。
我疲惫地抬起眼,轻飘飘地说,「好,妈,你赢了。」
我转身回屋,看着自己发给宋行舟的分手信息,情绪崩溃到极致,绝望大哭。
一连几天,我都提不起劲来。
宋行舟一直没回我。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已经是分手的意思,我明白。
有时候我看着窗户,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我跳下去了,我妈会不会疼?她会不会后悔逼我太紧?
几乎每天我都在克制自己自毁的念头,以至于在看到宋行舟的微信时,我都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他说,周末会带着父母来提亲。
我手指颤抖在对话框里,迟迟打不出字来。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几天他忙着做父母的工作。
「什么都不要想,等着我去娶你。」他打来电话,温柔地说。
两家父母见面那天,我妈打扮得光鲜亮丽,面不改色地提起彩礼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