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陈延青)倦鸟知返言情小说怎么看-伏城陈延青倦鸟知返小说免费阅读

时间:2023-05-25 06:35:5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伏城从包里拿了张饭卡,揣进裤兜里,“走吧。”
说完话领头走了,袁野坐在那跟陈延青递话,“多打点肉啊,带瓶可乐!”
“知道了。”
难得伏城愿意去食堂,陈延青一路拉着他顺着人潮往食堂去,结果还是去晚了,排队就排了十分钟,到他的时候,大手一挥,“阿姨,鸡肉,排骨,红烧肉,球白菜都要。”
那阿姨瞧了他一眼,“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的完,”转而又回头看伏城,“你吃什么?”
“这些够了。”伏城说。
“行,阿姨三份米饭,带走。”
阿姨倒也没抖勺子,打包了饭菜递出窗口,“四十二块五。”
这次陈延青还未回头,耳边便嘀了一声,伏城拿着卡的手收回去,刷卡机上扣了款,下方余额显示还剩957.5,陈延青接过午饭,伏城已经离开队伍往回走了。
“你卡上还这么多呢。”
“怎么?”
“袁野说想喝可乐……”
“去买吧。”伏城说。
回教室的时候,袁野都愣了,陈延青走在前头,手里拎着午饭,伏城跟在他后头,手里抱了一个大纸箱子,打眼一看,伏城像极了陈延青花钱请的随从。
“怎么抱一箱子回来了?”
陈延青将饭菜递给他,“伏城请的。”
箱子被伏城放在了陈延青桌上,袁野抬屁股一看,里头全是零食和易拉罐装的可乐。
“我去,”袁野连连发出感叹,而后马不停蹄的将午饭从袋子里拿出来,一盒接一盒的摆放在伏城空空如也的桌面上,还十分殷勤的拆了筷子递给他,“来,哥,多吃点。”
伏城的饭量跟段霄洺有的一拼,吃饭的时候陈延青这么觉着,都是走个过场,敷衍了事,肉都让他和袁野吃了,收拾残局的时候,伏城碗里的饭没怎么动,蔬菜都还剩几片菜叶子。
礼拜二下午有杨向安的课,因为坐在第一排,杨向安一进教室就跟陈延青对上了视线,不出意外的是,今天陈延青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抗拒。
“好了,上课了,睡觉的都醒醒啊。”
说的人里自然有伏城,陈延青朝后看了一眼,头回正后拿胳膊肘掀了掀他的课桌,伏城便醒了,杨向安见大家都坐直了身子才开始翻书,“我们接着讲上次实验过程中的重力问题……”
不知伏城听了多少,总之杨向安上完课走的时候,伏城的手碰到了陈延青的背,陈延青感觉痒痒的,回头一看,那人是趴着的,一手垫着头,一手笔直的伸出来,专门膈应着他。
陈延青数次将他的手挪开,没多会就又挪了回来,于是回过身子,捏住他的手顺着肘弯往里折去,“你睡觉就睡觉,占那么大地方干什么……”
伏城没回话,那会苏芮在后门喊了一声,“陈延青,有人找你。”
“哦。”陈延青以为是段霄洺,正要往外走,苏芮又说,“还有袁野!”
袁野一下子坐直了,“谁啊?”
苏芮想了想才说,“不认识。”
后来陈延青才明白,苏芮不是不认识,是不记得,不记得刘成那张看起来就很欠抽的脸。
刘成插着兜靠在三楼楼梯转弯的位置,见陈延青扶着袁野出来,鼻腔里还哼笑了一声。
“你来干嘛?”
“伤挺重啊!”刘成瞧着他的脚,“没残废吧?”
“哟,托你的福,过两天就好了,看你这么羡慕,要不回头让你也试试?”袁野说着话,脾气也上来了,陈延青尽力拉住他不住的往前蹿的身子。
“有事说事,没事我们进去了。”
“能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们俩还活没活着呗,”刘成说,“牛逼啊,送饮料,下佐料,跟我打着架,主任一来就装弱势群体,身上还他妈一个处分没有!”
“这夸得我多不好意思,”袁野说,“没脑子就容易出问题,你说是不是?”
“你!”刘成抬起拳头,眼看一挥胳膊就要过来,陈延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刘成脸色一变,暴戾的神色瞬间退却,换上一脸卑微和无措,甚至还朝他们浅浅鞠了一躬,“不,不好意思啊,那天都是误会,好好养伤,改日再会。”
说完便溜了。
陈延青和袁野对视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的神情,“吃错药了吧这家伙?”
“有可能。”陈延青说。
“得,咱学校的疯子,有一个算一个。”
“行了,进去吧,要上课了。”
陈延青扶着袁野回了教室,刚一进后门就看见伏城站在后排黑板报面前,苏芮正在跟他说话,袁野立在那,脸上突然悲戚了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苏芮不会跟一班陆美辰一样,被俘虏了吧?”
“俘虏?”
“你看你看你看,苏芮耳朵都红了!”袁野气不过,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去,“诶苏芮,老师说了啊,男生女生不要离得太近了,影响不好!”


第14章 喝奶吗
“瞎说什么呢?”
苏芮被袁野掀开后斜了他一眼,“你伤的到底是腿还是脑子?”
袁野在她和伏城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我这不是维护咱班纪律嘛,你是学委,可不能以身试法。”说完又把人往她座位的方向推了推。
“你老推我干什么!”苏芮挥开他的手又回到了伏城身边,将手里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了他,“你看了签完字再给我就好。”
伏城接过来,点了下头,苏芮还是被袁野磕磕绊绊的送回了座位。
袁野后来问了文委杨苗苗,说是五四青年节的节目班里刚开学就开始准备了,她组织女孩子们准备了一支舞,月初还去参加了一次复审,节目审核过后,五四那天第五个上,顺序就在一班前面。
袁野说,可能是因为伏城,所以他们没有关注这件事情,陈延青想,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伏城。
五四那天礼拜二,袁野特意去掉了一只拐杖,对上台的姑娘们以表尊重。
各年级分班次朝大礼堂涌去,陈延青搀着袁野到中门门口那会,大礼堂里头已经快坐满了。
“高三来凑什么热闹,不眼瞅着要考试了吗?”袁野看见前排高三的人抱怨道。
“兴许学校想让他们放松放松,”跟着苏芮到了三班的座位区域,陈延青把袁野安顿坐下后才跟他说,“我去看看段霄洺,你坐着别动。”
“诶,你叫他过来坐呗!”
“人家前排的座位干嘛过来,呆着吧。”
陈延青说完就跑了,高三的区域,得按熟脸找班,陈延青猫着腰到了前头,却怎么也没看到高三三班的人,直到段霄洺远远的托人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身,跟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段霄洺坐在A区最后一排的边上冲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坐后面啊,我找半天了。”
陈延青挤进去后,段霄洺让开了一半的位置,“坐下说。”
身后是一条通道,今天有节目的人来来去去的,隔着通道的后面那片区域里,高一六班全班都落座了,伏城是被伏校长带来的,人刚出现,袁野便冲他喊,“伏城!城哥?!来,坐这儿!”
伏城瞧见,没什么兴致的走了过去。
彼时——
“吃糖吗?”段霄洺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颗奶糖,不等他回话,剥了糖纸塞进了他嘴里。
“袁野刚还问呢,”奶味儿在嘴里散开,陈延青可着拥挤的位置又往段霄洺身上靠了靠,“学校放你们出来快活,不要升学率了?”
“三模成绩下来了,有几个人越来越不稳定,这事儿好像是伏校长提的,说是让大家缓解缓解压力。”
陈延青听了没忍住嘀咕,“对你们倒是挺好的,对自己儿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你说什么?”
“没,”台上灯光亮起,主持人上了台,陈延青说,“开始了诶。”
节目正式开始前,学校几个领导和学生代表轮番讲话,到表演环节的时候,陈延青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也是这会,段霄洺班主任到他们身后,戳了下陈延青肩膀问,“你哪个班的?”
陈延青灰溜溜回了自己班上,在袁野给他留的位置,伏城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还真来看陆美辰啊?”陈延青坐了没一会儿便问。
“不然呢?”伏城说。
“看呗,”陈延青拧正了身子,“美人关难过,我理解你。”
“你能理解?”伏城饶有兴致的看向他,眼神里有九分的质疑。
陈延青瞥见了,“我怎么就不能理解了?”
伏城便意味不明的点头,随后不再说话了。
节目一个接一个,没什么新意,只有杨苗苗带着班里的姑娘上台的时候,整个六班沸腾了起来,在底下摇旗呐喊,在平静如水的观众席中,热闹的像是这些少年少女脸上醒目又刚成熟的青春痘。
“下面请大家欣赏高一一班带来的节目——舞蹈《敦煌》。”
话音落,舞台灯灭,随后,只一束追光打在舞台正中心的位置,光束里单脚站着一个姑娘,穿着丝绸质的露肩舞蹈装,头发盘着高高的发髻,手臂上挎着一条长长的丝绸带。
“还挺像那么回事,”陈延青说完,又凑到伏城手臂边道,“呐,陆美辰,你的美人!”
若是陈延青这时候偏头看看伏城,一定会发现伏城看起来似乎压根不记得这个‘美人’,陈延青不仅没看,还在整个舞蹈队伍出场后,兴致勃勃的隔着伏城跟袁野头抵着头交流了起来——
袁野:“嘶,你说到底是陆美辰好看还是江雪云好看?”
陈延青:“她俩长的差不多啊,我觉得还是李沫儒耐看。”
袁野:“李沫儒?”
陈延青:“最后一排最右边那个,一班英语科代表。”
袁野诧异:“这你都知道?”
陈延青:“杨苗苗老跟她一块儿走。”
袁野:“你说这学校怎么想的,好看的妞全放一班干嘛……”
陈延青:“啊!”
伏城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陈延青脑袋撞在他大腿上,好一阵眩晕,“干嘛你……”
“出去透透气,”说完又拿膝盖顶了顶陈延青的腿,“让路。”
某人没好气的撇着腿让开一条缝隙,可伏城半天没动静,陈延青刚一抬头,就听见他问, “喝奶吗?”
“啊?”几天没喝奶,差点听不懂‘奶’这个字了,唐萍今天做了早饭就去上班了,上次买的一箱牛奶只剩个空盒子,挤在餐桌上,陈延青出门前还嫌它怪占地方的。
伏城问完就往外走,陈延青反应过来,马不停蹄跟了上去,“奶可以按箱给我买吗?”
“……”
大礼堂离东边的小卖部近,伏城给买了牛奶后,陈延青又要了一袋华夫饼,出来后跟着伏城往操场去。
学校搞这种大型活动等同于一个特赦日,从小卖部到操场这一路,成双成对的四处游荡,伏城手里拿着一瓶纯净水,喝了一半,走到操场边的单双杠那停下来时,陈延青的华夫饼也吃完了。
“俱乐部晚上开到几点?”
“你不会现在想去玩儿吧?”
伏城没回话,似乎在等他回答。
陈延青才说,“购物中心十点左右就都关门了。”
“那走吧,”伏城突然抓过他的手,扒开他校服袖子,看了眼时间,“还能玩几个小时。”
“大哥,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跟你同流合污。”
伏城抓着他的手还没放,这会看起来是由不得他了,领着人就往西边走,陈延青使出刚刚那一盒奶的力气怎么也没挣脱。
西边小卖部后门紧靠后院墙,这里陈延青来第二次,算是老地方了。
伏城仍旧率先翻了过去,隔着防护栏问他,“没人查的,九点之前我带你回来,过来么?”
陈延青犹疑着,一时没吭声。
伏城便退了两步,“回去吧胆小鬼,我走了。”
“谁胆小鬼了?”陈延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起来他也是跟唐萍唱过反调,把杨向安当成敌人的人,“接我一下!”
话毕,蹬着防护栏底台,一口气翻了过去,落地没站稳,伏城伸手扶了一把,随后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购物中心。
射箭俱乐部老板年纪不大,陈延青跟着伏城一进去就听见那人叫了声‘阿城’。
之后,在伏城进去练靶的时候,陈延青听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伏城来了几趟,买了一副价格相对昂贵的弓箭放在这里,还跟老板很能聊得来,老板私底下有吩咐过她认认伏城的脸,以后他过来都不收费。
陈延青便感叹,“活的vip卡呗。”
工作人员不置与否,只说,“你这同学很有射击天赋呀,我老板说他看起来像职业运动员。”
“嘁……”陈延青哂笑,朝伏城看过去时,他手里的箭飞射出去,又中靶心,那老板站在一旁悠悠的鼓着掌。
陈延青一点点敛回笑容,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约塞连,想到那个厌恶战争,拼命证明自己疯了的疯子。
但购物中心就跟被下了魔咒一样,只要陈延青跟伏城同时出现,必然会在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之下,撞见梁月。
八点半,伏城卸下装备跟陈延青说回家的时候,陈延青隔着玻璃墙,看见外头走过了两个人,一个是梁月,另一个比她高一些,但身材比她更好,看起来年纪差不多。
陈延青还没来得及叫伏城,梁月便看过来了,跟身边的那位说了两句后,视线齐刷刷的再次投递过来,又躲不过一场腥风血雨,陈延青一口气没叹完,伏城抬脚便朝外去。
“诶,伏城,冷静!”
陈延青跟上去,连他衣角没抓到,随后便原地站住了,因着伏城在门口停下来,和刚还在梁月身边的女人来了个深情至极的拥抱。
那个拥抱从陈延青的角度看去,不止深情,不知道的,可能还会以为这是多久没见面的情人。
陈延青当然也这么以为,他呆滞着,看着伏城把脸埋进她颈窝里,看着那个女人温柔又耐心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


第15章 过分
伏城食言这件事,陈延青料到了,那个暧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拥抱结束后,陈延青和梁月一起被伏城搁置了。
“我回学校,你要坐我的车么?”梁月站在门口,注视着已经走远了的两道身影,这么问他。
“谢谢。”陈延青说。
梁月的车是一辆红色的帕萨特,停在购物中心后门的室外停车场,陈延青跟着她去拿车,又被她安排坐在了副驾驶。
车子往学校开的时候,车里安静的有些过分,陈延青没所谓,但梁月并不打算一直不说话。
“你跟他同吃同住,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梁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延青自觉卡顿了一下,稍后才说,“不了解,不想了解。”听起来像在赌气。
“也是,他很难了解的,”梁月说话时手肘搭在窗框上,指尖轻微支着脑袋,“陈——延青?是这个名字吧?”
陈延青点点头。
“你知道伏城他为什么喜欢射击类的游戏么?”
“男的都喜欢,没什么特别的。”陈延青知道梁月想跟他聊点伏城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就是无意多说,也无意多听。
梁月对于他隐约的抗拒并不是没有察觉,打了转向灯将车头偏向了右边,才轻微的叹了口气,“小朋友,我多嘴提醒你一句,不要对伏城产生感情,他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怎么会对他,”陈延青笑说,随后又把嘴里的话打住了,他扭过头看向这个漂亮的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女人,“梁老师,我就这样称呼您吧。”
梁月点头,没吭声。
陈延青又道,“其实我觉得伏城并不复杂,复杂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
梁月大约是觉得他的话好笑,之后也没做理会,车子进学校到职工宿舍楼下,陈延青道了谢就先上楼了。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礼堂散场了?”
唐萍从厨房出来,朝门口换鞋的人说,“溜号了是吧?节目不好看?”
“没有,”陈延青兴致缺缺,鼻子里又嗅到了很腻的肉香,便问,“妈你做什么了?”
“炖了个猪蹄,汤很浓的,一会儿多喝点,”唐萍说完,朝他身后寻了一圈,“伏城呢?”
陈延青绕进厨房,揭开炖汤锅的盖子,在浓浓的白色蒸汽里回话说,“他今天不来了。”
“什么意思,他愿意回家睡了?”
“也不是,”陈延青想,他应该说错了,不是不来了,是回不来了,思来想去,找了个唐萍比较容易接受的理由,“他去网吧包夜了。”
到底不是自家的,唐萍说不了什么,只叹了句,“这孩子……”
晚上,陈延青洗漱完躺到床上,又把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书签夹在中间的位置,其实这本书他从头到尾看过无数遍,甚至能够放电影式的在脑海里构想出作者描述的每一个细节和画面。
“你当然得看到结局,你得看看约塞连最后是以什么方式反抗,然后通过那些蹩脚的译文去联想,或者,幻想?”
伏城的话还犹在耳边,文字在眼前飞舞,陈延青突然极其烦躁的将书合上,塞回了枕头底下。
之后是一连两个小时的辗转反侧,陈延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一点刚过一刻钟。
从洗手间出来,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不是很重,但一下接着一下,陈延青下意识看了眼唐萍卧室的门,随后快步过去开了门。
伏城一手撑着门框,在门被打开后,身子轻微的踉跄了一下。
陈延青开门就皱起鼻子,压着嗓子问,“你喝酒了?”
伏城站直了才走进来,也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喝了一点,没醉。”
是没醉,知道换鞋,能走直线,还轻手轻脚。
陈延青关上门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把卧室门关好回头的时候,伏城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你喝酒……”陈延青走到他旁边,拉了椅子坐下,“不怕你爸知道啊?”
伏城就着陈延青书桌上台灯的光,眼底闪烁的像一片月光湖面,“你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么?”
“没有,”陈延青说,“我妈说了,不到十八岁,一滴酒都不能碰。”
伏城听着,侧过身支着脑袋,问,“你妈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小小年纪喝酒打架,放在原来是要被送去挖煤的!”
“哪里可以挖煤?”伏城没醉,可他看起来并没有思考问题,这样顺着陈延青的话往下问,目光还涂了强力胶似的黏在他身上,很容易让人生气。
“你想去哪里挖煤?”陈延青说完站起身,走到床尾脱了他挂在脚上的拖鞋,还有袜子。
裤子和衣服……陈延青没动,耳边听见他说——
“太平山……”
“太平山?”陈延青没听说过,将他的腿往床上掀了掀,“你洗了澡再睡吧?不然明儿得换床单了!”
“嗯,”伏城应下,跟他商量,“我躺五分钟就去。”
过了三四个五分钟,人也没动静,陈延青认命似的关了灯上床,推不动他,自己便小心翼翼爬去了里头。
瞳孔适应黑暗的空隙,陈延青听见了伏城的呼吸,喝过酒,他连呼吸声也变得重了很多。
“你不好奇跟我喝酒的是谁?”游神间,伏城问他。
“我知道啊,不就是那个你抱了很久的人嘛。”
默了默,伏城没头没尾的说,“你需要我道歉吗?”
“道什么歉?”陈延青狐疑的问。
“我说过要送你回学校。”
“那不必了,”陈延青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我也说过,美人关难过,我理解你。”
话音落了半晌,陈延青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伏城说了声,“那就好。”
紧接着,酒气随着一阵风钻进鼻孔,陈延青还没来得及翻过身就被伏城抵在了怀里,鼻尖快碰到墙壁了,陈延青侥幸的想,好险没撞到,转而,“伏城你撒手,抱着我干什么!”
“这么冷,抱会儿。”
“哪里冷啊!”陈延青抓着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往外推,“赶紧松开!”
伏城没松手,也没吭声,两人静默着对峙了好一会,陈延青脱了力,放弃了挣扎,身子又往墙上缩了缩,下一秒便被伏城抓回了怀里。
“别动了,我只是想抱你睡一觉,”伏城的嘴唇贴在他后颈上,说话时吐出的热气让陈延青觉得很痒,保持着这个姿势,前半句说完,还补了一句,“闹出点别的动静就不好了。”
关于‘别的动静’,陈延青莫名其妙的听懂了,他没敢再动,等房间里再次安静,伏城的呼吸声也均匀的轻了很多。
和伏城不同,陈延青一点瞌睡都没有,他的手还抓着伏城的手腕,肌肤相抵,温度发烫,虽然心跳很快,难以抑制,但陈延青只不过是在想,为什么下午这胳膊还绷紧了线条拉扯弓箭,现在就无缘无故的缠在他腰上?
第二天一早,唐萍来叫人起床,看见床上的伏城,多少诧异了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说完俩人都还没动静,于是拍了拍这二位的肩头,“该醒了啊,还有课呢这么贪睡,快起来,早饭我放在桌上了,趁热吃,我先走了。”
“啊……”陈延青惊醒,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和伏城之间的距离,又跟他妈说,“妈,家里没奶了,你今天记得买啊。”
“钱放桌上了,自己买吧,今天我要查卷子,晚点回。”
唐萍说完就走了,陈延青从床上坐起来,发觉伏城跟自己盖的不是一床被子,他人还熟睡着,看起来昨天夜里是陈延青自己做了一个很不正常的梦。
恍惚间,他埋下下巴,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腰腹,什么都没有,连那点重量都如同幻象。
伏城醒来前,陈延青下了床去洗漱,回来后又从他枕头下抽出了自己的书,书口对外的塞进了书架上那一排硬壳书里面。
五四晚会结束,学校里躁动了几天,学校纪律抓的越来越严,伏城倒是没再翻墙出去过了,但陆美辰成了他们班常客,经她一带动,别的班的女生也总找借口来班里晃一晃。
袁野是不理解的,他去医院换了药,彻底扔了一只拐杖,现在走路稍微利索了些,就是上厕所还得陈延青在旁边伺候着。
俩人这会儿刚从厕所回来,就见教室后门围了一群姑娘。
“嘛呢?”袁野站定在人群后,吆喝了一声。
没人理。
“走前面吧,”苏芮抱着一沓作业本路过他们,嘴里道,“陆美辰在跟伏城表白,不走快点可看不着了啊。”
陈延青头一回见一个瘸子差点飞起来就是在苏芮说完这话之后,袁野以一种移形换影的脚法原地消失了,陈延青一步步跟过去,路过窗户,陆美辰坐在伏城面前,正跟伏城滔滔不绝说着什么。
又路过一扇窗户,陈延青反应过来,陆美辰坐的应该是他的位置,但伏城的态度看起来不太积极,不比上一次陆美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至少还装模作样的笑了一下。
“不答应就不答应,”陈延青拐弯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陆美辰冲他喊,“伏城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啊!”


第16章 我想跟他在一起
陆美辰气急败坏的路过袁野,路过陈延青,从六班前门冲了出去。
上课铃响后,门口的鸟雀声很快散去,陈延青和袁野都回到了位置上。
老师来之前,班里还有些窃窃私语,来之后就只剩袁野扒着伏城的桌头问话的声音——
“你跟陆美辰说什么了啊,透露一下呗!”
“哎哟大哥,吱声儿啊!”
“袁野!”政治老师在台上吼了一嗓子,“坐正了。”
“……”伏城不答话,袁野自觉没趣的回到了原位。
那节课上到一半,陈延青感觉背被人碰了一下,回过头时,伏城又用那个很占地方的姿势睡着了。
陈延青无奈的拧正了身子,政治老师的声音逐渐被他的思绪淹没,他忍不住的想,伏城大部分的举动都毫无规律可寻,他可以刚说完我们不熟,转而又敲响了他的门,也可以抱完一个姑娘再回来抱着他睡觉,那种‘我知道你抗拒不了我’的底气,完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想不通他决定不想了,正要埋下头看课本,身子突然麻了一下,伏城搁在他背后的手似乎动了动,陈延青忍不住往前挪了一点,他的手很快又跟来了,指尖在他身上轻划了一道弧线,陈延青僵直了背,反手过去将他的手扒开了些。
“我们再巩固一下经济建设新要求,上次说的三个要点,我点人回答一下。”
伏城不依不饶,陈延青被搅扰的完全听不见老师的话,这会又抓住伏城捣乱的手,在他手心里掐了一下,伏城趴着纹丝不动,手却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也是这时候,政治老师叫了一声陈延青,说,“你来回答。”
陈延青噌一下站了起来,左手还在身后,被伏城紧紧握在手里。
这个角度,老师应该是没看见,握着粉笔很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陈延青手里暗自较着劲,思维却磨蹭了好一阵,最后溃败了,“老,老师,什么问题来着?”
“陈延青,”政治老师干脆放下手撑住讲台边缘,“都说高一要当高三来过,高三要高考,你们也要期末考,你怎么还越来越懈怠了?”
老师这话说完,袁野无意偏头看过去,眼球猛地震了一下,只见那俩人的手一前一后的交缠在一起,跟打架似的,陈延青手腕还肉眼可见的被勒红了,伏城这是干什么???强取豪夺???
“袁野,”政治老师又道,“你告诉他,我问的什么?”
袁野也站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班里静了一会儿,政治老师才再次开口,“你们俩,下课去班主任那自己交代吧。”
下了课,陈延青跟袁野去班主任那儿领了罚,回来的时候,伏城已经醒了,靠着后桌就这么瞧着陈延青,瞧的他一肚子火。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陈延青说着话,冲到伏城腿边,弯腰下去抓住了他衣领,“除了坑我你还有点正事可以做吗?”
“对啊,”袁野附和道,“除非你告诉我你跟陆美辰说了什么,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陈延青回头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就听见伏城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陆美辰那副受了极大侮辱的样子肯定是不会说的,不过袁野一向本着条条大路通罗马的精神,对于这件事,他见伏城不肯交代,转身便另辟蹊径,买了点零食讨好杨苗苗去了。
下午上实验课,一帮人浩浩荡荡往实验楼去,袁野一瘸一拐的跟上陈延青,“奇了怪了,杨苗苗跟一班的姑娘走的那么近,怎么连陆美辰受了何等奇耻大辱都不知道?”
“也许伏城真把话说狠了。”陈延青说着话,看着前头那个顺着人潮不紧不慢的走路的,格外刺眼的人。
“能有多狠,说她不好看?还是说她不要脸?”
“我哪知道,”陈延青踏上台阶,“别打听了,这家伙就是个怪胎,做什么都不在人类认知范围里。”
话刚说完,就见伏城一拐弯,脱离了人群,朝另一边走去。
袁野也瞧见了,马不停蹄的扒拉了附近的苏芮一下,“诶苏芮,伏城又跑了!”
苏芮漫不经心的望了一眼,“哦。”
“哦?”袁野颓然的摊手,苏芮已经走到前头去了,他又回到陈延青身边,“对了,上午政治课他抓你手干嘛?”
“坑我呗,还能干嘛?”
“这校长的儿子就是自由哈,想一出是一出的,还没人管!”
陈延青顺着伏城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在袁野吐槽的背景音下,径直往实验室去。
晚上唐萍说要带晚自习,伏城不在,陈延青自己回了家,进门便看见鞋柜上摆着一箱牛奶,晚饭差不离就牛奶加面包凑活了。
明天月考开始,陈延青洗漱过后,拿了英语试卷打算再做两套模拟题,电话响的那会他耳朵上插着耳机,听力磁带已经在放第二卷 了。 
铃声响到末尾,听筒才被拿了起来,陈延青握着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哪位?”
“是我。”
伏城的声音。
陈延青弯腰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数字,“你什么时候记得我家电话的?”
“住这么多天了,总得记着吧,”伏城说,“你干嘛呢?”
电话里的声音总是显得平静又冷淡,但陈延青今天听着他的尾音,竟觉得有些温情。
他低下头舔了下干枯的唇瓣,回答他,“写卷子。”
“那好好写,月考加油。”
陈延青好笑,“说的跟你不月考一样!”
“是没法考试了,”伏城告诉他说,“我在机场,半小时后飞香港。”
“机场?”陈延青陡然提高了音量,“你下午去江北了?”
“嗯。”
本以为是简单的翘课,陈延青怎么也没想到他偷偷摸摸这一离群,去的便是那么远的地方。
呆滞了一阵,陈延青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留在我这的衣服,什么的,都不要了?”
“你要是看不顺眼就扔了吧,”说完,又叫他名字,还说,“别太想我。”
“谁想你啊,回你的大香港去吧。”
陈延青啪一声挂断了电话,又匆匆回了房间,门被大力的关上,余音震震。
片刻后,陈延青披了件外套上了九楼,敲开伏校长家的门,梁月与他面对面站着。
“伏城今天回香港了,梁老师你知道吗?”
梁月有点可怜的看着他,“我知道。”
“啊?”
“那天在购物中心你见到的那个人,把他带回去了。”
陈延青刹那间没别的问题可问了,木讷的杵在原地,梁月注视了他一会儿才说,“你慌里慌张的,就是因为伏城走了?”
陈延青很快否认,“没有,我是怕你们不知道。”
“是嘛,”梁月说,“还有事吗?”
陈延青摇摇头,转身下楼,下到转弯处,那被梁月差点合拢的门又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听见梁月说——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会回来的。”
会吗?
陈延青在心里想,逃回了自己的乐园,哪还有想回来的。
那天夜里,陈延青躺在床上,怎么也没个完整的觉,他控制不住的揣摩,原来伏城给他的拥抱和握手都是在告别,原来那个女人不仅仅是来拥抱他的,还是来带他走的,原来伏城这个人,不是捉摸不定,而是他早就安排好了自己,只不过没让外人知道而已。
月考结束,高一刚好周五放假,晚饭那会儿陈延青摸去了高三三班,趴在段霄洺课桌上跟他说了这件事。
段霄洺反应有点大,意思是,他好像有些失态,陈延青瞧着,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段霄洺仓促的笑了下,说,“有点意外,原来他说随时会走,是真的。”
“走了就走了,有他没他都一样。”
“嗯。”段霄洺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那你有留他的地址和电话吗?”
陈延青一愣,昨天接电话的时候他压根没想过问这些,现在看着段霄洺的神情,觉得有些抱歉,比起自己五味杂陈的感受,段霄洺似乎是更加失落的。
“段霄洺喜欢男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那天晚上伏城说这话前就停在他身上,呼吸扰乱了思绪,导致他完全把伏城这句话忽略了。
陈延青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段霄洺情绪的不对,加上之前的种种反常,凑近了他讶异的问,“你真的喜欢上伏城了?”
段霄洺只是看着他,没说话,时间一点点的过,答案也越发的明显。
陈延青后来背脊一软,重新趴在了他桌上,而后歪过头看着他,“对不起啊霄洺。”
“你跟我道歉干嘛,”段霄洺拿他没办法的戳了下他额头,“傻不傻啊你。”
陈延青想起梁月的话来,突然道,“不过有人说他很快会回来的,虽然没有什么可靠的依据,但我觉得可以暂时相信一下。”
段霄洺抿着嘴,点点头,而后朝他靠近了过去,在两人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四目相对的告诉他,“如果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明白。”
“说你喜欢他吗?”陈延青问,“你想跟他正经谈恋爱?”
“嗯,”段霄洺郑重的说,“我想跟他在一起。”


第17章 你玩儿我呢
陈延青慢吞吞的回到职工楼下时,一辆大货车停在大楼门口,几个穿着工装的大叔在往下搬东西,怕挡着路,他便靠在花坛边等了会。
几个大叔从车尾箱里抬出了一个大件,用塑膜裹着,隐约能看见轮廓,应该是一张木质框架的笼子,陈延青借着响应灯的光线打量着。
“转弯小心啊,磕坏了咱可赔不起!”抬着木笼子走在前头的大叔喊了这么一声。
“得嘞,九楼是吧?”
“对,走三层歇一歇。”
那头话刚说完,这头又有两个大叔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的也都是大件,随着前头的人往楼上去。
陈延青在听到九楼后就跟了上去,跟在搬东西的队伍后头,叫前头的大叔瞧见了,冲他说,“小伙子别急啊,我们到三楼你再挤过去!”
“没事的叔叔,”陈延青温声道,“这是九楼的笼子呀?”
“笼子?”一帮人齐齐笑了一阵,那人才说,“没见过吗,这是婴儿床,做成这样,是防止小娃娃摔跤的。”
“婴儿床?”上到三楼,大伙都停了下来,陈延青这会才从上到下的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婴儿床,只是为了方便搬运,床被扣过来了。
“这学生,你几楼啊?”
“哦,八楼,”陈延青从缝隙挤过去走到了他们前头,上了几步台阶又停下来,“九楼有人怀孕了吗?”
“那你说不然还能是什么,”大叔笑道,“大户人家,这床几万块呢。”
“是,是嘛。”陈延青不知作何情绪,“叔叔辛苦,我先上去了。”
回到家,唐萍不知又做了什么菜,一进门便香气扑鼻,可陈延青食欲不高,脱了书包放在鞋柜上,换鞋的时候又见柜子边多了一提牛奶,走进去时冲厨房里问,“妈,这箱没喝完呢,你又买?”
“什么叫又啊?”唐萍隔着隔断墙的小窗户看了他一眼,“那箱不是你买的吗?我看快喝完了,回来顺路买了一箱。”
陈延青回头看向那箱快喝完的奶,停顿了一阵,转头回了房间。
五月也下了好几天的雨,到下旬的时候天气才正经的开始放晴,礼拜四体育课跟活动课接着上,憋了好久的高一学生一个二个如狼似虎的扑向了操场。
袁野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脚踝的地方还绑着绷带,拐杖是扔了,走路还是不能太快。
今天体能小测,陈延青跑完一千回到场边,袁野递来了一瓶水,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感叹,“下个月就期末了,暑假干什么好呢我。”
“补习班吧,”陈延青说,“邓老师家的补习班我妈已经给我报名了。”
“不会吧,唐老师这教育理念不对啊,她自己就是老师,怎么还上赶着找别人给你补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就图邓老师那儿有个做作业的氛围,再加上邓老师打折还包三餐,她正好能回家陪陪我姥姥。”
袁野挑着眉尾,一副了解了的样子,“我可不能把暑假浪费在补习班上,正好我爸回来了,跟他见见世面去。”
“见什么世面,煤矿么?”
“煤矿你个头啊,”袁野掀了他一下,“我们要去香港,”说着,嘶了一声,“刚好,要是那大哥还在香港,我还可以约他出来见见!”
陈延青对‘那大哥’表示了短暂的无言,前两天见梁月,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穿上了宽松的衣服,下楼也要伏校长搀着,唐萍说怀孕头几个月很痛苦,吃不下不说,还会孕吐,唐萍还说,不知道梁月是怎么做到每天出门都一副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怀孕了的样子。
陈延青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伏城还是不回来的好,他不喜欢梁月,梁月又怀了孕,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离不开伏家了。
“想什么呢?”袁野又碰了他一下。
“没有,”陈延青说,“那就祝你暑假愉快,我是要考985211的,不与你苟同。”
“嘿你这张臭嘴皮子,给我过来!”
“我不。”
陈延青拍拍屁股起身,躲开袁野的魔爪下了台阶,往网球场上去了。
段霄洺办理留级后没过多久就高考了,那两天全国上下都在为高考生让路,唐萍有监考任务,一早就去了三中,桌子上给他留了早餐,陈延青九点多才起床,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站了很久,嘴里衔着牙刷,视线落在肚脐眼上。
他好像又长个子了,睡衣短了一小节,肚脐眼在衣服下摆里若隐若现的。
等高考结束,得拉着唐萍去一趟商场,再买几身称身的衣物,商场……
陈延青刷牙的动作由疾至缓,最后吐了口牙膏泡沫,火速洗了把脸,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嘴里还有一半的春饼没吃完。
公交从学校到了购物中心,下车的时候,他又找了垃圾桶扔掉了手里的牛奶盒子。
射箭俱乐部正营业,隔着玻璃墙看进去,里头有不少人,陈延青绕进了正门,那前台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诶你来啦!”
“嗯,”陈延青扒在柜台上,又往里头瞧了一圈,“今天好多人啊!”
“城里到处静悄悄的,只有商场里能快活快活,玩儿吗?要排队等靶子哦。”
“行,等等吧。”
前台那姑娘这会闲下来,撑着桌面抬起身子,“你那朋友呢,可好一阵没来了啊?”
“他回香港了,”陈延青说完,又问,“他那副弓还在你们这呢吧?”
前台点点头,“在啊,vip客户,家伙事儿都特别存着呢。”
“那我今天能用么?”
“这……”她看起来有些围栏,随后视线一歪,穿过他肩头看向门口,“老板!”
“是你啊?”那老板朝他们走来,看见陈延青后也像是见了老客户似的,“伏城没来?”
“他回香港了。”陈延青又说了一遍。
“每次来都不见你上手,今儿是想来试试的?”
“对,”说话的是前台姑娘,还兴致冲冲的问,“他可以玩儿伏城的弓么老板?”
没想老板很快点头了,“伏城之前就说了,他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他还说过这话呢?”陈延青跟着他往里走,又听他说,“真说了,就那天你陪他来,他说以后你想玩都可以用他的。”
“原来早就开始谋划了……”
“什么?”
陈延青把嘀咕声咽回了肚子里,过一扇帘子,走到里间,这个小型靶场看起来比外面的高档多了,老板取了伏城的弓箭回来,又塞给他一套护具,“先穿上。”
陈延青笨拙的穿戴好后,老板才将箭袋系在了他腰上。
“那天我问伏城要不要教你玩玩儿,”老板边系边说,“你每次来都在一旁等,看着怪可怜的,结果他一口拒绝了。”
“拒绝还让我玩儿他的箭?”
“这我也不太理解,”老板说,“不过他挺有意思的,他说旁边有个小家伙等着,他能更专注。”
“???”陈延青感觉腰被勒了一下,不过不打紧,老板随后又整理了一下他的护肩,护手和护腕,确认都弄好了,才开始调整他的站姿,“站直,别紧张。”
“我不紧张。”
陈延青按着他的指示一点点站对姿势,之后才听他说,“试着开弓。”
“哦。”
弓太紧,弦根本拉不开,陈延青使的力气付诸东流,胳膊倒是实实在在的酸了,箭在他脱力的时候一下子弹出去,没走几米远就弧线落地了。
“怎么这么紧啊,我看伏城不是一下就拉开了吗!”
老板大概觉着好笑,无奈的摇摇头,手指探上他的持弓的手臂,“你胳膊没力气,伸展做得不够,那边肩胛骨内收力也不够,所以才拉不开。”
“那,我,这,”陈延青心想,总不能临时去练臂力吧,外头的人不也是游客似的说拉开就拉开了么?
卡壳间,老板正要重新教他,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俩人齐齐回过头,发觉伏城抱着胳膊靠在门口。
陈延青还以为自己幻觉了,放下胳膊转正身子看他,确认道,“伏城?”
“是我。”
伏城抬脚走进来,跟老板打了招呼才说,“我来吧,外头人多。”
“行,我说你怎么可能不来呢,”老板乐呵着,拍了下他肩膀,“那我出去忙活。”
“嗯。”
老板走了,陈延青才推了他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本来不知道,”伏城走到他身后,握着他胳膊将他拿着弓的手抬了起来,“就是在学校门口看见某个人上了公交车,又到了这里,还被老板带进了里间,好奇所以进来看看。”
“那你干嘛不直接喊我?”
“那多没意思?”伏城贴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下他的手肘,“胳膊伸直。”
陈延青鬼使神差的照做了,“然后呢?”
“取箭。”
“哦。”陈延青又拿了箭,在伏城另一只手的帮忙下,将箭卡在了弓弦上。
“先学靠位,”伏城在身后指导,“护指托腮板贴着腮下。”
陈延青被他握着手拉开弓,手指背贴在侧面下颚骨上,由于贴的太近,拉开的弦将他的嘴唇和鼻子都错开了一个畸形的角度,陈延青呜呜了两声,伏城便绕过他耳朵看了他一眼,随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陈延青一怒之下把箭放出去了,转身就冲他吼,“你玩儿我呢!”
“没有没有,”尽管否认,伏城还是笑出了声,“我说这是正规的姿势你信吗?”
“我信你个头!”
“是真的,”伏城在他箭袋里又抽了支箭,重新握住他胳膊,哄道,“好了不闹,好好学。”


第18章 叫我大哥
那天一整天陈延青都在伏城的指导下学习那拉不开的弓,直到最后一箭射中八环,相较于之前无数次的空靶,陈延青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于是转手将弓拍在了伏城胸口,“我累了,学会了,不玩儿了。”
伏城接住弓,耸了下肩头,放回了墙边透明的柜子里,再回来的时候,陈延青已经瘫倒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了。
“饿吗?”伏城站在他面前垂着眸子问。
陈延青摸了摸肚子,而后点头,“你这么问,是很想请我吃饭吧?”
“太想了,”伏城说,“不给你花钱我都不自在。”
“那行,”陈延青站起身就往外走,“吃串儿去!”
从购物中心出来,陈延青打了辆车,跟师傅说了去小吃街后就又不动弹了,也不是刻意不动,举了一天的弓,两条胳膊酸的跟要腐朽了似的。
伏城瞧见,将手心摊开放在他面前,陈延青看见,不知所以的问,
“干嘛?”
“揉揉?”
“不用,”陈延青下意识缩了缩离他最近的右胳膊,“我没那么娇气。”
伏城收起手,没说什么。
到了小吃街,陈延青找了家热闹的馆子,要了一桌子烤串,还十分于事无补的要了瓶奶,“你喝什么?”
“纯净水。”伏城说。
陈延青便将菜单递给那老板,“再加一瓶纯净水,就这些。”
老板拿着单子走后,陈延青才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他穿了件白色的翻领运动外套,头发好像理过,鬓角没了多余的发茬,整个人比离开雁城前精神了些许,看来那边确实是他的补给站,陈延青出神的想,补给这一次,又能撑多久……
被打量的人这会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说了不要想我么?”
“谁,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好嘛,谁想你了?”
“谁想谁知道咯。”伏城言语间,将手肘搭在了桌子边缘,身子因为这个姿势而朝他靠近了些,“怎么样,上次的月考,多少名?”
“前五十。”
“那不错,”伏城笑说,“我不在,你竟然一切如常。”
“这什么话?我又不是你的附件!”
“我以为就快是了呢,”伏城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你看过港片么?”
陈延青点点头,“怎么?”
“古惑仔,无间道,看过?”
“嗯。”
“不如我收你做小弟,不用你跟关公敬酒,叫一声大哥就得了。”
“?”陈延青诧异于这个人去一趟香港,回来竟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伏城,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不愿意?”伏城自顾自的问。
“来,您二位的串儿,”老板端来一盘肉串,放在桌上,“没上完,先吃着。”
伏城给点头示意,等他走后才重新看向一脸莫名的陈延青,“考虑考虑,叫声大哥,以后我护着你。”
陈延青好气又好笑,转而将嘴里的要怼他的话置换了一下,“你护着我,你怎么护?护多久?”
“高三结束都可以。”伏城很快说。
“你不打算再回香港了?”
“这串儿辣吗?”伏城没答话,拿了一串肉放到嘴里,咀嚼过后迅速皱起了眉头。
陈延青愣愣的看着,他对伏城这个决定不知道做何情绪,九楼现在有个大了肚子的孕妇,他这一回来,要从那小家伙在娘胎里呆到小家伙出生、满月、一周岁,也就是说,他要看着人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吃完饭要回学校,陈延青还是没有对伏城的提议做出回复,但他吃饭时很慢,慢到伏城暂时把那个提议给忘了,公交来了一趟,他也拉着伏城不让上,等过了三四趟,伏城生拽着他上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晃回职工宿舍,到了楼底下陈延青才跟他说,“今天去我家睡么?”
伏城在上楼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陈延青看过去时,他低头看着地面,“这次要交多少房租。”
“五百。”陈延青说。
“行,”伏城这才回过头,“五百就五百。”
唐萍看见伏城也是一愣,从阳台晾了衣服进来,伏城乍然出现在客厅里,唐萍上前拍了下他胳膊才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这也长个儿了,多高了?”
“187。”伏城说。
“还是你个头大,延青才刚180呢。”说着,瞧了眼陈延青,“你今天不会专程去接伏城了吧?”
“我没有啊。”
“那你一早就不在?杨老师今天来接你去吃饭,说家里没人来着。”
“哎呀妈,我跟老杨吃什么饭啊真是,”陈延青不耐烦的说完,往卧室里去了,嘴里还道,“进来整理你衣服!”
伏城领会,跟唐萍点了下头,跟进去了。
晚上,陈延青依旧睡在外侧,胳膊从下午开始酸痛到现在,越发的严重了,辗转反侧到背对着伏城,右手揉左胳膊也一点都使不上力气,烦躁间,身后涌来一阵温热,伏城凑过来时发出了一声低喘,到他耳后,手从他肩头滑到胳膊上,力度很适中的替他揉着酸疼的肌肉。
陈延青原本拧了一下身子,被他摁住了,“别动。”
陈延青安分下来,胳膊的酸痛感在伏城规律的揉捏下有所缓解,这中间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陈延青感觉自己都有些困了,才说,“你累了就别捏了。”
“没事,”伏城说,“还是决定不叫大哥么?”
“你要是为这个替我揉胳膊,那就算了,回头我给你揉回去。”
“不叫就不叫吧,”伏城又贴近了些,问他,“衣服也没给我扔掉,知道我会回来是吗?”
“……”陈延青想说梁月是有提过一嘴,但话到嘴边又打消了,现在提到梁月,他就会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似乎一直不被爱的另一个小孩。
“陈延青?”
“嗯?”
“你不叫我大哥,我也护着你。”
陈延青在酸痛中又一阵好笑,“香港那个地方是教你重新做人了?”
“说不准是雁城教的。”
陈延青还没问清楚什么意思,又听他问,“好点没?”
“嗯,好点。”
话音一落,被子里钻进风来,背上暖烘烘的感觉一下子消散,陈延青空落落的躺平了身子。
伏城回到了原位,跟他说,“睡吧。”
高考结束后,高一高二恢复了上课的秩序,袁野去复查,课间操过后才来学校,一进教室,瞧见伏城,脸上的表情精彩的陈延青差点没以为他抽筋了。
“我天大哥,你回来了!”
伏城嗯了一声,视线落到他脚上,“你好了?”
袁野不住的点头,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脚踝,“一条崭新的腿!”
“不错。”
“诶,我还说暑假去香港见你呢,结果你先回来了?”
“很遗憾。”伏城收回视线,桌上是堆积成山的试卷,他望了一阵,桌子下的长腿伸到陈延青椅子下,轻轻踹了他一脚。
“干嘛?”
“帮个忙。”
陈延青看了眼那一堆卷子,勾起嘴角,“不可能。”
伏城还要说什么,伏校长在门口晃了一下,坐在门口的同学朝这边喊了一声,“伏城,校长找!”
陈延青一怔,伏城已经走出去了。
昨天他拉着伏城窝在家里做听力,好悬没让伏城上楼去,今天伏校长就来了,陈延青想,大约是瞒不住了。
伏城出去后就跟着伏校长走了,陈延青好久才腰杆一软,没精打采的将脸埋回了课本里。
直到中午吃饭,伏城也没回来。
受伤过后,袁野格外不扑食了,等人潮汹涌完,才拉着陈延青往食堂去。
“你想什么呢?”袁野说着话,围着他绕了一圈,“不是,我发觉自打伏城来咱班之后你就老这样,他给你下蛊了?”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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