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当日,太子带着太子妃站在门口,把皇帝皇后安抚好,才上了马车。
沈时荇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宽大奢华无比,心里想,这不仅仅是一场新婚蜜月旅行,这还是一次拥有豪华座驾的蜜月旅行。
外面的送行人的喧闹声渐渐远了,太子假寐的眼睛才睁开,冲沈时荇招了招手,意思是:过来。
沈时荇闭上眼,不理,意思是:不。
太子背后靠着轻微晃动的马车木板,心里想的是走之前皇帝跟他说的话,“朕年纪不小了,你的几个兄弟都陆陆续续生了男孩女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你也抓紧!”说着说着,眼眶竟然还有点湿润了,太子莫名觉得有点儿好笑。
皇帝入戏可真深,别人有孩子,就去抱别人的孩子吧,别说昨天试探沈时荇的时候,还没说什么呢就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况且,他自己本身也没有要孩子的意思。
再看看现在,明明是名正言顺的正经夫妻,同乘一辆马车,这个女人还跟他一人占据一头,跟他在这儿玩占山为王,还另立山头呢不成?
他也要面子的好吗?
能一直去哄你?
......
孤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心里突然冒起来一股气,竟然掀开马车的帘子,叫人去给他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过来,一同去江南。
余非言:......
求:主子不定时犯抽抽,身为暗卫,应该怎么做?
答案就是认命,乖乖去找。
太子把马车帘子又放下,不死心的再次看向沈时荇的方向,结果人家还是没有理人的意思。
再仔细看看,却发现沈时荇的眼下有些许疲惫与困倦。
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一宿没休息才......
太子:真想创死自己。
......
此番决定去江南,是因为有一桩大案要办。
江南地区富饶,人杰地灵,往来商事颇为频繁,喂饱了当地不少官员。这多少年以来养成的传统,就是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基本谁的官职大,谁能办成的事儿就大,那捞的油水也就越多。
也是苦了百姓了。
苛捐杂税不说,日常必需用品价格高到离谱,现在江南城内,竟然已经有三成的普通老百姓用不起粗布做衣裳了!
犯罪率也频频超越全国众多地区,位居前三。
半年来,这个情况,已经在奏折中反复被提及,但是每每提起,也就再没了下文。
皇帝和太子是何等机灵的人物。
皇帝没有直接采取正面查证的方式,就是猜到那个阻挠这一切被上头的人看见去调查实情的人,或许就在京城,并且官职不会太小,最起码,是能够直接影响一整个江南地区的人。
而这样的人,确实也不多......
私下里太子进行了一番查探,但还缺少最后一个实锤证据,皇帝和太子一致认为,这个证据,则会来自于事情发生地——江南。
太子心底的念头转了几转,又开口,“父皇,儿臣如今刚成婚,正好可以借着新妇的由头,去江南散心,好真正调查一番,您看如何?”
听了这话,老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抚着半长的胡子,皇帝老儿笑眯眯的,从龙椅中站起身来,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狭促道,“朕觉着不错,带着你的媳妇,去玩吧。”
......
天色不早了,太子没注意,沈时荇竟然就这么歇了一整天,现在还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他却根本睡不着。
但是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他踢踢她的腿,“喂,沈时荇。”
“嗯?”沈时荇躲开他的动作,睁开眼,怔了一下,又扭头睡过去了,太子还想再叫。
偏偏这时候,马车停了。
余非言的声音传过来,太子正烦呢,刚出口斥责,“干什么......"呢这是......
马车里被塞进来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女......
沈时荇也恰好这个时候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三个进来的美女,穿的那叫一个少啊......
恨不得把她这个女人也勾走呢。
沈时荇瞥了太子一眼。
太子有点儿...想打人。
他早就忘了这一回事了,余非言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把人送过来。
太子猛地捶了一下马车脆弱的木板,咬牙切齿,“该死。”
三位美人,好像完全不怕生,眼睛看向太子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扒了狐狸精的窝,不缠死你不偿命的那种。
“郎君......”
“奴家等好久了......"
"好想你......”
一边说着,三人十分自觉挤开本就坐得远的沈时荇,一来二去,沈时荇成功坐到了整个马车的最外面,她干脆蹲在地上,伸手掀开了当时进人的门帘,看了一眼外面不断变换的场景,又往后侧了侧身。
心想。
她是不是现在跳车最明智?
太子把三个女人往外推的手一顿,心里涌上来一股气。
他守身如玉有用吗?!
这个女人又有青梅竹马又是到处勾搭的!
沈时荇歪着身子扭过来看他的那一眼,也完全没有什么对郎君的醋劲好吗?!
明明就是在看戏!
他跟赌气似的,放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的手又往回紧了紧,僵直了半天,他到底还是把手放下了。
“笃、笃、笃。”
余非言掀了帘子挑眉毛:怎么样我办事儿利索吧?
太子沉着一张黑脸,用眼神杀他:滚,这几个女的也给我弄走!
......
您说啥就是啥呗。
外面传来一阵小动静,马车内的两人甚至都没注意到,一前一后各气各的。
外面,余非言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对面,回答的声音很是清澈舒缓,是清朗的少年音:“前路不通,贵人成亲,还请您受累,绕个道。”
此番出行,算是微服私访,此时已经到了地方临界,早已出了京城,如若真的有人认不出太子的马车,倒也不能怪罪。
余非言双腿一使劲儿,夹着马身往前踢踢踏踏走了几步,“这位兄台,敢问是什么贵人,又是在办什么喜事?”
他记得,想必太子殿下自然也清楚,这个地界里面的贵人,可没有什么需要“成亲”的年纪的人。
此处名为闩渠,顾名思义,建有一个大型水坝,名为江渠,后来此地的官员又根据本地的习俗,把名字正式定为闩渠。
城门外就是一条极其宽广的河道,不过水流平稳,水量也十分惊人,但是建国百年以来,只发生过一次水漫上两岸的水灾。
那位少年同样有礼有节,“卫殷,卫太守,今日...新婚。还请绕道。”
这......
据太子所知,这位太守已经年过五十了......
太子掀开轿子侧帘,看了一眼余非言,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痛苦面具。
“绕道吧。”太子放下帘子,吩咐车夫。
......
半晌,看着马车走远了,卫炘郢才变了脸色,再没了那副温润平易近人的样子。
马鞭被重重摔在地上,抽打到了一旁立着的白马身上,一道血痕立现,看上去十分可怖。
奇怪的是,那匹马好似完全没感觉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是乖巧的立在那里,偶尔活动一下鼻息。
“踏马的真没见过这样的老子,五十多了还娶人家二八年华的姑娘!”
从小娇惯的少年,财银不缺,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然而家风不正。
竟多少保留了些朴素的价值观。
他就算玩儿的再花,也不会抢娶良家妇女,冲破世俗眼光!
这个好爹,真是给他做出一个好榜样!
......
马车慢慢汇入一条宽广的大道,有些干燥的地面被行车荡起一层浓重的灰尘,沈时荇蹲在马车门口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想往回坐坐,谁知,太子的长腿直接横放占据了全部的地方。
看的沈时荇有点儿心梗。
太子睁的眼睛倒是很大,明显也没犯迷糊。
三个不知来路的女人也在刚才出城之前妥善安置了,马车内部又恢复了上午的宽敞。
沈时荇半弯着腰,盯了太子得有个三五秒,末了,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小腿骨头上。
”嗷呜。“他的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直接做出了应激反应。
沈时荇就是不动如山,还使劲往他的骨头上压——
“生气了。”
太子胳膊揽着她的肩,手伸过去揉着她软软的侧脸,“乖,先起来。孤不惹你了成吗?”
沈时荇这才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伶牙俐齿,“找别的女人找到我面前来了,你也真是能耐,今天我就是不起来了,你这腿最好还是锯了。”
省的乱爬。
太子轻巧把腿抽出来,显然刚才是故意服软,要把人的情绪激起来些,要不总显得他心里别扭呢。
理了理外袍,他坐好,仪态还是一等一的端正,沈时荇侧杨仰着头瞟了一眼,内心暗啧,这个狗东西,真是长到她心坎儿里面了。
她有点儿懂那些人了。上一辈子,那些朋友,不似她一样二十岁还守着一副干净身子,早早都坐拥无数江山了。
这种皮囊,对于一个颜狗来说,天然的能让人喜欢,也就会馋他的......
但是感情什么的,倒是一点儿也无。
她捻起旁边小桌子上放着的点心,浅浅咬下来一小块,慢慢品尝着。
太子却有规律地敲了敲马车壁,五短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