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线子来报,御史陈冠宝又去了清华楼。
宁芷溪立即动身,简装打扮,去了清华楼。
清华楼下。
宁芷溪一身青衣,披落的黑发仅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本以为素的如此不招眼,然而还是低估了。
她除了公主府和皇宫,鲜少出门,丫鬟侍卫也都不敢造次。
自是不知她的容貌也能惹来如此多人的旁观。
只见她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朱唇皓齿,凤眸潋滟之间,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清冷孤傲。
宁芷溪只觉自己在江湖之事上,还是知之颇少。
她连忙让清秋去买了个斗笠遮住面容,这才得以隐匿行踪。
“走吧。”
宁芷溪扯了扯白色斗笠,松了口气,便提步上了清华楼。
可她刚走到楼间,便被一双黑色暗进莽靴挡住了去路。
一股烦闷骤然由心而生。
她冷呵出声:“让开!”
那靴子的主人仍是纹丝未动。
宁芷溪正要发脾气,可当她撩开斗笠准备骂人时,要说的话骤然梗在了喉间。
因为,面前的男人正丹凤眼含笑地看着她——
陆靖洲!
======第24章======
晦气。
宁芷溪蹙眉,怎么哪都能遇见他。
陆靖洲看着宁芷溪,伸出了手:“公主是要来听御史会友的?”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大手,宁芷溪微楞:“你怎么知道?”
“微臣说过,我会自己查。”
说罢,也不管宁芷溪同不同意,他牵起她的手,走向二楼的一间雅房之中。
清华楼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地甄完茶便消失。
宁芷溪摘下斗笠,美眸认真:“陆靖洲,我虽然想救陆老将军,但我和你从不是Ns一个陈营里的人。”
不是朋友,不是敌人。
而是,陌生人。
陆靖洲敛眸,似是故作不懂她的话:“微臣从不如御史大人那般结党营私,微臣的父亲也不会。”
他捏起茶杯,动作优雅至极:“阿溪,你是如何知道御史的小动作?”
宁芷溪攥紧手指,没有回答,只是凝眸看着两房相隔、墙檐之处的传话筒。
正沉思,隔壁就传来议论声——
“陈兄,陆老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又何必与他作对?”
“哼,本官早就看那老家伙不顺眼了,仗着军功就要骑在我的头上,一介莽夫,如今还教我做事,他知道什么为臣之道,还让本官检点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流痞!”
“可这……”
“尚书大人不用担心,近来,敌国有异动,正是我们的机会。”
“嘶……陈兄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也不喜那老家伙,他不是打仗很能耐吗?那就继续让他去!只是功高盖主,陛下可不一定能忍,届时你我二人……”
厢房内,陆靖洲的笑随着声音的骤小,一同戛然而止,握住杯沿的手稍稍用力。
茶杯便在手中被捏得粉碎。
鲜红的血顺着大手而下,男人却浑然不知。
宁芷溪看着流出来的血红,眼眸微怔。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上一世皇宫之中那遍布的尸体、鲜血,还有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握住裙摆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
她再看不下去,将帕子裹住男人渗出的鲜血。
抬眸之间,四目相对。
宁芷溪错开眼,避开男人炙热的双眸:“你别误会,本宫只是不想见血。”
陆靖洲少见地没有多说,只是凝着她的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雅房之中,陷入一片沉寂。
静得让人发慌。
宁芷溪蹙眉,声音宛如冬日的冰冷:“本宫听够了,告辞。”
她松开手,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而陆靖洲凝着手中她留下的带血帕子,眸色深深。
走出雅房,清秋早已等候在外头许久。
宁芷溪敛眸:“清秋,那屋子里的人你可都记得?”
清秋知道自家公主现在心思沉重,也没空与她开玩笑:“清秋记得。”
尚书王大人。
御史陈大人。
那些想要将陆老将军置之死地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没几日,弹劾尚书和御史的折子便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御书房里。
皇帝将文房墨宝摔了满地:“放肆!陆老将军陪朕戎马一生,才拼来这江山盛世,你二人何等狼子野心!”
御史和尚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臣愿以死明鉴!陆将军绝非忠心!”
宁芷溪隐匿站在帷幔之后,听着二人的话,不由皱眉。
愿以死明鉴,不应该如此……
御史陈冠宝乃贪生怕死,贪慕权势之辈,如此行径反而可疑。
正当宁芷溪疑惑时,侍卫来报——
“陛下!前线来报,敌军压境!”
======第25章======
来了!
听到侍卫在御书房的话,宁芷溪的心猛然一沉。
按理来说敌国犯境改在三月后,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难道是因为她的动作,从而引发了蝴蝶效应?!
宁芷溪攥紧了手指,眉头深蹙。
……
自那日后,御史和尚书被关下狱。
而陆府也迎来了初秋的第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边疆再受战乱,朕甚怒之,命陆老将军为西征元帅,陆小将军为副元帅,即刻启程,击退蛮夷,护我朝国威。”
陆府家眷跪了一地,陆老将军上前领旨,满是沟壑的脸上郑重不已。
宣旨的太监看着为国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忍不住提醒:“陆老将军此行一切小心。”
陆老将军接过圣旨,问了一声:“陛下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一切嘘寒问暖下,陆靖洲眸色深深。
直到太监走后,陆靖洲问道:“父亲可知,御史和尚书已经下狱?”
这个消息让陆老将军一瞬怔愣,但随即还是冷嗤一笑:“这两个老家伙心术向来不正,亏得世人还传颂其有多清流!”
“前几月,郴州洪涝,我领了抢救灾险的任务,却发现那二人私吞了赈灾拨款,简直可恶!若不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何至于留他们到现在!”
陆老将军越说越是气愤,而陆靖洲听着,一切冥冥之中就解释得通、
两人是害怕事情败露,就想灭口。
陆靖洲看着那一道圣旨,眸色阴翳得发深。
“父亲,你先集结军队,我去去便来。”
说罢,头也不回,飞身离去。
……
公主府。
宁芷溪刚从皇宫回来,还未来得及脱下风袍,抬眸便看到了从后院方向而来的男人。
又翻她墙头!
宁芷溪咬牙,暗暗想着,下次定要让清秋将公主府后院的墙头垒高一米!
陆靖洲看看而来,不顾宁芷溪挣扎便将人揽在了怀中。
“阿溪,我要去打仗了。”
宁芷溪当然知道,她可是刚从皇宫回来,亲眼看着父皇将御史和尚书下狱,紧接给陆府下了道出征的圣旨!
男人说的话与上一辈子还是有所不同,毕竟上一世她没嫁他,所以他也没资格让自己等她回来。
她美眸平静寡淡,可却听见陆靖洲低沉着嗓音说:“阿溪,等我回来娶你。”
宁芷溪好不容易等到他可以消失在眼前,开心还来不及,等他回来娶她?
这是她上辈子才会想的事!
这辈子,呵呵!
她知道掰不动男人紧梏的手,索性任他抱着,美眸冰冷:“陆靖洲,本宫好好的花季少女,凭什么傻傻地等你?”
可上辈子她就这样傻啊,傻得等来他三年,结果等到的是他与别人喜结连理。
等的是亡国之祸!
陆靖洲敛眸,握住少女纤细腰身的大手紧了又紧,有些沉闷地命令道:“不许嫁给别人。”
宁芷溪正想讽刺回去,就听男人又说。
“阿溪,这满京城的男人哪一个比我好?”
陆靖洲拧眉,最终是无力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阿溪,你若真嫁了别人,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第26章======
宁芷溪刚要骂人的话又止在了喉间。
陆靖洲能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赶紧走吧。”她无奈道。
听着她无奈的语气,陆靖洲抬眸,眸色微怔:“阿溪,你是答应等我回来?”
宁芷溪撇开眼,蹙眉:“陆靖洲,你还不走,别等本宫后悔。”
边疆之战三年,她一定能找到办法摆脱男人对她的占有欲。
一定能!
陆靖洲摸了摸她的头,终是不舍地转身而去。
……
不过半日,集结十万大军在城门,气势壮阔如虹。
陆靖洲一身戎装,黑眸深邃地看着城墙方向。
可宁芷溪终是没来送他。
陆靖洲苦笑一声,黑眸幽暗。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在所有将士崇拜敬仰的目光下,陆小将军带着他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边疆而去。
当队伍慢慢走远,宁芷溪才从城墙一角慢慢走出。
跟过来的清秋不解问道:“公主,陆小将军刚刚几步回头,一定是希望你去送他。”
“您都来了,为何不去送?”
宁芷溪看着清秋满脸的疑惑,美眸微敛:“本宫不过是确认一遍,他到底走没走。”
城门口的风极大,清秋的碎发也在风中凌乱。
宁芷溪收回视线,挑眉:“让你去查御史和尚书的底细,可有结果了?”
清秋无奈,将自己探到的情报尽数说给宁芷溪听——
“御史和尚书曾经贪污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被陆老将军知晓,几人的梁子折才结下。”
“因为陆老将军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一直未声张。”
“清秋还探到,御史和尚书的家人如今疑似被控制,所以殿上两人拒不认罪,恐还有幕后主谋。”
宁芷溪听着这些信息,眉头蹙得更深了。
当年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就连陆靖洲,也仅仅是知道冰山一角。
……
入夜。
宁芷溪依旧躺在玫瑰椅上,侧卧想着上一世所有的线索。
当年她所知仅仅是御史陈冠宝在父皇耳边谗言不断,才导致君臣猜忌,陆老将军惨死边疆。
难道一切都是她想得简单了?
月色渐浓,宁芷溪想着,不自觉思绪便想到了上一世陆靖洲从边疆带回来的盲女——许溪月!
出征时间提前了足足三个月,也不知陆靖洲还能不能被那个盲女所救。
若是不能,是要死在边疆?
宁芷溪心口下意识一紧,可随后自嘲地摇了摇头。
原来想起他若是死在边疆,心口还是会止不住地痛。
原来她并不是所谓的那般云淡风轻。
原来她还是忘不掉他。
可那又如何?他们之间隔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远。
无法原谅他,无法怪他。
也无法原谅曾经拼命付出的自己。
……
时间过去两月,边疆战火已经打响,可宁芷溪还是没有查出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