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玉却一把打落她的手,撕肝裂肺地哭问:“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我嫁给时昭,但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倏然,院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江语彤。
江语彤呆呆的望着江晚玉:“……什么?”
江晚玉却不再说话,埋在顾时昭的怀中声声哭泣。
此时,柳氏也反应了过来:“晚玉,你的意思是这火……是语彤放的?!”
她与江父对视了眼,虽不信自己教出来的大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此刻,竟有些犹豫。
江语彤看在眼里,强忍下心脏的闷痛,看向顾时昭,却只瞧见他晦暗的眼眸。
他们……都不信自己!
“胡说!”小六护在江语彤身前,“我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明明刚刚才赶来,你们怎么能冤枉她!”
他身影单薄,却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给江语彤安全感。
她紧紧攥着拳,将脆弱都掩下,问向顾时昭:“你怎么看?”
顾时昭默了瞬:“若有人能证明着火的时候你在自己的院中,便是清白。”
话落,他看向在场江府下人,却尽数低眉不语。
江语彤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看向男人怀里的江晚玉:“晚玉,姐妹一场,我自问不曾有愧。如今我再问你一次,这火当真是我放的吗?”
江晚玉抽噎一顿,抬起头看向江语彤:“若可以,我也不希望是姐姐你!”
一句话,将江语彤心里仅剩的一点姐妹情,消耗殆尽。
最后,她看向父母:“你们……也觉得是我吗?”
柳氏看了眼江父,江语彤也跟着看去。
就听他说:“妒忌妹妹,枉顾亲情,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是我之过。”
“你走吧,今日起,你逐出族谱,不再是江家女!”
======第9章======
江语彤以为自己早就被伤到麻木。
但此刻,却又好像从头到脚被凌迟般,摧心折骨!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却任何人都不信她。
最爱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爱的顾时昭……全部抛弃了她!
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到大,为着江家长女的称号,江语彤逼迫自己懂事,乖巧,苦心钻研医术,继承衣钵,想做一个合格的女儿,姐姐。
可最后……却沦落个众叛亲离。
第一次,江语彤感觉好累。
她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走到他身前,对着父母慢慢跪下——
“一拜二老生养之恩。”
“二拜二老教授医术,为师之恩。”
一拜一叩首,到第三拜,江语彤哽了很久才说:“第三拜……女儿拜别父母,此后再不能伺候父母膝下,盼长岁安康,无病无灾。”
头,重重磕在地上。
眼泪砸在地上,湿润了青砖。
江语彤慢慢站起身,没再看府内其他人一眼,带着小六,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顾时昭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心脏没来由的抽紧了瞬。
这时,江晚玉突然开口:“时昭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将姐姐害我的事说出来,却伤了她的心……”4
顾时昭替她挽了挽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是她做错事,你没错。”
可这话出口,他便愣了。
江语彤当真会做出这种事吗?若不在乎亲人,当初江家蒙难她都已逃走,又何必寻了证据来为江家正名?!
顾时昭想不通。
经此一事,顾时昭和江晚玉的婚事也只能暂停。
锦衣卫指挥府内。
长公主看着沉思的顾时昭,肃声开口:“好日子都已选出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与晚玉的婚事你到底打算何时继续?”
“母亲,你觉得江语彤是什么样的人?”
闻言,长公主愣了下:“愚孝,固执,但是个好妻子。”
顾时昭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我一直以为母亲你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你不喜。”长公主眸色淡淡,“你问这些做什么?”
顾时昭摇了摇头,鬼使神差的问:“那晚玉呢?”
“我说了你的妻你自己喜欢便好,我是你母亲,会为你的喜恶改变自己,你可明白?”
长公主扔下这话,便起身离去。
顾时昭却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敲响,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单膝跪地。
“指挥使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顾时昭眸色一凛,立刻起身前往。
而此时,城外破庙。
天空下着大雨,冷风呼呼往里吹。
江语彤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一直都是小六在照顾她。
小六看着一声不吭的她,担忧不已:“小姐,你不顾自己的身子,连江家也不管了吗?”
江语彤心一跳,抬眸看向小六:“你什么意思?”
“江大夫南下之时,治疗瘟疫的法子晚了一步研究出来,没能救回邻国重臣性命,如今皇上下旨要诛江府全族之命,维系两国邦交!”
江语彤脑海一片空白。
世道艰难,人分三六九等,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行医救人也成了错事!
她父救了瘟疫中的万万人,却比不过一人之命!
江语彤什么都顾不上,匆匆往江家赶去。
到时,江家大门紧闭,她心里不安蔓延,往里面走去。
就见江父和柳氏跪在正堂,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高举绣春刀对准江父的脑袋——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第10章======
江语彤目憎欲裂,双眼通红:“父亲!”
她嘶喊着想要上前,却只来得及接住父亲倒下的身躯。
双手上,蔓延开来的鲜血温热!
柳氏被压着跪在一旁哭喊:“夫君,夫君!”
她想要挣脱桎梏的手,爬向江父,却只能被按在原地。
江语彤泪眼朦胧,凝望着怀里江父未凉的尸身,慢慢落到动手之人手里那滴血的绣春刀,和他们身上的飞鱼服。
为什么又是锦衣卫?又是顾时昭!
就在这时,锦衣卫再次举起绣春刀,直指柳氏!
江语彤心慌意乱,朝着柳氏跑去:“母亲……”
却被锦衣卫拦住。
挣扎间,柳氏朝她看来,眼里有歉疚,更多的却是复杂。
“语彤,是娘对不住你,求你护着晚玉,不管如何,护着她——”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江语彤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再无声息……
江语彤觉得耳边都安静了。
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泛着瑟瑟寒意,一步步朝她走来。
江语彤没有半点逃的想法,父母在眼前被杀却无力救,她枉为子女!
她缓缓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
只听“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却没感受到痛。
江语彤迷茫睁开眼,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小六,挡在她面前,而他心口,正插着一把绣春刀!
刺目的鲜红血色染红了衣襟。
他脸色苍白,却还是笑着的:“小姐,快……走。”
江语彤浑身都在抖,手足无措:“小六……”
小六往外推着江语彤,可太疼了,他挨不住,随着力气一点点消失,栽倒在江语彤的怀中!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眼里满是庆幸:“还好,我现在……不脏。”
江语彤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当初她没有把小六带回来,他还是那个小乞丐,就不会这么死去……
小六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呕出来一涓涓的血,最后他用尽力气掏出腰间的玉佩,想要递给江语彤。
然而,却在抬起的那刻,骤然砸落了下去——
“小六!小六你别走……”
她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小六了!
可怀里人再不能回应她一声。
顾时昭赶到时,就听到江语彤的哀泣。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就看到锦衣卫拽着她,就要动手。
“住手!”1
顾时昭厉声喝止,上前护住江语彤,“她早被逐出江家,不必杀。”
随后,他将满身血污,神色呆滞的人带回了指挥府。
自始至终,江语彤都没开过口,只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玉佩。
顾时昭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她,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背后忽然响起江语彤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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