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姜云婳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姜云婳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褚晋渊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褚晋渊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褚晋渊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姜云婳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褚晋渊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姜云婳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姜云婳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姜云婳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褚晋渊:“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褚晋渊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姜云婳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褚晋渊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姜云婳浑身一僵,紧接着,褚晋渊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姜云婳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褚晋渊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姜云婳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姜云婳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姜云婳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姜云婳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姜云婳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渊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姜云婳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姜云婳,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姜云婳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入夜,姜云婳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姜云婳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姜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姜云婳,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姜云婳,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姜云婳,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姜云婳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姜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姜云婳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姜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褚晋渊!”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褚晋渊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姜云婳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姜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姜云婳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褚晋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姜云婳一耳光!
第5章
姜云婳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褚晋渊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在王府私会奸夫!”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姜云婳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褚晋渊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姜云婳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顾泽抿紧唇,只得背上药箱离开。
褚晋渊冷冷一笑:“你倒是想护着他走,但他跑得掉吗?”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拿下!”
下一刻,顾泽被人压着重重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姜云婳浑身一震,她看着褚晋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发颤:“你放了他!我以性命起誓,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褚晋渊上前一步,声音森寒:“你这条命,也配拿来起誓?”
心脏像是被捅开一个大洞,浑身血液都透过它往外涌,手脚瞬间冰冷。
姜云婳脸色惨白,就在此刻,春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出声。
“王爷,王妃真的是清白的,她的守宫砂还在啊!”
灵魂仿佛被再度拉回躯壳,姜云婳听见春桃的话,却只觉得一股耻辱遍布全身。
她眼眶骤然酸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褚晋渊看她不说话,心底的怒意更甚,他攥住姜云婳的手腕,声音森森。
“本王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动作发狠,扯着姜云婳就往里屋走。
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姜云婳心底生寒,下意识开口:“你要做什么?”
褚晋渊扫了门边的顾泽一眼,嗓音冰冷:“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清白!”
姜云婳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瞬间挣扎起来。
可她病弱之躯,又怎抵得过褚晋渊?
姜云婳被重重摔在床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身上便是一凉。
手臂上那颗嫣红似血的守宫砂瞬间暴露。
褚晋渊看着,眼底似有火焰升腾,他猛地覆了上去。
一阵剧痛袭来,姜云婳不受控的喊叫出声,下一刻便死死咬住唇瓣。
肌肤相触青丝纠缠,姜云婳如同巨浪下的孤舟,在浪头下一点点破碎……
这日过后,接连几日,姜云婳都昏昏沉沉的反复发烧,连床都下不了。
自然也没能赶到为祖父庆贺寿辰。
姜家。
主厅内圆桌一张,人影一双。
姜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声音低低:“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吃饭吧。”
姜清央见他情绪低落,忙道:“祖父别担心,如今摄政王府诸事繁杂,云婳或许是抽不开身……”
姜老爷子无奈的扯扯唇:“莫要诓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怎会不知你姐妹二人艰难,只恨祖父人老无用,护不住你们……”
“都是祖父的错,若是你们父母泉下有知,只怕都会恨我。”
他语气悲凉,姜清央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强撑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偏开了头。
姜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翌日,姜云婳终于清醒。
春桃见她醒来,忙擦去眼角的泪,将她扶坐起来。
“王妃,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姜云婳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不关你的事,我睡了多久?”
“五日有余了。”
姜云婳瞳孔骤缩,她掀开被子下床。
“祖父的寿辰我没回去,他老人家定然担心,春桃,给我上妆,我要回家。”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王妃确实该回去,否则,怕是都见不到姜老爷子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姜云婳呼吸一窒,她惶然看向出现在门口林雪舞,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雪舞施施然走进屋内,语调带笑:“我说,姜老爷子为了向王爷求你的和离书,如今还在府门口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