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谷中，一场厮杀结束。
顾万珺撑着伤站立，将一封秘册交给暗卫：“把这通敌叛国的名单暗中转给云墨，就能救他的命。”
暗卫没接，却说：“您是我南疆最尊贵的圣女，为了凌羽一介商户隐姓埋名，放弃一切，这值得吗？”
顾万珺怔住，这时不远处马蹄声起。
是凌羽赶来了！
顾万珺攥紧名册，命令暗卫：“快躲起来！”
转眼，凌羽已经到了跟前。
男人身穿银色软甲，面容俊朗，衬得阴沉的天都变亮了。
视线扫过顾万珺，他寒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又要骗谁的可怜？”
顾万珺下意识站好，却藏不住衣摆的血污。
又满心讨好递上名册：“夫君，我知道你没有叛国，你把这个交给大将军，他一定不会误会你。”
希冀下，凌羽目光停留在名册上。
正当顾万珺以为他会接受，男人冷笑一声，扬鞭搅碎撕碎了名册。
漫天纸屑，凌羽讥讽：“卑鄙之人给的东西，我就是死也不会要。”
顾万珺僵住，除了一遍遍证明自己的爱意，她不能跟凌羽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留在他身边。
三年前，她爱上凌羽，可太子哥哥却觉得他一介商户，配不上她。
他们定下赌约，她赌即使自己身份低贱，也能让凌羽在三年内爱上自己……
只沉默这一瞬，凌羽已经纵马离去。
纸屑飘落泥水里，宛如顾万珺被撕碎的心。
她只能将身上的圣女令牌拿出，通知暗卫：“立刻把圣女令拿去给大将军，务必要让夫君躲过这一劫。”
做完这些，顾万珺才拖着伤返回。
三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楚宅。
可她刚走到后门，就听下人议论——
“听说大将军前不久黑着脸来了府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家主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顾万珺心下一沉，在南疆，圣女令等同于圣旨，大将军怎么还会为难夫君？
疾步赶到前厅，刚要跨进屋，就听见大姑子楚秀兰的声音：“云墨，大将军亲口赦免了你的罪责，你不用死了！”
闻言，顾万珺松了口气，缓缓走入。
跟凌羽四目相对，她忍不住一笑：“夫君，恭喜——”
“下贱东西，一个被幽州刺史送来羞辱我楚家的粗鄙武姬，也配称呼我弟弟为夫君？”
楚秀兰拿着帕子掩鼻，眼神嫌恶：“云墨，瞧瞧她这一身鬼样子，身上这股气味真是臭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不如把她关起来，免得坏了我们楚家的好事！”
好事？
还没问清楚，顾万珺就在凌羽默许的视线下，被拖了下去。
……
夜里，府上张灯结彩。
顾万珺看着屋檐下刚挂上的红灯笼，凝着上面新婚才用的红‘囍’字，心头一阵不安。
三年前，凌羽迎娶她的时候，明明两人是官府盖印的正经夫妻，可她却只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楚宅。
不安之下，她悄悄潜出房，奔向凌羽的书房。
但她抵达书房走廊，正要现身，却听到房内传来一句：“主子，喜服送来了。”
谁的喜服？
顾万珺怔在原地，莫名不安。
很快，楚秀兰的声音由远及近：“喜服送来我也放心了，总算是不耽搁我弟弟下月娶新妇。”
闻言，顾万珺心口如遭重击。
她循着声源走出，又惊又急：“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还在，夫君怎么能另娶她人？”
楚秀兰看到顾万珺，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贱人，你什么时候偷跑出来的！”
顾万珺却不管，目光直直盯着楚秀兰。
却见楚秀兰嘲讽出声，忽然靠近，一把撩开她的衣袖！
雪白手腕上，守宫砂鲜红刺目。
楚秀兰咄咄逼人：“你和云墨成婚三年，守宫砂到现在都还留着，既然你无法为我楚家延绵子嗣，就该自请下堂！”
自请下堂？
成婚三年，是凌羽不肯和她同房而睡，这怎么能怪她？
顾万珺只能强忍住难堪，不愿退步：“楚氏家族没有休妻的先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楚秀兰瞟了眼顾万珺，不屑极了，“不能休妻，但云墨可以有亡妻。”
亡妻！
顾万珺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这时，书房里的凌羽闻声走出，看见顾万珺。
四目相对，俊朗眉宇闪过厌恶：“你又来书房做什么？”
顾万珺眸色一暗，下意识问：“夫君……是不是也想要一位亡妻？”
凌羽只觉得这话令他更加心烦，随口讽刺：“你说这话又是威胁给谁听，想死？你敢吗？”
呵。
顾万珺这样唯利是图、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会想死？
顾万珺心头一寒，却又听他说：“若你真敢死，我还可敬你几分。”
走廊外，忽然下起了大雨。
顾万珺心口处，疼得痉挛。
僵持间，有小厮来报：“主子，刺史大人来了。”
闻言，凌羽收紧了宽袖，看向顾万珺轻嗤一声。
幽州刺史，就是三年前送她入楚家的人，是她拿来在他这耀武扬威的靠山。
一个强塞进楚家的玩物而已，顾万珺如果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这幽州刺史又怎会对她屡屡上心？
顾万珺攥紧了掌心，不敢去看凌羽厌恶的眼神。
果不其然，他又轻蔑一哼：“三年，你这装可怜告状的把戏竟然还没玩够？”
说完，凌羽甩袖离去。
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顾万珺喉间像是堵了块棉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确实从来没有告状。
见状，楚秀兰碍于官威也有所收敛，只警告：“你要是还想留在楚家，这次最好别去见刺史！”
说完，楚秀兰追着凌羽走了。
顾万珺不想凌羽更加误会，只好落寞回房。
……
翌日午时，偶然收到凌羽外出去码头运货的消息。
顾万珺一急，顾不得身上的伤，就冲出了门。
他刚洗刷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曾诬陷他的亡命之徒难免嫉恨怀疑，现在出门简直就是活靶子！
纵马赶到码头，顾万珺果然在树荫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下马刚要上前，却见凌羽身边还跟着一个红衣女子，两人含笑依偎，好不亲密！
轰然一下，顾万珺大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停顿的这一秒，只听“嗖”的一声——
不远处，一支利箭直直朝凌羽飞去！
“小心！”
顾万珺本能冲上前，“噗嗤”一声，利箭没入胸膛！
剖心剧痛，她支撑不住倒地。
用最后的力气回头，却见凌羽护着红衣女子离去——
“云墨哥哥，那人毕竟是为我们挡了箭，不带她去医馆看看吗？”
朦胧视线下，顾万珺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不必管她的死活。”
自己拿命为凌羽挡箭，却换来他一句‘不必管她的死活’。
顾万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坚持了三年的心，头一次动摇。
她真的能让凌羽爱上自己吗？
……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青色帐幔和窗外皎月，顾万珺已经回到了楚府，身上的伤也早被处理干净。
枕上，静置一封家书——
“三年将满，圣女殿万花已开，吾妹可缓缓归矣。”
家书上的笔墨苍劲有力，顾万珺却看红了眼，是太子哥哥的字……
可她还不能归。
顾万珺抬手轻按右胸上的伤口，就算要归，她也该为这场赌局画出一个真正的结局。
更何况，这次楚家之事牵扯到南疆叛徒，作为圣女，她不能不管。
……
夜深。
顾万珺找上名册上的卖国贼，将其暗中压到大将军府外。
男人咬牙暗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得一直帮凌羽？”
“我不止一次拿真金白银让你为我做事，你竟然都不为所动，你绝不是区区一个武姬这么简单！”
顾万珺只冷淡命令：“你没资格知道太多，只要你向大将军亲自承认你的罪行，我会保你妻儿性命。”
说完，她便飞身离去。
回到楚府，顾万珺刚一落地，就呕出一口鲜血。
那支箭伤及心脉，重伤未愈，她得干净回屋疗伤。
不了，她路过花园拐角处，却迎面撞上一个红衣女子。
对方语气诧异：“是你？”
顾万珺还没反应来，就见楚秀兰从对面直直冲过来——
“顾万珺！你不守规矩乱跑什么，如今冲撞了南疆圣女，你有几条命赔？”
圣女？
顾万珺这才认出眼前的红衣女子，就是凌羽今天下午护在怀里的人！
但南疆分明只有自己一个圣女。
她压下疑惑，抬头冲楚秀兰解释：“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她不是圣女——”
“闭嘴，一个低贱的武姬，谁是你姐姐！”
楚秀兰剜了她一眼，随后走到红衣女子身边，高傲抬起下颚：“我可告诉你，多亏了眼前这位圣女大人把圣女令带给将军，这才保住了我弟弟的性命。”
“圣女皇亲国戚，是将来能帮助我楚家飞黄腾达的贵人，你这种脏污的人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下月，圣女就要和云墨成婚，你一个下等武姬，我劝你还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楚秀兰警告完，转头又一脸谄媚：“圣女，您没受惊吧？”
假圣女许可儿被戳破身份，原本很是心虚，但见到楚秀兰丝毫没起疑，便又端起圣女高贵的姿态。
顾万珺并不在意楚秀兰怎么骂，这三年来，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