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的,一岁多。”
陆邵北给了她一包蜂蜜草果,“你可以喂它。”
她倒在手心一颗,喂给小马驹,小马驹吃掉草果,舌头在岑凛的手心舔来舔去,舌苔凹凸不平的粗粝感磨得她发痒,她往回缩,抓陆邵北的手,非要他也感受一下,男人有洁癖,一下也不肯,“它没刷牙。”
岑凛诧异,“它也刷牙?”
“不止刷牙,下雨天牵到马厩外头,它自己洗蹄子,洗澡呢。”驯马师拎着皮鞭,拿了一套骑马装,“何小姐,您试试?”
她咬着嘴唇,“它驮得动我吗?”
“它驮不了,太小了,梁先生也买了它妈妈,是正宗的意大利八鬃穗,特供给欧洲皇室表演的纯血马。”
陆邵北捏了捏她脸蛋,“骑一圈?”
岑凛本能向后退,在北京大兴的跑马场,她颠怕了,有心理阴影了,那次险些摔下马背,幸亏陆邵北眼疾手快捞住她,否则她大概率要破相。
“万一再摔了呢?”
陆邵北其实也没忘了那茬,他至今心有余悸,但凡当时迟一步,岑凛被卷到马蹄下,非死即残。
虽然她怕,可她也喜欢,之前告诉她养了只小马驹,她兴奋得瞳孔亮晶晶的。
“想不想骑?”
岑凛瞥不远处的马棚,石墩上拴着一匹成年母马,脖子挂着铜铃铛,风一吹,哒哒脆响。
她眼馋点头,“想。”
陆邵北揉了揉她脑袋,“要和我骑一匹吗?”
“要。”
男人揽着她肩膀,分别去男女更衣室换骑装。
岑凛偶尔有点小脾气,和作的女孩比,不算作;和老老实实的女孩比,确实固执。
不过她年纪小,陆邵北大她八岁,无伤大雅的耍小性子,全当床笫情趣了。
尤其是她乖巧依赖的时候提要求,他更乐意让着她,乐意宠她。
没有男人不宠小的。
岑凛对装束比较陌生,穿得慢,倒是陆邵北骑跨在马鞍上等她了。
她走出更衣室,迎面被男人的风采晃了一下。
他的骑马服是墨蓝色的,类似于欧洲铁骑的骑士服,护膝和护臂是银白铠甲,挺括板正,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陆邵北拽住她手一扯,岑凛轻而易举上马,他牢牢地圈住,却无意触及到她腰间的一滩水痕。
“又湿了?”他贴着岑凛耳朵,好笑又戏弄,“来这边之后这么敏感?只看我也能看湿了?”
“是水!”
“我知道是水。”
“我在更衣室喝的矿泉水——”她胳膊肘用力顶男人。
他噙着笑意,“水在哪?”
“喝了半瓶洒了半瓶,扔垃圾桶了。”
陆邵北好整以暇打量她,“对我敏感是光明正大,又不是坏事,有什么不承认的?”
岑凛眼圈发红,要跳下马,“我没有——”
“行了,不逗你了。”陆邵北抱回她,吻她唇角,“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情事上,岑凛是他一手调教的,什么是爱,什么是患得患失,什么是快感,全部来自于他。即使再坦诚相对,她也总感觉羞耻。
所以他逗过分了,她就恼。
陆邵北扬鞭一踏,纯血马急速飞驰而去。
岑凛紧紧靠着他,男人手臂的肌肉凸起,层层叠叠像一块小山丘,他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操控这匹马,有节奏的起伏颠簸,却不危险。
陆邵北的马术又精进了,一年前在大兴,他驾驭马的功力只有六七分,现在有八九分了。
她扭过头,“陆邵北!”
男人目视前方,在平坦的缓坡处,他视线才抽空移到她脸上,“怎么了?”
岑凛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冲动之下喊了他的名字。
他骑马驰骋的样子,是致命的性感。
在跑过半山腰,即将拐弯进之际,一匹汗血宝马毫无征兆地闯出丛林,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看清骑马的人是男是女,陆邵北这匹纯血马受了惊,疯甩着尾巴,他猛地一拉缰绳,母马的头高高扬起,他立刻抱住岑凛防止她摔落马下,奔跑的马蹄骤然急刹,巨大惯性撞得他后仰,背部狠狠砸在马鞍上,许久才稳住平衡。
对方那匹汗血马也及时勒住了。
第67章 两个女人之间的取舍
骑马的人摔下土坡,狠狠地撞击树干,骑士帽撞飞数米,栗色的长发挽在脑后,是一个女人。
那匹马四仰八叉栽倒在草丛,颈部挂了一串银铃铛,镌刻着小篆体的金字“梁三”。
岑凛一怔。
私人马场有规矩,谁名下的马,挂谁的姓氏牌,这些达官显贵经常扎堆赛马,最热闹的时候,七八位大人物占用同一条跑道,尤其带了女伴的,男人们要面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有了姓氏牌,谁的来头更大,谁先跑,被压了一头的,先让路。
既然是“梁三”字牌,肯定是陆邵北的马。
岑凛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盯着那个女人,女人缓缓扭头,她感受到陆邵北的胸膛剧烈震颤了一下。
即使包裹在厚厚的骑士服里,他心跳的波动也如此明显。
宋禾的骑马服是陈旧的红戎装,岑凛是崭新的同款白戎装,连羊皮腰带纹得凤凰图案也一模一样。
一红一白的颜色,如同朱砂痣与白月光。
只是宋禾穿在前,她穿在后。
她所拥有的,是陆邵北已经给予过别人的,是宋禾很多年前便拥有过的。
岑凛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辛欣讲过,宋禾的马术是陆邵北手把手教的,也带去了击剑场,周坤见过她,大概是先入为主,对她的印象也比对岑凛好。
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陆邵北拐弯,她下坡,时间卡得分毫不差。
男人翻身下马,大步迈过去,朝她伸手,“你怎么来了。”
她崴了脚,踝骨严重肿胀,握住男人的手却疼得起不来。
陆邵北一拽她,像拽岑凛上马那样,宋禾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局促呻吟着。
他垂眸,“哪疼?”
宋禾冷汗直流,“脚筋可能断了...”
陆邵北横抱起她,左臂架高,观察她的脚背,血管发紫,淤青从脚趾蔓延到小腿肚,没有一寸完整的皮,全是撕裂擦伤。
他眼里流露出焦急之色,语气也加重,“你刚出院,还没调养好,骑马干什么。”
“我想见你。”宋禾搂住他脖子,颤抖的尾音强压住泪意,“我不知道你在哪,只记得你在马场养了马,所以不管不顾了。”
她忍了片刻,还是掉下眼泪。
一滴接一滴坠在他手背,温温凉凉的。
陆邵北察觉到,情绪没那么躁了,“我在外省是谁告诉你的?”
宋禾痛得倒抽气,“黄太太...”
他眉头紧蹙,没印象,“哪个黄太太。”
“梁氏集团副总黄彪的前妻。”
岑凛知道这个黄彪,是崔曼丽的后台,他很喜欢她,倘若话剧院真有嫁入豪门得到好结局的,估计崔曼丽是唯一一个。
“我去过中海...”宋禾哽咽着,脸埋在他肩膀,“程秘书说你不在,后来黄太太告诉我,你来外省探望何小姐了。”
男人眯眼注视飞扬的尘土,沉默了好一会儿,“先去医院。”
岑凛抓着缰绳,马蹄在原地颠来颠去,颠得她战栗。晴朗的日头忽然被一片乍起的乌云遮蔽,天昏地暗间,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映入陆邵北视线。
宋禾的那匹马也惊吓她了,她面色发白,眼眶也红,孤零零骑在宽大的马背上,摇摇欲坠。
“我通知老邱接你,送你回酒店。”
岑凛一僵。
程洵没跟来马场,陆邵北只租了一辆车,他要先管宋禾,就管不上她了。
这关头,他总要取舍。
空旷的山野雷声爆发巨响,在头顶轰鸣,很低,很近。
岑凛最恐惧天黑和打雷。
要是在家里,她会锁了窗户,拉上窗帘,钻进被子里,直到雷声停止才敢动。
“市区距离西郊这么远,我和邱先生又不熟。”
“他今天在红柳山庄应酬,过来不远。”
岑凛看着他,好半晌,她脱了骑马服丢在陆邵北脚下,双手攀住马背,试探着触地,没掌握好角度踢中了马肚子,马一歪,她不由一个踉跄,跌在泥土里。
男人要扶她,但腾不出手,他将宋禾抱进后座,关上车门,转过身抱岑凛,她拍了拍屁股的灰土,忽略了他,自己起身。
陆邵北伫立在那,天际阴沉,他神情也晦暗。
岑凛说,“我打车回去。”
“郊区没有车。”他一把拉住她,“岑凛,你不要任性。”
宋禾伏在玻璃上,很体恤他,“深哥,捎何小姐一程吧。”
男人没回应。
西郊到最近的医院往东,到丽水公馆往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雷雨又将至,本来山路就泥泞难行。
宋禾的脚伤是当务之急。
陆邵北拉住岑凛的五指紧了紧,下一秒松开,“小禾的情况耽误不得,要做接骨手术。”
岑凛仍旧平静得没说一个不字。
说了不字,也扭转不了任何局面。
第68章 毁了你的名声
邱先生在饭局上接到陆邵北的通知,立即出发了。
男人电话里再三叮嘱,岑凛的性子倔,不愿麻烦人,应该会步行下山,让邱先生从北侧的人行道一路开车上山寻她。
他听得糊里糊涂,问出什么事了,陆邵北不回答。
邱先生的确在山脚下遇见了岑凛。
她衣服和头发浇得湿透,毛衣滴滴答答淌水,裤子是薄的,氤氲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水痕,邱先生按了鸣笛,她像没听觉似的,盲目沿着道旁不停走。
邱先生举着伞匆匆下车,快走到岑凛眼前了,她蓦地回过神。
“你果然没有在马场等我。”他无奈叹气,“梁先生真是了解你啊,你这样淋雨要感冒的。”
岑凛的睫毛也湿了,视野里雾涔涔的,她不住地打寒战,“邱先生,有劳您跑一趟了。”
“无妨的。”邱先生照顾她坐进车里,收了伞,“我在红柳山庄,二十分钟的车程而已。”
他打开暖风,“温度可以吗,再调高一度?”
“可以了。”
岑凛目光灰蒙蒙的,望向窗外的雨。
这场雨不大不小,可冷到她的骨头里。
再暖的车厢,也捂不热。
“梁先生带你来骑马了?这边的跑马场比冀省豪华,赛道也惊险,很多专业的赛马运动员到这边比赛,你五月份再来,夏季每天都有表演。”
岑凛闷声不语,目光又黯淡了一分。
邱先生从后视镜打量她,实在搞不懂小姑娘的心思,索性不聊了。
......
陆邵北陪宋禾离开的第二天下午,岑凛就恢复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