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没能相对。
他在看我,而我在看他的身子。
迟垣的肤色有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却并不显羸弱。
相反,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了一具极具蛊惑感的身体。
我很少会用这个词来形容男人。
视线下移,人鱼线隐入白色浴巾,我急得咽了下口水。
「看够了?」
头顶响起迟垣的声音。
他凑近得毫无预兆。
夹杂着沐浴露味道的水汽扑面而来,躁得我有点心慌。
我偏开目光,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刚才……其实是你屁股上……」
话说一半,迟垣又忽然后撤了一步。
逼人的燥热感也随之褪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迟垣只是过来拿浴袍。
刚刚洗澡时,迟垣身上的短袖直接被他暴力扯开了。
此刻,这人干脆少穿一只袖子。
大掌落在我后颈,几乎是拎着衣服将我拽走。
「偷看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他拎着我出了浴室。
卧室里,我坐在床沿看他。
「哥,这账你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用怜惜我。」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迟垣,瞬间明白了我的潜台词。
眼底的森寒褪去,只余耳根一抹红。
这忽如其来的娇羞,看的我好想捡起地上的袜子抽他一顿——
你可是绑匪,能不能不要这么纯情?
7
事实上——
这人盯了我半晌,说好的账也没算。
反倒是把我往床里一按,被子一股脑地堆在了我身上。
「睡觉。」
两人各躺双人床的一边,麻绳都快被抻直了。
看来是打算睡素的。
可是……
我等不得。
恋不恋爱脑的先不说,我的确是急需拿下迟垣——
只要一夜,我就能破除自己这要命的天煞孤星体质。
思来想去,我咬咬牙,准备直接一些。
「迟垣。」
「嗯?」
我咬唇,偏头看他,「我好热。」
「开空调。」
说着,他就要去摸遥控器,手刚抬到一半,又被我拦了下来。
「不要,」我攥着他手腕,指腹蹭啊蹭,学着撒娇,「会感冒的……」
床的另一侧,迟垣沉默了下来。
我强忍着羞,伸手去勾他浴袍的腰带。
指尖勾住,一拽——
没拽动。
手腕反倒被他给攥住。
「林溪。」
他按了按眉心,叹,「这样对一个男人,很危险的。」
我翻过身,趴着看他。
「有多危险?」
「试试?」
8
迟垣这人听劝。
我让他别忍了,他还真就放纵了一回。
明明是我招惹他的,可当视线陷入一片黑暗,那人掐着我的腰蛮横用力时,我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疼……」
系着麻绳的手攀在他肩头,揪着他衣角的手攥紧了又松。
我抽抽搭搭,疼得厉害。
迟垣动作放缓了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温柔。
「还疼?」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这人的大概轮廓。
似乎又没那么疼了。
我如实地摇了摇头。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声,抵着腰窝的大掌骤然收紧。
他笑,带了点取笑的意思。
「全身上下就嘴硬。」
9
再醒来,已日头高照,墙上时钟指向了 12 点。
身旁不见迟垣的身影。
随意地用迟垣的浴袍将自己裹住,我跑去厕所镜前——
漂亮!
原本氤氲在我额头的黑雾,此刻已消然殆尽。
从小,我就能看见自己额头隐隐绰绰笼着团黑色雾气,也只有我能看见。
现在,镜中我露出的额头洁白光滑。
困扰我二十来年的天煞孤星体质,竟真的破除了!
正激动时,房间外忽然传来迟垣的脚步声。
他拎着早饭走进卧室,倚在门边骂了句脏。
「今早倒霉死了。」
「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便顿在了嘴边。
迟垣今天穿了身黑色运动装,清隽眉眼上方,竟隐隐笼了一团黑雾。
我死死咬着唇,忽然就无比愧对这个昨晚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冤家。
老天爷。
我真不知道这一夜过后,会把天煞孤星体质传给他啊……
他该不会克死我吧?
我战战兢兢地同他保持着距离,「怎么倒霉了?」
迟垣拢手点烟,漫不经心地吐槽——
他去买油条,被狸花猫抢了。
买豆浆,被隔壁小孩的仙人掌扎漏了。
不只是他倒霉,他早上接触过的人也都不太走运。
就连他身边路过的流浪狗,都得摔两跤。
我越听越心惊。
好家伙。
这不是我人生前二十年的常态吗。
我心虚得想逃,却被迟垣一把拽住。
这人将我拖到床边,按着我坐下。
我双手护胸,快哭了。
他笑,「怂样。」
还好,这人并没有再重温一下的意思,搬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神色郑重,「和你说几件事。」
他吸了口烟,「我没有家人。」
我点点头,「我也没有。」
我是天煞孤星啊,怎么可能有家人呢。
父母至亲,早就被我这不祥的扫把星给克死了。
「我家破产了。」
他掸了下烟灰,「这别墅是最后一处房产,也留不了多久。」
「哦。」
我点点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烟快烧到手,才被他摁灭。
「情况就是这样,目前来看我能给你的不多。如果你同意,我会为昨晚的事负责,也保证能翻身,以后,该有的一样不会少你。」
「如果不愿意,我会想办法补偿你。」
我愣了几秒。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会和我说这些,昨晚被扑倒的那个明明是他。
这人还怪真诚的。
可是,如此一来,我更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结结巴巴的告诉他——
「先别说补偿了,那个……」
「昨晚以后,我天煞孤星的体质,可能也传给你了。」
「……」
迟垣很久都没说话。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紧张地舔舔唇,想说话,却忽然被别墅外的喊声打断——
「人呢?」
「出来,还钱!」
天煞孤星体质就是不一般,刚说完就有要债的上门了。
我跟着迟垣下楼,却看见了别墅门外带着一群人要债的……
钱渡。
这人一身高奢,单手抄袋。
在看到我后,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除了清澈的愚蠢外,还多了些震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别墅出来,光腿穿着男士衬衣的我,眼底有火在烧——
「他的?」
「你还……?」
10
钱渡身后站了清一色的西装暴徒。
我搂着迟垣的手臂,看向对面的钱渡,「对,怎么了?」
「怎么了?」
我应得太直白,钱渡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
小少爷苍白着一张俊脸,指着我「你……」了半晌,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末了,他咬牙,「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知羞!」
「再说——」
隔了太远,我看见他耳根骤然泛红,「你当初怎么没这样对我呢……」
对面,钱渡涨红了一张脸,没急着要账,反倒一直絮絮叨叨说我对不起他。
我进门取了根雪糕出来,他还在说。
撕开包装纸,我咬了口奶糕,「我昨天吃他根奶糕,你吵什么?」
钱渡:「??奶糕?」
「不然呢?」
我一脸无辜地盯着他,「你以为是什么?」
钱渡被口水呛了下,「我……咳……」
他结结巴巴地转移了话题,看向迟垣,「你,还钱!」
11
迟垣早有准备。
债款还不上,他只能拿这栋房子来抵,「三天之内,我会搬走。」
钱渡扫了眼迟垣搭在我腰上的手,眼里的火都快一路烧到了耳根。
「不行!」
「明天,必须搬。」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迟垣同意了。
他答应对方,只带走他父母的遗照和骨灰,别墅里其余所有,都会原封不动地留下。
当然。
还要带走我。
钱渡冷哼一声,带人进去检查房子。
路过我和迟垣身边时,他扫了眼迟垣搭在我腰上的手,不悦地插进我们中间,硬生生将迟垣挤去了一旁。
然而,刚站稳,头顶忽然响起一道老鸦叫声,我们循着声抬头——
「啪。」
一坨鸟屎落在了钱渡脸上。
那屎,原本是要落在扫把星迟垣头上的。
几秒钟后,这人扯过身旁保镖递来的纸擦了擦,趴在花园边吐了昏天黑地。
「呕——」
「给我打死那只挨千刀的鸟……呕……」
12
吐够了,钱渡洗了脸,跟着我们进门。
一楼。
二楼……
钱渡接连转了两个房间后,推开了迟垣房间的门。
一进门,他脸色骤变。
即便过去了一夜,房间里仍旧残存着昨晚的旖旎气息。
钱渡加快脚步,进门,一眼便看见了凌乱的床面。
被子随意搭在床角,床单上的褶皱彰显着昨晚的疯狂。
钱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目光死死盯着里面,语调带颤,「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偏头看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溪,就算我没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用这么糟蹋自己吧?」
他扯过我,一手颤抖地指着垃圾桶,「你自己看看,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你想没想过,这些事被我知道以后,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三连问之后,他死死盯着我的脸,等我的反应。
让我猜猜。
在钱小少爷心里,此刻我的正常反应,该是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说我只是太爱他了,一时冲动才犯了错之类的。
因为蠢,钱渡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
我顺着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昨晚的确是冲动了。」
钱渡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下定决心——
「林溪,只要你以后不再做出格的事,我……」
不等他说完,我一把挽住身旁迟垣的手臂,朝着他眨眨眼。
「可是,和他一起真的好开心啊。」
13
钱渡的脸,由红转黑。
最后。
彻底乌云密布。
「你行,」他冷眼瞧我,转而就给迟垣下了最后通牒,「现在马上搬。」
「除了你父母遗照,什么都不能带走。」
迟垣没和他理论,去隔壁房间拿二老的遗照。
这时,钱渡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通,随手按了免提,一道男声响起,是他那群狐朋狗友里的一人,只是我认不出具体是谁。
「钱哥,我这边谈生意,甲方太能喝,把你那舔狗妹子借我陪个酒?」
「就是叫什么林溪那个。」
我转头去看。
钱渡脸色一僵,「我跟她没关系了,别乱说。」
对方哂笑一声,「怎么,那姑娘舔不动了?」
「放心,不出三天,她保准又死乞白赖地回来找你。」
「圈子里谁不知道她追你追的要死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