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洵不忍心了,“陆先生..岑小姐衣裳单薄,天又凉,让她上车吧,万一冻病了,您生气归生气,也心疼。”
陆浔言不咸不淡瞥他,“你下去。”
他一扶车门,男人慢悠悠吐了一句,“打辞职报告,不必再上来了。”
程洵立马缩回手。
车窗压了半截,岑蔚递给他打火机,“你忘拿了。”
陆浔言扫了一眼,掏出夹克内袋的金属打火机,沉默点燃一支烟。
程洵说,“应该是邱先生的。”
岑蔚死死攥住,藏到身后。
“程秘书,你们是去车站吗。”
“是,六点十八分的票。”
她抿唇,“那..吃晚饭了吗。”
“没吃。”程洵知道她假装问自己,实际是问陆浔言,答得很详细,“可能吃高铁餐,不过陆先生吃不惯,回中海再订餐。”
岑蔚整颗心脏拧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陆浔言叼着烟,揭过蔓延开的烟雾,凝视她。
“你和他多久了。”
“我没有!”岑蔚哭腔,“我和陆总不是那种关系。”
“是哪种关系?”
男人一甩,甩出一摞相片,是苏苏拍的,在电梯口,在剧院的走廊,在陆迟徽的车里,他眉目含笑,她神色也轻松自如,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所谓的没关系。
苏苏太会拍了。
演戏的女孩天生细腻,擅于捕捉爱与恨,对视间的拉丝,也许只存在了零点零一秒,恰恰是那零点零一秒,岑蔚百口莫辩。
她怔怔盯着,发不出一个音。
“是你吗。”
陆浔言在逼问。
岑蔚双臂环胸,不自觉收紧,她战栗得太厉害,她试图控制,可是从骨缝里渗出的痛麻感,撞得她五脏六腑打颤,控制到最后,她所有的细胞都在炸裂,粉碎,难受得一塌糊涂。
“说话。”
“是我..”
“什么时候的事。”
岑蔚眼前蒙了一层雾,“陆董月初来看话剧,说陆夫人也住丽水公馆,邀我去吃顿饭,陆迟徽是特意帮我解围。”
程洵倒吸一口气。
果然被宋小姐言中了。
陆二公子铁石心肠不管闲事是众所周知的,他和陆浔言不一样,陆浔言是政法大学毕业,有正气情怀,即使他不从政,遇到有危险、不公正的场面,大概率也会路见不平。
而陆迟徽一向自私惜命,爱权势,极其看重继承人的身份,搅了陆延章的好兴致,又独自涉险与绑匪搏斗救下岑小姐,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陆浔言面孔结了冰霜,“然后。”
岑蔚脑子发懵,她在外省生活一个多月了,一桩桩一件件的突发意外,陆迟徽似乎全部在场。
她有心解释,一时又理不清思绪。
生怕说错了,说乱了。
“无话可说了?”陆浔言目视前方,升起车窗,“开车。”
程洵叹气,驶出度假村大门。
岑蔚像是被捅了一刀,浑身虚虚浮浮,头重脚轻。
去高铁站路过长安区,陆浔言本可以捎她一程。
他没捎。
大抵是眼不见为净罢。
陆浔言在名利场厮混,最讲究格局,邱太太组局,女人做东,他既然赴宴,证明他赏了邱太太脸面,却又不顾礼数中途离席,是打定主意远离她了。
程洵拐个弯,开上高速大桥,“陆先生。”
男人愠怒未平,皱着眉。
“如何处置辛欣?”程洵试探他的心意,“是辞退还是..”
陆浔言脸色更阴森了,“先关押。”
“她一直负责公关部,调到分公司之后,为了重新调回总部,各种酒局应酬非常勤勉,拉拢不少客户,订单也多,分公司的总经理很欣赏她。在公事上,辛欣有功无过,您贸然动她,只怕中海集团又要非议。”
程洵等了片刻,男人没任何示下。
他心中有数了,陆浔言是百分百要动辛欣了。
..
岑蔚回到酒店,陆迟徽不在客厅,她朝房间喊,也无人回应。
刚要打他的电话,浴室内传出男人的声音,“岑小姐。”
她走过去,隔着磨砂门,哗哗的水流响,“你在洗澡吗,后背的伤口不能沾水。”
“我知道。”水声冲淡了陆迟徽的音量,“衣柜晾了浴袍,麻烦你摘下给我。”
岑蔚取出浴袍,敲了敲门,一只手探出,握住浴袍的同时,也凑巧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手温烫热,洗澡水的温度很高,岑蔚以为只有女人喜欢热水洗澡。因为陆浔言喜欢温水,三九隆冬也固定偏温凉的水。
“多谢。”
门掩住,岑蔚转了个身,背后的镜子照出陆迟徽的轮廓,他身躯在灯下起伏,微微仰头,湍急的水柱淋着他,在逼仄的空间里飞溅,腿和腰臀是他最健硕的部位,明亮的白炽灯洒下,一室的水汽。
岑蔚坐在会客厅,电视播放动物世界。
一头雄狮,一头雌狮,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交配。
她下意识瞟浴室,水声停了。
磨砂门投映的影像,陆迟徽倚着大理石墙壁在擦拭,浴房太闷了,空气不流通,他气息也粗重。
第108章我是不是不该过来?
岑蔚其实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问他,广和集团以及冯志奎的真相,是否与他有关。
只是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无关,没必要多此一举,有关,他不会承认,倒是打草惊蛇了。
陆迟徽如今不觉得她是个威胁,他们这种地位的男人本性自负,区区小姑娘,基本不放在眼里。一旦她表现得过于敏感,积极调查探究,他觉得是威胁了,冯志奎心狠手辣,后果不是她能应付的。
查,肯定要查下去,曾家人脉广,总胜过她东打听一句,西打听一句的,而且曾明威好歹是市里的知名富豪,冯志奎敢派人堵截她,未必敢堵截曾明威。
岑蔚稳了稳神,换了拖鞋,整理桌上碘酒纱布之类的杂物,陆迟徽从浴室出来,他头发半干,手上是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