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越跨步往一座山上走。
他腿长,步子跨得有些大。
我的腿还没好利索,不一会便跟他拉开一大段距离。
走了一段,站在原地等我,也不催促,耐心瞅着极好。
山不陡,却绵长。
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储越从怀里拿出那柄铜刀,递过来给我看。
这刀只比手掌略长一些,形状也不完美。
我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做出来保住性命即可,并不是要打造一把精致的宝刀。
然而如今这柄刀,却被反复打磨,通体晶亮,末端还做了刀柄。
储越嘴角一扬,「当时你说要献兵器,但我如何都不会想到….你要给我献上的是上万件兵刃。」
那片绵延的山丘,确实可以冶炼出成千上万件兵刃。
且还不止于兵刃。
从飞机失事,到借尸还魂,再到如今死里逃生,立了大功,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
放松下来便会拼命想念前世的家人,我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突然接到我的噩耗,不知道他们怎么承受。
手忽然被握了一下,我陡然缓过神来。
才发现储越已经将刀从我手中取走,「你可有什么愿望?」
嗯?
愿望…当然是想要回去。
他见我不说话,目光落到我脸上,「刚才在想什么?」
正想随便扯个理由,但还未开口,忽然有无数短箭穿射而来。
直直往我们身上扫射。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储越扑倒在地。
飞射而来的箭就像一场流星雨。
我被储越压着,一动不敢动。
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被血腥味覆盖。
短箭是由燧石而制,此刻储越的胳膊上正直挺挺插着两根短箭。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我控制不住的身体直发抖。
箭雨停下时,大批脚步声由远及近。
储越拔出带血的箭,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抱紧我」便带着我滚下山坡。
他找了一处山洞,我们跌跌撞撞进去藏好。
储越黑色的袖袍变成了暗红色。
他脸色白得可怕,声线虚弱,我凑近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箭上…有毒,我恐怕不行了,你...跑吧。」
此刻一个想法电闪雷鸣般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
我没接他话,从裙子上扯下一块布系在他伤口处。
他已经晕死过去,我并不认识什么草药,这里也没有水。
几个时辰过去,天色逐渐黑下来,那群人始终没有追上来。
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应是储越——
他自己安排的的一场暗杀。
目的应是…试探我。
当世绝无仅有的制造兵器技术,他不信一个奴隶女子自己便会了。
更何况他在我这里没得到让他信服的答案。
杀了我轻而易举,但他是要揪出我后面的人。
我觉得能够理解,一个切切实实的奴隶,有如神助,知晓绝世兵刃制造之法,这让谁都想不通。
我在上山时心里便已经觉得奇怪。
储越的身份,他个人的生死已是其次,可他还要为门下跟随的一众人负责。
他在大军在侧的河边休息,尚有士兵在侧,而带我上山却未带一名士兵。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我定下心来。
此刻他已经晕死过去,我摸了下他的额头,滚烫。
山里的夜晚气温低下,地上更是冰凉。
既如此,我决定配合他,省得以后再有什么试探怀疑。
我找来一些干草铺到地上,将他移到上面。
又把自己外衫脱下,盖在他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我挨着他坐下。
白日喝的药容易犯困,如今撑到半夜已是极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有什么东西缠上我的脚踝,继而一痛。
我猛地惊醒。
7.
「别动。」
怎么能不动。
是蛇。
我头皮发麻,全身血液冰冷,死死攥着裙摆,拼命忍着一动不敢动。
在蛇又要下口时,储越即时捏住蛇的三寸,而后狠狠甩在石壁上。
蛇身撞到壁上后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我全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这一情景比之前在路上挨的鞭子还要恐怖太多。
储越给我处理完伤口,把我的衣服拿起来给我披上,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给我裹住。
他安抚我,「别怕,不是毒蛇。」
到了此刻,声音依旧舒缓从容。
他脸色比昨日更差,山里地上睡了一晚,我的额头也开始发烫。
「公子现在可能走路?」
储越沉默地看我一眼,扶着墙壁起来,「走吧。」
我原本是想等着储越的人来找到我们,可如今我已经发烧了,如果他的人今天不来,再在这里待一晚,恐怕会烧出炎症。
这里医疗落后,我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天已大亮,晨光落在身上,带来些暖意。
两个病号相互扶着往军队的方向走。
期间迷路了两次又折回重新走。
我是个路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路。
储越在这方面全程变成一个废人,我走哪里他便跟着,不提任何意见。
只是他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一直紧紧用力圈着我,让我的腿很省力不至于那么痛。
我看了眼他发白的脸色,像是马上就能来个晕倒,我吓得连忙问:「公子你还行吗?」
我身体往外侧挣脱,「你不用扶我….」
没想到那只胳膊不松反紧。
我没再说,只能仔细辨路,不要再走错。
两人走走停停,饿了就摘野果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看到了军队的马车。
江应看到我立马扑过来抱住我,含着泪看我有没有受伤。
储越眼睛瞥了眼江应,将我拉出来,「先去看伤。」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女大夫,她将我袜子褪去,肿得老高的脚踝露出来。
我心里无奈,来这里短短数日,已经伤了两回。
在前世,父母将我保护得好,身上几乎没有磕磕碰碰。
生过最重的病不过也就是感冒发烧。
包扎好,储越叫我过去。
他确实中了毒,此时正在喝药。
看见我进来,他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
我微微一福,过去坐下。
也就是刚刚坐定,我的一条腿就被抬起来。
储越握着我的腿放到他腿上。
这是干什么?
我完全惊住!
本能地往回收腿,却被他的大掌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