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姜央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救援，正要往安排好的住所回，忽然感觉手臂发麻的厉害，一点点吞噬她所有的力气。
她竭力躲进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缓缓坐下。
随着时间流逝，她身体越发僵硬麻木，动都不能动。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姜央，救助站需要你去一趟。”
是阮文礼。
可现在她不敢应声，只能安静听着同住的同事回答他：“姜央还没回来，你要不去伤员帐篷找找？”
阮文礼一愣，他刚从那里回来，但他们说姜央离开了……
想着这些，他应了声好，就转身往来路回。
姜央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许久，等到四周恢复宁静，她才操着勉强能动的手拿出药瓶，刚倒出几粒又不小心尽数洒落。
但她已经没力气去捡，只能又倒出几粒吞下。
药效发挥后，姜央这才恢复了力气。
回想起阮文礼的那话，她起身赶往救助站。
然而就在她离开之后，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到了她刚刚藏身的位置，俯身捡起地上遗漏的药片。
月光下，阮文礼指尖捻着那颗药片，神色晦暗不明。
临时搭建的宿舍里。
姜央站在陈哲面前：“陈医生，我药不多了，麻烦你再给我开点药吗？”
陈哲皱了皱眉：“你这药不能吃太多。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开药，只能等回去再说。”
姜央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陡然想起了阮文礼。
她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陈医生，关于我的病情麻烦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让同事担心。”
陈哲明白姜央的担心，正要答应。
这时，一个推门声打断了两人。
阮文礼看着站在屋内的姜央，眉心微蹙：“你在这儿干什么？”
姜央愣了下，这才想起因为住所短缺，阮文礼和陈哲被安排在了同一间房。
迎上阮文礼审视的目光，姜央垂眸避开：“我只是来问一问救援安排。”
一旁，陈哲看这两人，莫名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阮文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姜央。
姜央被他的目光盯的心慌，攥紧手指：“你们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她抬步就走，步履仓促。
随着门关，阮文礼回头看向正在写病单的陈哲。
他径直走去，将之前捡起的药片放在他面前：“陈医生，这药片你认识吗？”
陈哲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给姜央开的药。
想到刚刚答应她的事，最后还是说：“阮医生太高估我了，这药片连包装都没有，我怎么会知道。”
阮文礼眸色一压：“是吗？”
他没说信不信，只是随手将药片扔进垃圾桶，回到床边躺下。
第二天，救援行动继续进行。
姜央因为昨天的擦伤还没及时处理，导致现在伤口感染，急需包扎。
同事告诉她，会有人过来帮她处理。
结果等了一会儿，就见阮文礼端着药盘走了过来。
姜央愣了会儿，不想麻烦他：“我自己处理就好。”
但阮文礼直接拂开了她的手：“坐好，别动。”
姜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缓缓收回。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宁的待在同一间房里。
看着阮文礼上药的认真模样，姜央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沉默中，阮文礼突然出声：“之前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姜央一愣，下意识回：“手机不见了。”
阮文礼手一顿，系好纱布：“明天我会跟着一部分救援队先走，你也一起离开。”
姜央怔了一下，先走的救援队都是一些受了重伤需要回院治疗的人。
她试图改变阮文礼的想法：“我这只是轻伤，不会碍事的。”
阮文礼没回，目光停在姜央手上的手臂，眉眼冰冷。
姜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刚包扎好的伤口，忽然明白，他已经觉得自己碍事了。
喉头堵得厉害，姜央有些说不出话。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车鸣声打破了压抑。
紧接着，门被推开。
戴欣妍快步走进来，猛地扑到阮文礼怀里：“文礼，看见我开不开心？！”
姜央没料到戴欣妍这样的千金小姐会因为阮文礼赶来这里。
两人拥在一起的这一幕更是刺进了她的心，痛得快喘不上气。
再也看不下去，姜央垂着眼，默声离开。
却在出门那刻，忍不住回头看，却只见阮文礼望着戴欣妍的眼中溢满的温柔。
霎时，姜央鼻间一酸，快步逃离。
此时屋内，阮文礼注意到姜央的离去，眸色微暗。
然后推开了戴欣妍：“你来干什么？”
“我帮你来救援。”戴欣妍开朗一笑。
阮文礼嗓音微凉：“不要添麻烦。”
说完，他将戴欣妍交给了其他同事安排，大步走了出去，无视身后戴欣妍的叫喊。
浓稠的夜色弥漫。
自从手机丢了之后，她就习惯了在纸上记事。
“今天是我渐冻症病发的第四十三天，距离我和阮先生分开只剩3天。”
写到这儿，姜央笔尖一顿，想到了今早阮文礼和戴欣妍相拥的画面，酸涩感不争气得漫过心间。
“到现在，我和阮先生的婚姻也该提前结束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阮文礼一直没有放下戴欣妍！
她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留下他。
忍着鼻酸，姜央又另外找出一张白纸，一笔一划写下——离婚协议。
第七章 分别
清早。
姜央拿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准备去找阮文礼，刚出门却被同事通知开会。
临时会议室里。
负责主任神情严肃：“我们医院的地震救援工作即将结束，大家明天就可以乘车离开，不过我们还需要一部分人留下后续救援。”
听着这里，姜央不觉望向了阮文礼的方向，却正好迎上阮文礼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姜央率先垂下眼。
耳边，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后续救援活动为期一周，也不久，大家自愿报名。”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这次被调派过来也是因为当地情况紧急。
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轨，大家也都还有病人和手术要做，没办法留下来。
会议结束，大家纷纷散去。
唯有姜央走到主任身边：“主任，我想留下来进行后续救援。”
主任有些惊讶：“你想好了？”
“我唯一的亲人就在地震中丧生，身为医护工作者，我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姜央点了点头，这些天经自己照顾的孩子还有很多没有痊愈，她想负责到底。
这话一出，主任欣慰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情定下后，姜央走出会议室，抬眼就见不远处闲聊的阮文礼和戴欣妍。
都说当爱你的人满眼都是你时，你的眼底会有光。
戴欣妍看阮文礼的眼里奕奕有光。
这一刻，姜央竟没办法走上前，脚步凝在原地。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两人一同看来。
阮文礼不知和戴欣妍低语了什么，让她先行离开，随后朝着姜央走来。
“你和主任聊了什么？”
姜央没有回答，只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阮文礼：“签了吧。”
看着那张折叠的白纸，阮文礼不明所以的接过。
打开来，首行“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阮文礼眸色一紧，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姜央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故作释然的扯出抹笑：“经历了这些天，我想通了。”
“文礼，我放你自由，让你放心去追戴欣妍。”
没有感情的婚姻再坚持下去也只会是徒增伤悲，更何况他已经心有所属。
姜央将苦涩和勉强掩饰的很好。
阮文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冷硬着嗓音：“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姜央暗了暗眸，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阮文礼从未对她说过谎，却在戴欣妍的事情上一再瞒骗。
但是现在再去纠结这些问题，也没有意义了。
姜央深吸了口气：“那就当没有关系吧，我申请了留下来进行后续救援，等我回去就去办理离婚手续。”
说完，她便越过阮文礼，朝远处走去。
姜央知道，他一定会签。
迎面吹来的晚风，好像侵袭了全身。
她就这样一步步走着，不敢回头，一直隐忍在眼眶中许久的泪水终于随风落下。
第二天，医院的大巴车早早赶来。
阮文礼跟着一行人医疗人员排队上车。
而姜央就站在欢送的人群中，目光追随着阮文礼上车的身影。
坐上车，阮文礼推开窗，沉默地望着人群中的姜央。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却都没有说话。
直到大巴车缓缓驶离，完成了一场没有对话的告别。
第八章 落寞
鹤洲县后续救援留下来的医患人员不多。
姜央是唯一一个儿科医生，每天都需要问诊许多患者。
等晚上回到住所的时候，都是深夜。
静谧的夜里。
姜央刚要躺下睡觉，忽然感觉身体开始僵硬，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她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姜央习惯性伸手去拿药，可摸到的药瓶里却倒不出任何东西。
僵硬逐渐侵袭全身，连带着思考都慢了半拍，她迟迟想起早在前些天，自己的药就已经服用完了。
只是因为太忙，她将这事抛于脑后，也忘记了打电话告诉陈哲。
唯一能动的手好像也渐渐没了力气。
姜央脱力地滑落在床边，紧咬着唇保持最后的清醒。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怕，怕第二天，自己再也没力气起来。
像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挨过了整夜。
姜央只能靠着疼痛感，就这样僵硬着身体硬生生挨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窗外朝阳缓缓升起，身体才逐渐恢复力气。
她忙拿过手机给陈哲打去电话：“陈医生，我的药吃完了，你可以再给我寄一些过来吗？”
电话那头，陈哲声音有些凝重：“我知道了，只是你现在病发越来越频繁，还是尽早回来吧。”
姜央低低应了声：“后续救援快结束了，我会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后。
姜央没了力气再去诊室，只能请假在宿舍休息。
鹤洲县的冬雪来得快。
哪怕是艳阳天也挡不住寒风的肆意，不消片刻，就让住所里装满了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