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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林芊轻抚着福宝心口上插着的细管。
福宝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痛到麻木了，此刻已经不哭了，昏昏欲睡。
生下这个孩子终究是错了，护不住她，还让她受这样的罪。
悔恨如同涨潮的海水，避无可避，将林芊灭顶！
“旻钧邢，我不要孩子了。所以，你也别想得到。”
话落，林芊的手猛地用力，将细管全速推入心脏。
她唯一能为福宝做的，竟然是亲手扼杀。
旻钧邢心一颤，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掌控，心里空落了一瞬。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涟涟报仇，林芊这么痛苦，他应该高兴才对。
旻家长老惊骇不已，怒斥道：“竟然手刃亲子！果然没救了！”
“畜生就是畜生，毫无人性！”
林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
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莫名悲怆。
“如果人性就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话，那我还是做畜生的好。”
长老气道：“这种妖物无须再去密林，直接丢到魔域，灰飞烟灭才是她的归宿！”
林芊似乎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也不在乎，抱着孩子，依然在笑。
旻钧邢拳头握了握，没有反对。
不要再纠缠了，林芊已经得到了惩罚，他也累了。
转身离开地牢，步伐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重。
明日一切就能回到原点，就当林芊从来没有出现过。
除了少了涟涟，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次日，林芊像个傀儡般呆滞，怀里抱着死去的孩子，被押送去魔域。
接二连三的失去，已经生生抽走了她的生气，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薛曼曼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一番，要跟着去看热闹。
一想到林芊即将彻底消失，轮回都断了，她就忍不住大笑。
“哇，杀人凶手笑得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分享一下呗！”
一个调笑声从墙头传来，薛曼曼的笑如同见鬼般僵滞。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就像噩梦，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在场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闭嘴！”薛曼曼咬牙问：“你怎么又来了？”
第9章 涟涟之死
“哦，手头有点紧。”丫鬟打扮的飘花耸耸肩。
“五天前我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就花完了？”
“世道不好，银子不经花，需要薛二小姐再打发点。”
薛曼曼攥紧手，真当她是个聚宝盆吗？
勒索个没完，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飘花叹气，“哎，你没钱，那我的嘴也没个把门的，我这就去跟旻大家主说，那天看到的……”
可惜她去得晚了点，薛大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
薛曼曼心里恨不得把飘花撕了，但不得不忍气吞声。
“要多少？”
“一百两金子吧！”
“你……”
薛曼曼再气也没办法，致命的把柄在对方手里。
低垂的眼里闪过一道狠厉，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险的。
飘花满意的将银票收好，“薛二小姐，下次见喽！”
当她不知道，丫的眼里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
还想杀她，呵呵，反正在薛曼曼身上敲的钱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日行一善了！
飘花拿出一个小小的晶石，这个是“记忆水晶”，要价不菲，用一次就废了。
不过用来揭穿薛曼曼那个恶婆娘的真面目，值了。
旻钧邢也醒得很早，实际上昨晚就睡得不怎么好，梦里一直出现林芊流着血泪的面庞。
他怎么可以被一只狐妖影响，真是笑话。
摇了摇头，洗漱好，旻钧邢照例去看儿子。
这几天，小家伙每日都吃了含有小妖心头血的补药，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还长胖了，看着和同龄的婴儿差不多大。
那心头血也可以不取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暗淡了一瞬，那孩子已经没了。
咻——！
有什么东西直击旻钧邢的面门而来。
他反应迅速的抓住，摊开一看，是一块记忆水晶，上面还绑着纸条，写着“薛涟涟死亡真相”。
旻钧邢的手抖了抖，差点拿不稳水晶，摔到地上。
什么意思？
他忍着心惊追出去，外面空无一人。
“谁在装神弄鬼？”
记忆水晶并不是真的水晶，只是形似而得名，质地也不坚硬，只要轻轻捏碎，里面的影像便会浮现。
这一刻，旻钧邢居然踟蹰了，胆怯了。
何必去看，涟涟不就是那只狐妖杀死的吗？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这时，怀里的衍儿好奇的伸出小手，大概以为是什么玩具，将那块记忆水晶拿到手里，用力一抓。
记忆水晶瞬间成了齑粉，而他的面前，展开了一段影像。
旻钧邢眼里的红血丝霎时如蜘蛛网般密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曼曼用枕头，将薛涟涟给闷死！
难怪涟涟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难怪她没有防备，任何人都没有防备，谁能想到？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怎么会是如此？
手不自觉的用力抱紧衍儿，弄痛了他。
哭声令旻钧邢回过神来，想起今日林芊就会被丢入魔域，顿时觉得自己也魂飞魄散了一半！
将儿子交给下人，他迅速赶往魔域。
魔域是位于悬崖下的巨大黑洞，一片煞气缭绕，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知道进去的，无论是人是妖，是鬼是魔，都会被吞噬干净。
林芊感受着眼前不同寻常的气息，死气沉沉的眼眸泛起难以言述的波澜，然后渐渐变成汹涌澎湃。
这些黑色雾气就是无数生灵积累的怨气，寻常人靠近会很不舒服，然后她却觉得，跟自己很契合。
永不超生么？未必。
薛曼曼以为林芊的沉默是害怕，越发兴奋。
“自己跳下去吧，没那么难看。”
“不要——！”
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薛曼曼愕然的看过去。
“姐夫，你在说什么呀？”
旻钧邢恨不得一刀劈死她，然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芊，站住！”
可林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恍若未闻，纵身一跃。
旻钧邢心脏瞬间紧缩，痛得几乎要停跳。
他飞身扑上去想拉住她，却只来得及拉住袖子的一角。
林芊露出一丝凉薄凄冷的笑意，轻声道：“旻钧邢，你们欠我的，且等着。”
她若不死，必要成魔！
“撕拉”，布料断裂，旻钧邢从林芊的瞳孔里看到抓着破布，惊恐悲痛的自己。
“不——！”
果然如同每一个坠入魔域的生物，林芊也没有例外，被黑暗吞噬后，身影化为光点，瞬间消散。
薛曼曼还觉得有些扫兴，只是这样而已？
没有惨叫，也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残肢碎肉之类，和她想象的出入有点大。
她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完蛋，上前想去拉旻钧邢。
姐夫何必阻止狐妖灰飞烟灭，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定是她看错了。
突然间，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随即天地色变，光芒大盛，像是有什么冲破黑暗，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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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拨开迷雾
所有人都因这变动而惊住了。
紧接着，魔域里传来刺耳的尖啸，那声音不知是何物发出的。
普通人如薛曼曼被震得头昏脑胀，心肺绞痛，倏地吐出一口血来，痛苦不已。
旻家的长老们面色难看，勉强支撑着。
唯独旻钧邢保持着拽住林芊的姿势，对那声音带来的痛苦，毫无所觉。
心间有什么在撕扯，一想到林芊坠入魔域，不知道怎样遭罪，他身体一抬，竟想不顾一切跟着跳下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林芊带回来。
天地震动过后，尖啸消失，连魔域的黑雾也消失了。
众人渐渐缓过来，终于看清没有遮挡的魔域里到底是什么。
拨开云雾见青天，那是一个庞大的山谷，堆积着森森白骨。
无数的亡魂尽丧于此，然而他不知道哪一具是林芊，眼睛一眨不眨仔细找着，茫然失措，那些白骨刺痛刺红了他的眼。
旻钧邢大喊道：“林芊，林芊——！”
薛曼曼在长老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缓过来，擦掉嘴角的血，忍痛上前去劝阻：“姐夫……”
下一瞬，便被旻钧邢眼中嗜血的目光吓住。
她毫不怀疑，如果眼神能杀人，自己已经被他撕碎了。
旻钧邢将从林芊身上扯下来的那块破布收好，看着薛曼曼眼里凝结成冰。
这张脸是如此面目可憎，就算她换了林芊绝色的脸庞，心肝依然是黑的，这么好的面皮，她也能给毁掉，令人觉得不堪入目。
薛曼曼咽了咽口水，不懂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难道那件事漏泄了？
不，不会，那个贱女人拿了自己的钱啊，她如果还想继续拿钱的话，怎么可能会告诉旻钧邢？
虽然自己不会再给她机会敲诈自己。
薛曼曼定了定，勉强笑道：“姐夫，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旻钧邢握着拳，咯咯作响，有一拳打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他下令道：“把她绑起来，拖回去。”
长老们不解，“钧邢，你这是？”
旻钧邢捂着痛得像是撕裂的胸口，他不是一个不承认错误的人，然而，这次的错误背后，付出的代价太大，无法挽回。
“我看错了人。伤害涟涟的凶手不是那只狐妖。”
长老们又是一惊，“那是何人？”
“近在眼前。”
什么？薛曼曼可是涟涟的亲妹妹！
虽然不敢置信，但他们更相信钧邢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再看薛曼曼的反应，只见她像是见鬼般，腿一软瘫坐在地，就知道钧邢所言非虚。
薛曼曼就这样被绑着双手，被马拖着，一路走了回去。
就算因为跟不上而跌倒，也没人停下，就这样直接拖着她走，她不得不很快爬起来。
旻钧邢是来真的，他真的动怒了，会直接把她给拖死。
一路上，这样的薛曼曼引起了很多人注意，她一向享受众人瞩目的眼光，唯独这次，恨不得把脸挡起来。
回到旻家，薛曼曼衣服都破了，身上也擦破了皮，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可接下来的审判更恐怖，她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诅咒飘花，不得好死。
收了她的钱转头就出卖他！
飘花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薛曼曼这鬼样子，别提多痛快了。
第11章 只是开始
薛家人赶来，得知薛涟涟是薛曼曼害死的，又惊又怒。
“曼曼，可真是你做的，你为何要如此？”
薛曼曼默不吭声，紧握着拳不让自己走抖得太厉害。
她以为一切胜券在握，姐姐死了，林芊死了，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了吧。
没想到眨眼就从天堂到了地狱，她甚至都不敢看旻钧邢。
之前林芊受的折磨历历在目，如今真相大白，她杀的是自己亲人，罪加一等，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薛曼曼眼珠转了转，狠狠掐一把自己，泪流满面。
“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就是嫉妒姐姐……我早就后悔了……”
她在家里本来就受宠，存在易武山欺凌就感大大强于姐姐。
这一番痛哭流涕的忏悔，让薛家人有一丝心软，提出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要把薛曼曼带回去处置。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旻钧邢冰冷的目光给吓回去。
他可不信他们的处置，虽然一向知道薛家偏心薛曼曼，但没想到偏心至此，涟涟都已经没命了，死的那么惨，差点一尸两命，竟然因为薛曼曼几滴鳄鱼的眼泪就想大事化小。
除了涟涟，薛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她是一个如此的毒妇，什么仇什么怨，连亲姐姐都能杀害？”
“还说什么后悔，如果真后悔，她怎么不早点出来承认，让那只狐妖替自己背锅。”
“狐妖说起来是够冤的，但她毕竟是妖，死了也就死了吧，妖都是该死的……”
这话直直戳中了旻钧邢，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对妖的偏见是错的。
人妖殊途，猎妖师和妖魔势不两立，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然而，就是这种偏见，导致真相如耳光一样打在他脸上，猝不及防。
“死的是我妻子，怎么是你们家的家务事？”
一句话就将想求情的薛家人给堵了回去。
薛曼曼被关到地牢，家法伺候，痛得她哀嚎不断。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崩溃之下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大骂。
行刑终于告一段落，薛曼曼鲜血淋漓的趴在地上，就听到旻钧邢残酷的说道：“这只是开始。”
这话，旻钧邢也对林芊说过，他还说会让她生不如死。
他做到了，林芊绝望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然而，为什么他觉得生不如死的，并不只有林芊一个……
从林芊坠入魔域，消失在这天地间以后，旻钧邢不知道怎么的，整颗心都空了，走路都像是踩在云朵上面，轻飘飘的不着地。
恍恍惚惚总觉得这是可能是一个梦，一个滋味不怎么好的梦。
但梦总是会醒的吧？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只有在梦里才有啊。
如果他被困在梦里，怎么才能出去？
“姐夫，求你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薛曼曼哭哭啼啼的求饶，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真的好痛啊。
“我不是你姐夫，涟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那你看在我脸的份上放过我……这是林芊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第12章 无地自容
旻钧邢闭了闭眼，他何尝不知？
他真的很想薛曼曼死，死不足惜，他有很多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方式折磨她，但因为是林芊的脸，他竟然下不了手彻底杀死她。
薛曼曼死了，林芊的脸也就跟着死了。
可是矛盾的是，旻钧邢又觉得林芊的脸被薛曼曼占有，是对她的羞辱。
“你那天在灵堂，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自然知道薛曼曼撒谎，但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就算她说的会更加的证明他的愚蠢，他的眼瞎，他也要听。
薛曼曼哆嗦道：“我、我看到林芊用爪子剖开姐姐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那不是吃还能是什么？姐夫，这个你不能怪我吧？她是妖啊！她把姐姐的肚子剖开，我当时真是吓坏了……”
旻钧邢很想说她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无药可救，可她又何尝不是被他固有的偏见影响？
林芊是妖，是畜生，这是旻钧邢一直强调的事情，一直认定的事实。
在那种场景下，谁能想到林芊是在救婴儿呢？
他也听过“棺材子”，衍儿也是命大，如果不是林芊，终究还是会跟着涟涟一起没了。
林芊一定是听到棺材中的动静，才会出手相救。
善良的妖，遇到充满偏见的人。
就是因为他不肯相信，妖也有心，妖也会有善心。
明明跟林芊相处的那段日子，觉得她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
怎么恢复记忆后，反而眼睛那么容易被蒙蔽呢？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身边相信的人，也不一定可信。
林芊是被他害死的。
被他可笑的偏见。
旻钧邢浑浑噩噩回到自己房间，乳母抱着婴儿上来。
“家主，小少爷很想您呢！换个人抱，他就哭，好不容易才睡着。”
这位真是少有的好男人，如此亲力亲为的带孩子，她就没见过哪家男人会如此，而孩子对父亲如此依恋。
旻钧邢接过孩子，怔怔的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不知不觉双眼模糊，眼泪一颗颗落在孩子脸上。
他口口声声说林芊是畜生，其实自己才是畜生不如。
那个孩子，他跟林芊的女儿，他都没抱过，甚至没有仔细看过一眼。
他看不起那个小女婴，因为她是妖生的，因为她不是人，只是有了他一半的骨血。
而这一半骨血，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成为衍儿的补品。
旻钧邢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像失心疯一般，跟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过不去。
衍儿身子是弱了一点，但只要好好调理，并不是非小女婴的心头血不可。
可他还是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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